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吧?那我上马了。”他翻身上马,紧紧搂住婉妘,握了握缰绳,“走吧。”
国公看他一眼,收了队,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他也不在意,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听雪。”婉妘抓紧他的手。
他不动声色反握住,将人揽在怀里,低声道:“莫慌,我心里有数。”
前后左右都有人盯着,他们这样堂而皇之拥在一起,着实不妥,但婉妘心里慌得厉害,只有抱着他才好受些。
一路快马行至渡口,先上了小船后又换了大船,他们俩一起被关了起来,房间左右都有人守着,连窗都开不得。
“怎么办?”婉妘看着他。
他将人抱至腿上,小声解释:“我爹就我这一个儿子,总不至于置我于死地。况且,他若真想定我的罪,为何非要在那处拦我,不在朔州抓我?故而不必慌乱,且去京城看看。”
“那去了京城我该去哪儿?”
“你就在国公府住着,他们都以为你是我从外面带回去的女人,不会多心。我就跟我爹说,你怀孕了,他定不敢对你怎么着,还会好好供着你。”
“可这样说假话会不会不好?”婉妘抬着漆黑的眸子。
他笑了笑,在她眼上亲了一下:“管用就成,更何况这是我的主意,往后他生气了,揍我一顿就是,总归我皮厚也习惯了。”
“胡说什么呢,你身上本就有伤,怎么还能再伤着?”婉妘摸了摸他的脸,“若是打坏了怎么办?”
他低头咬她的唇,低语道:“好,我肯定万般保重。”
话音刚落,门哐得一声开了。
他有些恼得慌,快速将人紧紧护起来,一脸不耐道:“您进门前也不吱声,就不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国公哼了一声,关了门,微微侧身:“你过来,老子有话问你。”
他摸了摸婉妘的头,将她放下,大步走过去:“什么事儿?”
“老子先前便已提醒过你,莫要将你那心肝儿带进京城,如今还未进京,还有机会,你别闹得人尽皆知了才知晓后悔。”国公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他也不怕,往椅上一坐,吊儿郎当道:“那可不成,她肚子里有爷的种了,爷不可能将她扔在路上。”
国公皱紧了眉头,看了一眼婉妘,又道:“老子没让你将人扔了,是叫你将人安顿在外面,等风头过了你想如何就如何。”
“不可能,将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就让她住我院里,她肚子里怀的可也是您的孙子。”
国公深吸一口气,懒得再与他争辩,压低声音道:“你这回做得是有些过了,那毕竟是太子,你再如何也不该与人动手。”
他也压低了些声音:“我本不想动手的,是他一而再再而三逼迫,要将我们乱箭射死。你可有想过,若我当时真被他抓住了,此刻才真是大祸临头。”
国公没话说了,又道:“他私自调动兵马延误军情,未敢与陛下说明是为了与你争抢女人,只说是你行刺。如此无缘无故,陛下这才未直接让人来砍你的脑袋。”
“我就料他不敢直说与婉妘有关。”他伸了个懒腰,懒散起身,“既如此,我自能应对,你去叫人给我们弄些洗澡水来,再送些吃的来。”
“这是在船上,周围还有守卫,你给老子收敛这点儿!”国公气不打一处来,又想揍他。
他倒没怕:“你要是没事就赶紧出去,老待在儿子儿媳的房里算是如何一回事?”
“哎!我……”国公气得想动手,伸出胳膊又收了回来,“谅你身上有伤,老子就不揍你了,你给老子安分点儿!”
他没应,看着人出门,立即将房门关上了。
婉妘缓缓起身,遥遥看着门,朝他走近:“我方才是不是应当起身叫人?”
“甭管那样多,他又不是你亲爹,你想叫就叫,不想叫便不叫。”他打横抱起她,悄声道,“等他们送水来,咱们沐浴后……”
婉妘挡住他的嘴:“不行,你不是说我有身孕了吗?”
他叹了口气:“好吧,等到了京城再说。”
可真到京城,他都未能进府,看着婉妘进了国公府,才往皇宫里去。
谋害太子,兹事体大,皇帝要亲自审他。
国公亲自将他押到了殿中,按着他跪下:“陛下,这逆子抓住了,边境的战乱也平定了,还请陛下发落。”
皇帝并未看他,反而先说起了边境的事:“一切可还顺利?”
“不过是些小部落叛乱,骚扰边境,算不了什么大事,抓了一些人,已送到京城了。路上耽搁这些时日,是一直在抓这逆子。派去的人往朔州未寻见,臣又只好派人往附近寻,终于在幽州附近抓到了这逆子。”
“边境无碍就好,辛苦你一路奔波,坐吧。”皇帝这才又看向季听雪,“朕听人说你去庭州贩马了,怎又去幽州一带了?”
季听雪叩拜:“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面色沉着:“何罪之有?说来听听。”
“臣嫌贩马无趣,去山上做了山匪,正是在幽州一带。”
“你他娘的去当山匪了?!”国公气得要起身揍他。
皇帝一声止住:“贤弟稍安。”
国公垂头应是:“臣看就该将这逆子的腿打断,省得再让他出门祸害人!”
皇帝未理会,镇定道:“此事的确是听雪有错,当罚,你可有无疑问?”
“臣无疑问,只是臣要辩驳一句,臣虽做了山匪却未劫过百姓,只抢了一个女子,应当算不了什么大事吧?”
“那也算是强抢民女了,也该罚。”皇帝觉得好笑,语气缓和了不少,这才提到正事,“你堂兄前些日子负伤而归,说是遇见了刺客。”
“此事父亲已审过臣了,可臣的确未做过这样的事啊。且不论臣没有理由要对殿下动手,就说真动起手来,臣哪儿能有殿下身边的那些人厉害?更遑论还伤了殿下。”
皇帝沉吟片刻:“此事的确蹊跷,朕查也查过了,也未有什么头绪。但太子如今重伤,恐怕会落下腿疾,朕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只能暂且委屈你禁足于府中,待一切真相大白。”
“陛下圣明,定能还臣一个清白,在府里禁足也挺好的,如今臣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皇帝无奈摇头:“出门闯荡了一圈也不见长进,是得好好历练历练了。”
“陛下说得是。”
“好了,你退下吧,朕与你父亲还有话要说。”
季听雪应是,躬身退出大殿,不用人押着就匆匆往府中赶。
一进门,他直往自己院里去,看到屋里坐着的人,才松了口气。
婉妘看到他的瞬间,眼也亮了,朝他小跑去,紧紧抱住他:“听雪!”
“怎么帷帽也没摘?”他轻轻拍了拍她,看一眼候在外面的婆子侍女,拧着眉道,“这里不需要这样多人,留两个涮洗的婆子,其余人不必守在这儿。”
“是。”
他搂着人往屋里走,没走两步,又道:“那两个婆子也去外院待着,若没有吩咐,不要踏进内院来。”
人都走完了,他才将婉妘头上的帷帽摘下,随手放在桌上:“不用怕她们,大概是管家见我带你来,才叫她们来伺候的,平日里这里是没有人敢进来的。”
婉妘点点头:“你去皇宫,陛下是如何说的?”
“陛下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便叫我先在家中禁足,等候查证。”他牵着人坐下,“不过不必慌,他若真敢说,那便是要鱼死网破,他自己也不会好过。”
婉妘稍安心了些,往外看了一眼,又看向他,犹豫道:“方才我瞧见那里头有几个小侍女。”
他有些茫然:“嗯?”
“是……是先前伺候过你的吗?”
第66章
他一怔, 恍然明了,急忙解释:“我不是与你说过吗?我没有通房的,这几个侍女我也全不认识。”
婉妘抿了抿唇, 缓缓垂下头, 轻轻应了一声。
“还不信?”季听雪歪头看她,“我敢跟你起誓,我在遇见你前连男女之事都不通,还是你那回说你怀孕了, 我去问过人才知晓的。”
她又轻轻应了一声,看他一眼, 快速垂头:“那你看见这些年轻貌美的侍女不心动?”
“还说我爱吃飞醋呢, 我看你和我不相上下。”季听雪笑着抱住她,“我方才都没瞧见她们是何模样,你若不喜欢,我让人打发了她们就是。”
“不要。因我一句没由头的话就罚她们算什么事儿?现下这般让她们去别的院便挺好。”她说着,越发觉着自己不讲道理, “我是不是心眼儿太小, 太不宽容大度了?”
季听雪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什么大度不大度?你若不在意我才是不对。你不用宽容也不必大度,往后想发脾气便发脾气, 想耍性子就耍性子, 不必憋着忍着, 别委屈了自己。”
她听着心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委屈,紧紧抱住他的脖子,靠在他颈边:“我就想要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想和旁人分享你, 你不许纳妾也不许狎妓,总之不许有别的人。若有一日你真的移情别恋, 就将我休了,我们两不相干。”
“好,我知晓我明白我理解,我们之间不会有别人,我是你一个人的。等此事一过,我们就还像从前那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不必被困在此。”
“夫君。”她欢喜地在他脖颈上蹭蹭,一下就将季听雪心里的火给勾起来了。
他咽了口唾液,在她耳旁悄声道:“前些日子在船上不方便,现下回了京城,又暂且安稳,今日总能成了吧?”
婉妘没应声,轻轻点了点头。
他嘴角一下咧开,几乎是跳着出门的,往外高声喊:“来个人去烧热水,再去备几身干净衣裳!”
这么一喊,没有谁不明白了,没谁敢来打搅。
天还没黑时就开始,一直到了夜里,他正抱着人说笑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不知趣的敲门声。
“爷,老爷叫了大夫来给夫人诊治。”
“什么大夫?什么诊治?”他有些烦得慌。
小厮又道:“老爷说夫人舟车劳顿,让大夫来请安胎脉。”
他一愣,才想起自己胡诌的话。
婉妘又想起,轻轻拧了他一下,低声骂:“叫你胡说。”
他撇了撇嘴,扯着嗓子喊:“天晚了,现下不方便,夫人她自己学医会诊脉,不必叫大夫。不过若是有医书,可以问大夫买几册。”
小厮不好说什么,只能退下。
外面一安静,他又拱进被子里。
婉妘急忙拦:“不是已来了好几回了吗?”
“不成,好久没有过了,今晚我要全补回来。”
婉妘实在喜欢和他亲近,又拦不住他,只好随他去了。
一直闹到快天明,再醒时已快到下午了,看着陌生的架子床,婉妘恍然回神:“今日也算是我第一次进门,要不要去给国公敬茶?”
“我自己都不去请安,你去做什么?不用理会,好好在这儿待着就行。且陛下说了禁足,按理来说,我们是不能出这院子的。不如想想要吃什么,叫人去做。”
婉妘稍稍安心一些,翻了个身抱住他:“想吃夫君煮的面。”
他弯了弯唇,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好,夫君这就去给心肝儿煮。”
“不过偶尔吃吃尝个味儿就成了,我煮的也不是多好的东西。”他穿了衣裳,大步往厨房走,“还是让她们来弄,免得将你养瘦了。”
“要那样胖做什么?”婉妘从身后抱住他。
“也不是要养胖,只是吃得好睡得好心里才舒坦,心里舒坦了就不会有那样多病灶了。”
婉妘静静靠在他背上,没再答话了。
来京城前她总是有些心慌的,可现下有小公爷这样陪着,她忽然就没有那样担心了,反而觉得心安。
在这四方的小院子里虽也是被困着,但每日睡起都由着自己的性子,吃什么穿什么都能自己选,整日里也就看看医书下下棋,再和小公爷一起习习武,偶尔研究研究吃食衣裳,一晃到了夏日,也没觉着无趣。
天热了,人就容易犯困,屋子里放着冰,又凉爽得很,她枕在小公爷肩上昏昏欲睡起来。
刚睡着,外面一阵吵闹,有人跑了进来。
“郎君郎君,宫里来内侍了!”
这段时日也偶有人来叫小公爷问话,但宫里有内侍来还是第一次,她一下就醒了。
季听雪将人按回去:“莫慌,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看看就是。”
他不紧不慢起身,刚出门就碰见一脸笑意匆匆走来的内侍。
“见过小公爷,皇上有口谕。”
他一撩衣袍,从容行礼。
“殿下那边有信儿了,说是当日应当是认错了人,如今已找到了凶手。陛下说这些时日委屈了小公爷,特送了两壶西域来的葡萄酒,还望小公爷喜欢。对了,这禁足也解了,往后小公爷想去郊外跑马还是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