推开卧室门，视线在房间环视一圈，没看见人，浴室也没动静。
他又关上，往楼下走。
女佣正在收拾卫生。
“看见太太了吗？”
“太太刚才上去就没再下来。”
折身返回去，李烬这才发现，床上姜厘睡的枕头不见了。
她没有锁门不给他进。
而是自己去了客房。
李烬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酸疼。
第45章
“姜厘。”李烬敲了敲门。
缩在床上的人用毯子捂着自己。
“开门, 我们谈一谈。”李烬又说。
语气理智又克制。
一颗泪珠滚到枕头里，姜厘吸吸鼻子，小声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几秒后，门口有脚步声走开。
一只小手从毯子里伸出来, 摸索着在床头柜上抽了张纸擦擦啪嗒掉的眼泪。
三个人的早饭时间一向不一样, 李烬也没过来吵醒她, 吃过饭就去上班了。
院子里轻微的引擎声消失, 姜厘才从床上爬起来。
一夜过去, 眼睛有些肿。
她抱着枕头回去，在床上放好, 进了卫生间洗漱。
铭丰集团。
一上午，来顶层汇报工作的都触了霉头，笑着脸进去，苦着脸出来。
“老板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第N个被骂出来的项目经理小声问白添。
白添摇摇头, 笑着道：“没有吧。”
“……”
睁着眼说瞎话。
办公室里，李烬拿起手机，发出去的消息迟迟没等到回复。
忽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白添硬着头皮推门进来, 提醒道：“老板，今天中午约了饭局。”
“知道了, 走吧。”
李烬从办公桌后起身，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直至自动挂断，那边也没接通。
再拨一次，依然如此。
“老板, 怎么了？”白添走在旁边问。
李烬没说话, 拨了唐管家的电话。
“先生？”
这次倒是很快接起。
“太太在吗？”李烬问。
白添立马心明眼亮了，很是自觉的落后两步。
“太太一早就出去了, 说是去找朋友玩儿，您有什么事吗？”唐管家不明所以道。
李烬沉默两秒，“没事。”
“她有说晚上回来吃饭吗？”
“没有。”
电话挂断，李烬脸色也没好几分。
问白添：“晚上有安排吗？”
“有的，晚上八点世峰酒店，徐总的生日晚宴。”
“你替我把礼物送去吧。”
“……好的，老板。”
白添忍了忍，没忍住，暗示道：“老板，女生其实很好哄的。”
“嗯？”李烬眉宇微蹙，扭头看他。
白添只当他是在取经，语气略带点炫耀道：“我跟我女朋友吵架生气了，我都会买礼物哄她的，再带束花，她就不生气了，老板，你可以试试。”
“谁说我们吵架了？”
“？”
还不够明显吗？
中午的饭局，是一个项目合作商的聚餐。
正客套寒暄着，包厢里进来两人，一男一女。
“不好意思各位，正好我太太在，就一起赴宴了，还请见谅。”
男人瞳色浅显，黑发白衣，极致干净，说话清淡却透着些许温柔。
李烬握着茶杯的手倏然捏紧，扭头看去，视线不着痕迹打量一番，却也忍不住想——
如果没有他，他们也是般配的。
众人打趣说，一对璧人，到底是新婚，难免黏糊。
“李总。”易姝打招呼道。
李烬朝她微微颔首，没说话。
“对了，李总，前些日子听说你也结婚了？”有人问。
简宜安搭在腿上的手骤然一抖，有些削瘦的颧骨动了动。
易姝微微侧头，余光扫过，视线慢慢垂下。
李烬淡淡‘嗯’了声，“等有机会，介绍我太太给各位认识。”
“别等有机会了吧，现在打个电话，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呗。”有人紧跟一句，语气狎弄。
李烬讽笑了声，脸上的神色也随之淡了几分，“她又不是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张总当是自己养着的小情儿了？”
桌上气氛瞬间僵住，有人交换眼神。
“白添，你去安排一下，把张总养的那几位请来，给张总热闹热闹。”李烬又道。
“好的。”白添刚要动，被喊住了。
“不用麻烦了”，那位张总站了起来，脸色讪讪，倒了杯酒，朝李烬示意，“对不住，是我说错话了，自罚三杯。”
有人跟着圆场，笑说几句，略带讨好之意的问：“李总，您跟太太什么时候办婚礼，我们也好讨几杯喜酒喝。”
“七月份，到时会给各位发请柬的。”李烬说。
话音稍顿，又道：“张总就不必来了，我太太可没我这么好说话，容得下张总这杯酒。”
“……”
“李总这话不对，厘厘最是好脾气。”一道清淡的声音突然道。
“简总倒是了解？”李烬淡淡撇头，话音里听不出什么。
“自幼相识，也有幸少年相知。”简宜安朝他举杯，笑得有些苦涩，“只是不比李总好福气。”
李烬视线扫过他旁边垂着头不发一言的女人，举起面前的酒杯，朝他碰了碰，说：“还没恭喜简总，新婚快乐。”
说着，一口闷。
简宜安手里的酒杯，顿在了嘴边。
终究没喝。
白添默默退了出去。
心里咆哮——
他老板这是来炸场子的吧！
晚上七点。
“先生回来了。”
“嗯，太太回来了吗？”
“还没有。”
话音刚落，外面一道脚步声传来。
李南星也没想到会在门口撞上李烬，脚步微顿，收回视线没说话，过去几下换了鞋，就要上楼。
“李南星。”
身后一道声音喊住他。
“过来，我们谈谈。”
李南星喉结狠狠滚动一下，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他没回头，冷淡的留下一句‘不想谈’，一步两台阶上了楼。
客厅再次恢复寂静。
李烬原地站了几秒，上楼准备换一身衣服，床头柜上那蘑菇台灯上的便利贴闯入了视线。
【我们都先冷静一段时间吧】
没有落款，但是那稚嫩字体，他一眼就能认出。
——
“冷静个屁！”程封幸灾乐祸，在沙发上笑癫了，“女人这生物，你知道有多可怕吗？”
“你跟隔壁班的女生说句话，她都会想你是劈腿了，你但凡消失一天没给人打个电话，那好嘛，你这是要分手！还冷静，就这会儿，这他妈心都凉透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李烬直接一脚踹过去。
笑得人心烦。
“你踹我干嘛？有本事你去跟你你老婆横啊！”程封拍拍裤脚上的鞋印子说。
“他要能找到人，还跟你在这儿喝酒？”秦景明靠在一边儿，语气风凉。
“这他妈到底要怎么弄，给个准话！”李烬烦躁道。
程封双手一摊，十分不负责任，“你问我俩有什么用？乔冽呢？”
“刚打了电话，女人床上呢。”秦景明十分嫌弃道。
“那等着吧。”程封翘着二郎腿说。
秦景明看了眼腕表，“嗯，还得一个小时。”
李烬听他俩一人一句说得烦，直接一人一脚，“滚！”
“哎，不是，你们到底怎么吵的？你骂人家了？”程封躲开，好奇问。
李烬没说话，反思昨晚。
他也就说了两句话吧？其实连吵架都算不上。
“卧槽！你他妈的动手了？！”秦景明屁股刚挨到沙发，蹭得站了起来。
李烬被他这一惊，心差点儿蹦出来，“你有病？！”
“打架了？”一道清冽的声音插进来。
乔冽端起桌上不知道是谁的酒杯喝了口，润润嗓子，“那你这有点难办啊。”
李烬无语凝噎。
秦景明夺回自己的酒杯，轻咳一声说：“没，他哪儿敢。”
“不过，你今儿这么快？”
乔冽一巴掌把他脑袋拍走，“就没干。”
“……”
“她朋友那儿，你问过了吗？”乔冽单手撑着下颌，出主意道：“要是确定在朋友那儿，就问地址，低声下气一点也没关系，然后马不停蹄的去接。”
李烬身形一僵。
他不知道。
姜厘也不知道。
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圈，最后去了高铁站。
胃里的不适感翻上来，她嘴唇都白了一圈，买了一份青椒牛肉饭，不太好吃，毫无征兆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
邻座的三岁小女孩儿，抱着自己的奶瓶，都看呆了。
“哭，姐姐哭~”
“嗯？”小女孩儿的妈妈看过来，愣了下，翻出包里的纸巾，“拿给姐姐。”
“呐~”小姑娘把纸巾塞给姜厘，又大方的分享自己的奶瓶，“喝，不辣~”
姜厘像是找到了一个台阶，也点头，“太辣了……”
泪珠子却止不住，跟串成线的珍珠似的。
“辣就别吃了，喝个奶缓缓。”宝妈递过来一瓶酸奶，语调温柔。
“谢谢。”姜厘带着哭腔说。
列车到站，姜厘背着小包检票出站，扑面而来的热浪，带着夏日的炙热。
她轻车熟路的坐上了地铁，听着旁边座位上两个少年用粤语说着学校里好玩儿的事，慢慢闭上眼，感受着眼皮的肿胀和灼热。
这里，时间重合，城市重合。
那她的家呢？
街道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就连路边趴着打盹儿的小狗，也还是那只。
如果不是那些经历，和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
但不同的是，楼上的那扇门，她打不开了。
姜厘抱着腿坐在楼下的长椅上，下巴搭在膝盖上，看着旁边小孩儿荡秋千。
从午后盛阳，到黄昏落日，看着几个小孩儿十分有大人模样的挥手道别，再转身蹦蹦跳跳的分别，闻着不知谁家的浓汤，还有哪家的炒菜香。
往上看，像是排列整齐的鸽子笼，间或亮了灯。
直至路灯亮起，她看着的那间，始终没有光亮。
第46章
物业值班室。
“抱歉女士, 业主资料不能随便给别人看。”
“姓姜吗？”姜厘问。
物业小哥哥上下打量她一圈，而后点点头。
姜厘瞬即愈发热切，热泪盈眶：“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
“女士, 902的姜小姐, 我是认识的。”委婉提醒。
可能是看她可怜, 物业小哥又说：“女士, 姜小姐的房子最近在出售, 您如果有意愿的话，我可以带您上去看看房。”
装修陈设简单, 却温馨，与她开学走的时候分毫不差。
“这房子多少钱？”姜厘问，又吞了吞口水说：“我可以见见那位姜小姐吗？”
话一出口，她胳膊上唰的一层鸡皮疙瘩。
还是有点毛骨悚然的。
“抱歉, 暂时见不到，不过，姜小姐委托了我们物业帮忙，房屋证件齐全, 姜小姐给出的价格是，全款不低于一百二十万, 如果您有意向，我们可代为办理。”
姜厘捏着裤缝的手松了又紧，最后下定决心了似的抿紧唇，深吸口气：“您稍等我一下。”
说完, 熟门熟路的躲进卧室, 拨出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了十几秒，那边接起。
“李南星, 你有钱吗？”
“……”
第三次了。
“有。”李南星说。
不为别的，这次姜厘说话的感觉……像是做贼被抓了，等人交赎金一样。
“五十万，有吗？”姜厘声音有点哆嗦。
“你吃什么了，这么贵？”李南星惊了。
“……房子。”姜厘虚虚的。
“那不够吧？”
“够了，我还有七十万。”
电话挂断，手机叮咚一声，钱到账了。
一百二十万整。
姜厘出去的脚步一顿，嘴巴瘪瘪，又要哭了。
她退回了七十万，附赠一张欠条，与物业小哥约定明天一早去办手续。
她可以没有朋友去倾诉，但一定要有自己的龟壳可以藏着。
电话挂断，李南星想了想，给乔乐心发消息。
李南星：【你爸妈吵架后，你妈会做什么？】
乔乐心直接回了一段语音过来。
“消费！但凡吵架，我妈就拿着我爸的工资卡，带着我去商场购物，什么平时舍不得买的包，衣服，首饰，化妆品，统统拿下！溜得我腿都细了，不过也有好处，平时我妈不给买的游戏机，那个时候就很痛快买了，我要是想，手机都能直接换新！我爸就不行了，一分钱都花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