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朕可以第一次坐上皇位,也可以再次坐上来。若是朕需要时刻守着这座皇城,才能保住朕的龙椅,那朕与困兽有何区别?”
他的言辞之间,仿佛在说:区区一张龙椅,他当真不放在眼里。
他可以入住皇宫,也可以悄然离开。
可当想要归来时,他依旧是大殷的君主。
沈澈:“……”这小子太狂傲啊!
沈三公子也算是博学多识,武可退敌,文可深谋,可还是被帝王这一番话惊到哑口无言。
顿了顿,沈澈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皇上是想让他们都露出反心?然后,再一举拿下?”
这倒是个好主意。
但未免太过冒险。
换言之,天下哪有帝王舍得放弃自己的龙椅?更是不会拿皇位做诱饵。
其实,帝王大可不必如此。
想要平复大殷,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短则五载,长则十年,定能天下太平。
沈澈发自内心一问:“臣敢问皇上,为何做出此决定?”
尉迟胥的意图很简单。
改变一切的轨迹。
让沈若汐话本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暂不能保证,是否可以改变结局,但至少,他去做了。
他不会任由所谓的命运安排。
他从来都不信命。
与其说,他担心反贼,倒不如说,他更担心沈若汐话本中的一切都会实现。
“朕要逆天而行。另外,朕对沈家绝对信任。即便朕失了京都,还有沈家五十万大军坐镇,朕照样可以重新拿回京都城。沈三,朕今日与你说这些,也是出于对你的信任,好歹……你也是朕的三舅哥。”
沈澈:“……”不,不敢当。
他总觉得皇上是故意拿亲情绑架他。
尉迟胥又道:“沈三,朕之所以将你召见回京,也是对你寄予厚望。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也不会让若汐陷入危险之中。所以,朕要去北面的事,你定会处理妥当,是吧?”
沈澈:“……”
父亲若是知道,他护送帝王与妹妹离开京都,会不会砍了他?
京都即便鱼龙混杂,可皇宫大苑,定比冀州腹地安全呐!
“为何一定要去冀州?”沈澈又问。
尉迟胥言简意赅:“朕看不惯萧家父子,朕要亲手拿下冀州。沈三,朕给你一个月时间筹备,一个月后,朕要带着若汐离开皇宫。朕相信,你定能办妥。”
沈澈:“……”别、别这样。
“另外……”尉迟胥话锋一转,剑眉轻挑,流露出一副风流相,“朕要你尽快将程十鸢拿下,当上西南王府的乘龙快婿。朕要让西南王府彻底效忠于朕。沈三,你可是若汐的三哥,朕又是若汐的丈夫,此事,你务必要竭尽全力。”
沈澈:“……!”
皇上已经知晓程十鸢是个女子?!
这一次,他只能使出美男计了么?!
他的确想拉拢西南王府。
只是没想到,皇上也开始算计上了。
这小子,当真不可小觑!
父亲与大哥当初所言非虚,尉迟胥绝非一般人物。他若成事,必定是人中之龙,若是不成事,也会祸害一方。
如今妹妹已入宫,沈家也是骑虎难下,沈澈又被如此“委以重任”,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皇上,臣一定在一月之内安排好一切!但……既是离开京都,需得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尉迟胥颔首:“嗯,朕以考察江南灾情为由,前去江南道,再转头去冀州。”
沈澈无话可说。
皇上分明已经都规划好了啊。
他此刻忽然觉得肩头担子甚重。如何在短时间将程十鸢拿下,已是重中之重。
可他……
也没甚男女之间的经验啊。
第五十三章
尉迟胥心意已决。
他要彻底改变一切轨迹, 不让话本中的事件如期发生,能避免则一应避免。
他更是狂傲自负,并未认为自己异想天开, 亦或是赌得太大。
换做是旁人如此自负, 沈澈或许会讽刺。
但这人可是尉迟胥啊。
他既能在朝廷动乱之时, 坐上龙椅,也必然可以在日后再度拿下京都城。
只不过,让沈澈好奇的是,为何皇上突然由此决定。
当真……
只是为了改变什么?
沈澈一头雾水。
眼下也只能依帝王之言, 一切照做。
沈澈离宫之前,尉迟胥赏赐了一只木箱子,帝王剑眉轻挑,笑意挑逗:“沈三,这是朕专门命人搜罗而来, 赐给你,助你一臂之力。”
沈澈直觉不太妙。
果然,等他走出皇宫, 一上马车就打开木箱子,就被里面的几只物件, 惊得面红耳赤。物件下面,摆放着一本《风月春记》……
沈澈:“……”
皇上被妹妹带偏了啊。
怎么能这么污?!
不过, 沈澈还是没能按捺住, 趁着马车内无旁人,随手快速翻阅。
***
云姑死了。
死在了慎刑司的绞刑架上。
她从年少就伺候在姜太后身侧,是姜太后在闺中的心腹。云姑这一死, 姜太后亲自去了一趟慎刑司,只为见上最后一面。
绞刑架上血渍斑驳,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云姑早已看不清楚脸面,蓬头垢面,一双眸子瞪得老大,死不瞑目,身上衣裳处处破损,血肉溢出,尚未彻底凝固的血液,正滴嗒滴嗒落下。
旁边摆放着的刑拘上,皆是血肉。
云姑死前,遭了非人虐待。
姜太后半晌没能吱声,一双捂着唇,喉咙里发出低低呜鸣。
看上去,还真是主仆情深。
可一旁慎刑司的侍从根本无法同情。
他们从云姑嘴里问出了太多秘密。
云姑这些年所害之人,超过数十人条人命。
她自己早就手染鲜血。
如今,她死了,难道不是因果报应?
姜太后是被人搀扶着出去的,来到地牢外,一阵干呕。靠着宫婢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稳。
“回、回去!”姜太后眼底一片赤红。
她入宫多年,即便没有得到先帝的独宠,可她也不曾被人如此欺负!
帝王对云姑下手,便是不将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是针对她这个嫡母!
慎刑司的人目送着太后走远,为首之人呸了一声。
光是云姑吐出来的那些秘密,就足以证明,姜太后是如何心狠手辣之人,残害先帝子嗣、嫔妃,祸害朝纲,拉拢佞臣,陷害忠良……当真是罄竹难书。
“大人,姜太后这次算是彻底栽了吧?”侍从问道。
世间多是唯利是图的卑鄙之人,但也不乏大义忠良之辈。
姜太后祸害后宫嫔妃也就罢了,但她万万不该插手朝堂,残害忠良,殃及百姓,甚至苛扣边关粮草,害将士们只能饿着肚子抵抗外敌。
如此,但凡是一个血性男儿,都不能忍!
大义有时候无关良善。
是人骨子里的东西。
“哼!便是这老妖婆能逃过一劫,也活不了多久了!”
皇上既然命人对云姑下了死手,便是毫不忌惮姜太后。
其实,云姑并非是慎刑司的人所杀,而是她自己经受不住严刑逼问,忽然暴毙而亡。
是被刑具活活吓死的。
死之前,嘴里还念念有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念叨了许多人的名字,其中就有先帝当年的挚爱,沈贵妃。
***
尉迟胥今日心情甚好,将沈若汐召见到了御书房,侍奉在他身侧。
沈若汐起初老老实实的研墨,不多时就开始在心中嘀咕了起来。
【后宫不干政,狗子让我陪同在侧,会不会有目的?】
【不过……认真干活的男人,真的很帅啊。】
尉迟胥指尖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下笔如游龙,字迹铿锵。
她又夸他。
年轻帝王的耳尖逐渐发烫,好在,他及时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很快就用内力压制了下去,不至于当面丢丑。
他更是不能在沈若汐面前,流露出任何“羞涩”。
尉迟胥也断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害羞了。
但少女就站在自己身侧,浮香荡来,他眼角的余光刚好可以瞥见她的纤细柳腰,腰身绣缠枝纹绣花,朵朵凌霄花攀附在枝叶上,惹人遐想。
“……爱妃先歇息片刻,自己去那边吃些东西。”尉迟胥淡淡启齿。
沈若汐在他身旁,只会扰他心神。
他不是一个轻易会被左右心神的人。
但这阵子,他好似时常容易失控。
还是太年轻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沈若汐自是巴不得,面上故意柔声应下:“臣妾多谢皇上疼惜。”
【还算狗子有点良心。】
尉迟胥:“……”
表里不一的女子!
沈若汐去了附近的小几旁,随意拾起鲜果来吃,她倒是半点不客气,也不顾淑女仪态,吃相不雅,发出清脆的啃咬声。
尉迟胥忽然又觉得,他也想尝尝案台的鲜果。
兰逾白入殿,他看了一眼沈若汐,这又迅速挪开视线,看向帝王:“皇上,微臣有事禀报。”
一言至此,兰逾白并未继续回禀。
很明显,是在防备沈若汐。
尉迟胥停笔,将手中银狼毫笔搁置在了三峰笔山上,说:“淑妃不是外人,兰侍卫有话不妨直言。”
兰逾白心中纳罕。
淑妃已经不是外人了么?
前阵子,皇上还让他调查淑妃入宫之前的一切。
兰逾白面无他色,应下:“是,皇上。”
他清了清嗓门,有些不忍直视帝王的眼。
“……回禀皇上,姜婉仪去了密道,与人私会去了。可需……命人前去抓获?”
后宫女子,一半都出墙了。
兰逾白匪夷所思。
是皇上不够俊美?还是帝位不够煊赫夺目?
还是说,那些女子入宫之前,早就与萧文硕好上了?
英明神武的皇上啊,为何就输给了萧世子?
兰逾白顶着一张面瘫脸,内心的腹诽精彩纷呈。
身为一个男子,他竟莫名同情皇上。
尉迟胥这个大怨种,却唇角轻扬,不屑一顾,仿佛姜婉仪不是他的后宫嫔妃似的。
“无妨,且随他们去。”
尉迟胥修长指尖轻叩紫檀木龙案。
在小狐狸的话本中,他与萧文硕大打出手,一是为了江山,二是为了美人。
如今,他既不要美人,也可以将龙椅暂时拱手相让。
如此这般彻底改变原来的轨迹,结局……会不一样的吧……
尉迟胥眸色幽幽,看向沈若汐。
正吃着酸枣的沈若汐一副吃瓜模样,双眸晶亮莹润,瞪得浑圆,恨不能束起耳朵窥听,神采奕奕。
女主和男主接头成功了?!
那说明,三角深情虐恋即将拉拢帷幕了啊!
原剧中,萧文硕此次入京,就是奔着姜玥而来,姜玥是他少时的一抹光。
【狗子好惨,又被戴/绿/帽子了。】
【萧文硕过分了啊,抢狗子的女人,还抢狗子的皇位,好惨一狗子。】
尉迟胥:“……”
帝王舌尖顶了顶槽牙,唇角笑意逐渐显得戏谑起来。
但他始终按捺不动,像蛰伏的苍狼,不到最佳时机,不会发出攻势。
尉迟胥淡淡启齿,嗓音极轻,不带有任何情绪:“朕已知晓,暂不必打草惊蛇,兰侍卫你可以退下了。”
兰逾白垂眸,也同样面无表情,他在尉迟胥身边待久了,也养成了面瘫脸。
汪直这时抱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奶狗进来,小家伙不仅毛发漆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更是漆黑,乍一看,就是一只黑色团子。
“狗子?”沈若汐欢喜至极,喊了出来。
尉迟胥本能的应下:“怎么了?”
一言至此,尉迟胥与沈若汐皆是一愣。
但沈若汐并非当回事,一门心思扑在了小奶狗上。
尉迟胥:“……”
窥探心声久了,他已经习惯了“狗子”这个称呼。
尉迟胥故意问:“咳咳……爱妃方才可是说了什么?”
沈若汐漫不经心说:“皇上听错了,臣妾喊的是狗儿。”
尉迟胥以拳抵唇:“嗯。”
【奇奇怪怪的狗子啊。】
尉迟胥:“……”
汪直哪里会知晓皇上与淑妃之间的“暗潮涌动”?他将小奶狗递给沈若汐,笑着说:“淑妃娘娘,这是皇上命内储司的人,特意给您物色来的一只宠物,眼下还没断奶呢,也没长牙,不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