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好厉害呀。”
姜越知夹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糖醋排骨，舔着脸不遗余力的夸奖他。
没人理她，她也能自说自话发挥的很好。
“哥哥, 你以后经常做饭给我吃好不好？”
她拍了拍自己浑圆的肚皮, 很是满足的靠在椅背上, 歪着脑袋看向桌子对面那个冷冰冰的冰块脸。
“别犯神经。”
沈最眼都没抬, 冷冷的甩了一句。
他其实根本没吃多少，碗里的米饭更是一点都没动, 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他说自己也没吃晚饭是骗人的。
可是姜越知并不想拆穿。
她不想承他的情。
所以就坡下驴，决定装傻到底。
“怎么算犯神经？叫你哥哥, 还是让你经常做饭给我吃？”
姜越知可怜巴巴的看他, 铆足了劲头，就算他不抬头，也要给他天灵盖盯出个洞。
毕竟, 装可怜什么的她最拿手了。
然而, 沈最依旧不理她。
“怎么, 哥哥不愿意吗？”姜越知没了耐性, 伸手过去在他面前晃, 夹着嗓子, 故作伤心的问。
沈最抬起头，面色不动，声音沉沉的像是啐了冰，“你打的什么算盘, 我很清楚，我既然养你, 就会一直养着你，还是那句话，如果我要把你怎么样，你根本走不出那栋烂尾楼。”
他一本正经的这么说，姜越知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周星星那张脸，一句“我养你啊”被各大主流、非主流的博主拍成段子。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周星星，也没有《喜剧之王》，它真实到毫无作假的痕迹，又的确不同于现实世界。
在她的世界里，面前的少年不知道被警察抓了几千几百回了。
姜越知松松散散的笑了，笑的软魅，总觉的将面前的人替换成周星星之后，连说谎都愉悦坦然了起来：“我能打什么算盘？你说的是哥哥啊，我只是听话而已。”
她要的不仅仅是活下去。
她要的是自由。
他双手奉上的臣服，是她可以换得自由的唯一途径。
如果是他厌弃了自己，那么她的下场一定很惨，无非就是被扫地出门，从而一无所有。
她不甘心任人摆布。
谁都不行。
人间丛林的生存法则，从来都不眷恋弱者，依附他人的菟丝花只有死路一条。
他很聪明，什么都看得出来。
可她也不傻。
适当的撩拨，肆意的放纵，无边界的试探，演的半真半假。
那么最后我们再看吧，到底谁是赢家。
“随你高兴。”沈最嗓音清淡，平静开口，不明不白的四个字，多一个都算他输。
可姜越知还是听懂了言下之意，他又任由她去了。
像是没有自觉，底线这种东西，在被一点点蚕食。
“那以后还会做饭给我吃吗？”她弯起眼角，里面含着笑，眉眼明艳勾人。
良久，沈最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嗯？
什么意思？
姜越知有点累了，不愿再去猜，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她想先去洗个澡。
她不置可否的把碗一推，起身准备上楼。
“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但知知，只有一点，别动没用的心思。”
沈最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姜越知挑了挑眉，没有停留。
......
沈最回房间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静静的出神。
半晌后突然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来一只牛皮纸袋，将上头缠绕的白线一点点打开。
里面是一打像素模糊的老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年纪很小，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连补丁都是起毛的状态，站在尘土飞扬的土坝上痴傻的笑着。
后面的几张，照片中的女孩渐渐长大。
可脸上的泥土却越来越厚。
好像她从来没有露出过皮肤本来的样貌。
直到最后两张。
是侧面照片的放大图，在沈氏集团大厦楼下高清监控视频上截取的画面。
女孩脏兮兮的后脖颈满是汗水，被她用随手撩起的衣服一擦，露出一大片黄白色的皮肤。
干干净净的皮肤。
什么都没有。
这不是他的小花猫。
就只是个没人要的傻孩子，肮脏的垃圾而已。
但她的确完好无损的进了城，来到了沈氏楼下，也是最开始沈最发现有人盯梢的那个小乞丐。
小狐狸依旧说了谎。
当然，她说的没错，关于‘姜越知’的信息，什么都查不到，她真的像是凭空存在于世界上一样。
前十七年，她是一团随处可在风，抓不住，看不到。
可沈最发现自己对于真相是什么并不太在意。
因为重要的是，她此时此刻正安静的沉睡在他的隔壁，存在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逃不出他的世界。
这样就够了。
沈最侧头盯着空洞的墙面，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依旧可以凭着想象勾勒出她此时此刻的样子。
他仿佛黑暗中卑微的窥伺着，贪婪而餍足。
*
之后接连几天，姜越知依旧都是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
周叔勤勤恳恳的接送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多次试图询问过，为什么总是不一起走，可都被无视过去了，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如此，懒得再问。
至少高中这两年，她得夹着尾巴做人，努力的让沈最对她放松警惕。
渐渐的，那天晚上的事情好像彻底被时间抹去了，他们两个人又回到了那种‘一臂距离’似的标准模式里。
但她也不太过多在意了。
毕竟最近真的很忙。
姜越知应该是有点社交牛逼症傍身。
加之“妹妹”头衔的影响力，短短一段时间内，她就已经在班里甚至整个年级，混的如鱼得水、风生水起了。
她忙着学习，忙着虚假社交，忙着装自己很忙很合群。
寻常时候，沈最并不过多关注她，但如果她身边出现了其他男生，他的反应就会明显过激。
但她也不会再像最开始一样忍气吞声，而是找些小茬，偷偷报复回去。
趁他去洗澡的时候反锁他浴室的门，经常在他每天晚上喝的牛奶里放醋、盐或是胡椒粉，偷拿三多的肉块掺进他的饭里。
虽然每次都会被他发现，但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她的作恶。
其实仔细想来，沈最对她真的算是很纵容了，虽然她一直以来并没有想明白，这些无缘无故的纵容到底是因为什么，可这样的纵容的确给了她很大的底气和余地。
所以，一次次的试探成功拉低了他的底线。
她也渐渐开始变本加厉。
周五晚饭时间，姜越知跟几个同学一起去了食堂。
一进去，就发现爆满的学生们正三五一群的，聚集在多个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机底下议论纷纷。
“我去，不是吧，高雯颖真的是琳凌的亲妹妹啊，怪不得每天拽的二五八万一样，高傲的跟谁都是她的奴隶似的。”
“可不是嘛，但是啊，我跟你们说，别看她那个样，私底下可豪放了，知道高二一班沈最学长吗，听说她追沈学长追到送上门脱光了衣服呢。”
“真的假的？虽说她们家那么多娱乐圈的人，应该是比较开放的，但你说的这个也太夸张了吧。”
“当然是真的，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沈学长不是经常一到晚自习就爱去学校图书馆呆着吗，高雯颖就找过去了，就在图书馆，把上衣都脱了，结果沈学长压根一眼都没看她。”
从听到沈最的名字开始，姜越知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一直站在那群人的身后津津有味的吃着瓜。
她有点开心，没想到原来沈最还有这么一档子事，看样子一会儿上晚自习可以去好好的揶揄他一下了。
这个时候，电视里的新闻结束，众人同时转头准备去吃饭。
逆着人群，姜越知跟他们面对面的撞上。
虽然她们并不认识姜越知，却见过她旁边的应婕，每学期年级大榜上的优秀学生，学生代表发言的常客。
重点是，她是沈最的同班同学。
几个刚刚还兴高采烈说着八卦的女生讪讪的对她们笑了笑，就准备绕过去。
“喂。”
姜越知侧仰着上半身，满脸堆笑的叫住她们，“我有点好奇，能问个问题吗？”
几个女生都还是高一的新生，军训刚结束，又黑又瘦的跟姜越知站在一起，像受气的小媳妇，画面尤其诡异。
其中像是领头的一个女生以为姜越知是因为她们刚刚说了沈最的闲话，想要为难她们，声音都有点发抖，但还是壮着胆子忐忑的问：“怎...怎么了？”
“内衣脱了吗？”
第22章
问题脱口而出, 像是根本没过脑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人回答她。
食堂里已经开始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们这边的异常，纷纷凑过来看热闹，一时间外围还有挤不进来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外围越是混乱，就显的风暴眼越是沉寂。
甚至有点诡异。
很快, 姜越知就发现了这种诡异的场面并不是出于她的问题很雷人, 因为几个高一的女生们正同时张大着嘴巴看向她的身后, 脸色比刚刚被她拦住的时候, 还要难看一百倍。
是一种绝望的灰白色。
她突然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尤其是当她在飘满饭菜香味的空气中，渐渐开始闻到一种熟悉的松木香时, 这种预感到达了顶峰。
“姜越知。”阴鸷怠惰的声线不高不低, 足够周围的人都听清楚。
操！
运气，果然是个好东西, 从没远离过她。
姜越知瘪着嘴, 没有立即转身，表情狰狞的开始翻白眼。
面向她的几个学妹目瞪口呆，完全没见过有谁的表情能比她更加的丰富多彩, 生动灵活。
一时间, 竟然有点不知道到底该恐惧, 还是该笑。
身后的男声没什么情绪, 却冷淡的吓人, “不带一卡通来食堂, 是因为想体验一下乞讨的快乐吗？万一没有人施舍你，饿到自己怎么办。”
这话听着真耳熟，好像前不久她还说过。
黄鼠狼给鸡拜年，他故意的。
姜越知的白眼翻得更跳脱了。
以声音发源地为中心, 食堂半径十米开外的范围内，瞬间变得雅雀无声。
人声鼎沸的喧闹和诡异尴尬的静默融杂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么大的威慑力, 在西中只有三个人。
校长，分管风纪副校长，和沈最。
姜越知无奈，尴尬的回身，表情没比旁边的学妹们好多少，甚至更糟糕。
“呵呵，呵呵呵，沈...啊，不是，哥，哥哥，你也来吃饭啊。”
沈最笑了一下，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中向前一步，走到她面前，弯了弯腰，和她的视线保持平齐，“我特地来给你送卡啊，别饿着，我、亲、爱、的、妹、妹。”
一字一顿。
他在笑，笑的妖娆。
用妖娆形容一个男生似乎并不合适，可沈最却完全撑得起来这个词汇背后所有的含义。
就是这种笑，还带着点在外人看来算是宠溺的意味，由此而引发了周遭人群中一阵小范围的惊叹。
宠溺带着故意，作秀给每一个旁观者看，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她想要如鱼得水的关注，想要利用他，那他就送她一程，给她的美梦背后做一把助推力。
所以这样的沈最，眉眼明眸间都带着似有若无的蓄意撩拨和勾引。
可是因为距离足够近，只有姜越知看得最清楚，他的眼底没有笑，是那种近乎漆黑的虚无，也清楚的看到，那抹唇角硬抿出来的笑里，带着的一闪而过的狡黠。
这种狡黠和蔑视很熟悉，她不只一次的见过，可是每次见到之后的后果都不太美好。
还未及多想，姜越知就感到侧脸突然一凉，她向后躲避着去看，沈最的手里捏着一张白色的一卡通，上面的照片是他的。
故意露出整张照片给人看。
看他亲手把自己的卡，交给了姜越知，心疼她别饿着。
姜越知已经开始预料到今天过后的场面了。
沈最没说话，眼睛淡淡的看着她。
像是知道她会妥协。
“谢谢哥哥，下次不会忘了。”
沈最满意的点了点头，直起身拉过她的手将一卡通放进她的掌心，然后离开。
整个过程快的像一阵风，和他来得时候一样。
食堂里被按下的暂停键重新启动，又重新恢复了热闹，甚至比刚刚还要吵。
刚刚八卦话题的主角之一从天而降，足以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这不是最振奋人心的，比这更让她们兴奋的是，因为怕吵，所以几乎从不来食堂吃饭的学神，在最吵人最多的时候出现，只为了给忘记带饭卡的妹妹送饭卡。
还是他自己的饭卡。
这件事情的好磕程度，早就远远超过了高雯颖的八卦。
所有人再看向姜越知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星光灿灿。
被撩动的少女心充斥在空气里，满屋都是粉红泡泡，没人再议论刚才电视里的娱乐新闻。
“学姐，你真的是沈学长的妹妹吗？表妹？”
“妈呀，也太宠了吧，好好磕，‘骨、科’什么的简直要人命！”
“卧槽太酥了，姐姐，你对你哥将来有可能找的对象有要求吗，还是说哥哥只能是你自己的？沈学长是不是也不允许你找男朋友？会发飙打人吗，然后指着对方说：妹妹只能属于我，是那种吗？”
应婕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兄妹之间的互动也能让这群高一年级的小女孩兴奋成这个样子。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祖国的花骨朵。
姜越知低头吃饭，并不理会面前这群小女生们八卦的问题。
她们见她并不愿意回答，加之再不吃饭晚自习的时间就快到了，所以没一会也就各自散去了。
吃完饭，还有一小会儿时间才上课，应婕要去校办公室领个材料，其他人也想趁机去超市买点东西，所以姜越知跟她们道了别，自己慢慢散步回教室。
今夜的风很凉，身上的校服外套被她拉高到脖子下面。
她低着头顶风向前，没有看前面。
刚走进食堂对面小花园的石板路，忽然听到了一声口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