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疼,又恨,却不知说什么。
再后来,他们还是没平安到达南疆,还是被军队寻到,是谦华只身挡住来人,为她拖延逃跑时间,长达一年的落魄生活,在见到兰月时结束。
与南都军几位将军取得联系后,她才决心再入京城,怕被人认出,她不得不舍去先前样貌,用了三年时间才到今天模样。
*
初夏面色苍白柔弱,一双眸子无神,身上的衣裙破烂得恰到好处,有些地方能让人一览无余,有些又遮得严严实实,暴露在外面的肌肤微微泛红,让人看着口干舌燥。
周围是男人们充满暧昧的叫唤,有大胆的甚至伸手去抚摸初夏肌肤,初夏瑟缩,想退后,却被身后的男人用力推朝前,她便不敢再动,任由那些恶心的手心轻轻扫过自己肌肤。
“细皮嫩肉的,确实不错。”一个男人出手阔绰,随手将一张银票递给奴隶贩子,男人眼睛不停打量初夏,“娶回家当个暖床小妾。”
奴隶贩子高兴的直笑:“好嘞,这姑娘身子干净的很,你放心,包你满意。”
“给她解开绳子链子。”
“好嘞。”
恢复自由后,初夏垂着眸子乖乖站在一侧,苏渝嫣见状蹙眉,初夏会武功,竟是不逃?
眼看她要跟着那男人离去,苏渝嫣开口道:“等等。”
她声音不大不小,众人齐齐回望,就连初夏和那男人也止住步子看她。
“我出两千两,这姑娘我要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打量起苏渝嫣来。
一身素色衣裙,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双眸沉静,看上去倒只是平常的姑娘家,出手这样阔绰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只觉她身上隐隐泛着贵气的像是与生俱来的般。
“我先看上的。”花了一百两买下初夏的男人,气的脸色铁青:“姑娘还是看看别的。”
这里可不止初夏一个,那奴隶贩子身后多的是好看的姑娘或是少年。
苏渝嫣却是不搭理他,只看向奴隶贩子,问道:“人你卖给他还是我。”
奴隶贩子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大方的买主,惊的瞪大眼,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回神,将手心细汗擦干才伸手去接苏渝嫣递上来的银票,赔着笑脸:“当然是卖给姑娘了。”
苏渝嫣满意点头,也不管奴隶贩子和先前的买主怎么争辩,她朝初夏道:“跟我走吧。”
她转身穿过人群,远离这边的热闹。
“姑娘。”
走进僻静的一条小巷,一直跟在她身后沉默不语的初夏突然开口。
苏渝嫣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便听她道:“敢问姑娘为何花重金买下我?”
“我看你应当是会武功的,我身边正好缺这样一个人,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姑娘,抱歉。”初夏上前两步,冷淡的面庞涌上愧疚:“我此生只有一个主子,不会再替第二个人办事,如若姑娘允准,我可替你打杂,照顾你起居,至于其余的,我恐怕办不了。”
只当普通奴婢,不用武功护她,替她办事。
苏渝嫣刚听到此生只有一个主子时,她眼圈就开始酸涩得厉害,强忍着,才没有让泪水掉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伸手点了点初夏额头。
“你这死丫头。”她声音轻颤:“我现在身边可是有比你武功还高的人,小心我让他收拾你,”
初夏身体猛地一颤,她抬眼去看苏渝嫣,只见她眸子通红,望着她时,眸子深不见底,可却莫名熟悉。
“日后,我出门就不带你了。”苏渝嫣又道。
初夏瞳孔瞪大,脑中渐渐响起一道道很久之前的娇俏声音。
“我身边现在有一个武功比你还高的人,小心我让他收拾你!
“日后我出门只带随安,不带你。”
“不行!郡主去哪奴婢都得跟着!”
“我就不带你去!”
“不行!奴婢死都要跟着郡主!”
“我就不。”
初夏踉跄后退一步,她不可置信的朝苏渝嫣看去,一瞬间,这些日子一直绷着的一根铉碎裂,她泪水啪嗒啪嗒落下,身子微弯颤抖着哭了起来,张了张口,好半天,才说出两个字:“郡主。”
苏渝嫣笑着摇头,紧紧攥着初夏的手以示回应,初夏泪水掉得更凶,她伸手紧紧抱住苏渝嫣,心好疼,呜呜咽咽喊着郡主。
声音哽咽的让人心疼。
“郡主…还好平安,初夏好怕。”
“初夏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郡主了。”
“嗯。”苏渝嫣低眸看着一直在她面前如小大人般的初夏哭成泪人的模样,心头软了软,温声道:“还好,我们都平安。”
第35章 进宫献舞
◎入楚王府为妾◎
苏渝嫣带着初夏从密道入了雁华楼, 直达她住的雅间,她亲自给初夏准备了热水又拿了可换洗的衣裙,让她先去收拾。
初夏从踏进这灯红酒绿, 满是暧昧低喃的雁华楼整个人都是懵懵的,洗了澡换好衣裙出来后, 犹豫了一会才在床榻上坐下。
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正在描眉画眼的苏渝嫣看, 她确认那就是和她一起长大的苏渝嫣,她熟悉她的每个动作口气, 可不知为什么,如今, 心里竟升起陌生之感。
并非因她现在容貌, 而是现在的苏渝嫣沉稳冷静,一双眸子全是冷意, 没有一丝温情。
看着看着初夏眼圈又开始泛红, 不禁在想, 苏渝嫣怕是吃了很多苦才变成如今模样。
有脚步声缓缓而来, 人未到声音便先传了进来:“阿菱。”
“何事。”苏渝嫣看向兰月。
兰月掀开帘子进来, 察觉屋中还有其他人, 她侧眸看去,见到初夏, 愣了一瞬, 又看向苏渝嫣。
苏渝嫣淡淡点头:“回来时路上遇见贩卖奴隶的, 买下一个,我身边婢女日后只留她, 其余的, 你撤走吧。”
兰月蹙眉, 明显不赞同。
初夏先前是苏渝嫣的贴身婢女, 苏渝嫣每每进宫都将她带在身边,京中见过她的人可不少,由其皇室中人,一出去,见过初夏的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认出她。
这太危险了,她很不赞同苏渝嫣过早的把身份暴露给皇室中人。
“就按我说的来。”苏渝嫣声音不容置疑,顿了顿,又接着道:“找我何事?”
兰月想劝可看着苏渝嫣坚定的双眸又只能作罢,脸上又堆起笑容来:“二殿下来了,说要见你一面,可是给了我足足一万两。”
“你行行好,为了这银子,去见上一见。”
苏渝嫣挑了挑眉,她倒是有些好奇楚霁身上的命案都还没查清楚,怎么会有心情拿着一万两来只求见她一面。
怕是来者不善啊。
“你给她安排住处,离我近些,我去去就来。”
“好。”兰月开心应下,这一万两总算稳稳落在口袋里了。
楚霁的雅间在最里面的位置,附近来往之人并不多,苏渝嫣缓缓走进去,抬眼便见楚霁正坐在桌边闷闷喝酒,她笑着上前:“让二殿下等久了,阿菱自罚一杯。”
苏渝嫣说着,纤细白皙的手指拿起早已被倒满的酒杯,将酒饮尽后轻轻放下酒杯才看向微微蹙眉的楚霁,“二殿下,近日可是遇见烦心事了?”
“不是烦心。”楚霁眉目阴沉:“我想杀一个我杀不了的人。”
“阿菱,你若会武该多好。”楚霁不知是感叹还是可惜,“这样你便可以杀人于无形。”
“二殿下莫要取笑阿菱了。”苏渝嫣笑着给他倒满酒,“您还不知道阿菱吗,见到血都怕的要死,何谈杀人。”
闻言,楚霁低低笑出声。
“是啊,我们的阿菱胆子很小,这几年,苦了你了。”
“阿菱不苦。”
当初,苏渝嫣是通过楚霁的手进的雁华楼,这几年,楚霁一直认为她是他的人,多次有意无意的庇护,不让她卖身,也没让她办过事,今日听他的这些口气,苏渝嫣在蠢也知道楚霁这是要用她了,既如此,她便说些好听的话,让他开心开心好了。
“阿菱还想谢谢二殿下的多番庇护呢,若不是二殿下哪有今日的阿菱。”
“你是我的人,我不护你护谁呢。”楚霁拉过苏渝嫣白细的手,轻轻抚摸,瞧着苏渝嫣完美无瑕的五官,他眼底发热,想离她更近些,一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又强克制住。
苏渝嫣低眸掩住眸中的厌恶,声音尽显温柔:“二殿下想杀谁?”
“楚衍。”楚霁眼底热气褪去,涌上狠色,对于苏渝嫣,他从不藏着掖着,就好像心底有一个声音让他信她。
“想必你听说了外面传言之事,说我杀了户部尚书。”
“阿菱信二殿下,此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这世上,也只有你与母妃信我。”楚霁心中感动。
“那二殿下可是知道陷害你的人是谁了?”
“除了楚衍再无旁人。”
“楚王爷?”苏渝嫣故作不解:“为什么呢。”
“他一个低贱□□生下的子嗣,想坐上那高位,定是要想方设法的铲除外祖家势力庞大的皇子。”楚霁嘲讽道。
“楚王爷的母妃不是刘贵妃吗?”
刘贵妃母家可是握有兵权的将军府,怎能算是低贱。
苏渝嫣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却还是想从楚霁口中得到证实。
“他也配。”楚霁冷冷勾唇,十分不屑:“人人都知楚王母妃是刘贵妃,可我却是知道,刘贵妃就是个遮掩的,他的亲生母妃不过是个不知哪来的女人,被父皇看上了才留在宫中,直到死去都没有封号。”
“我能知道还是六年前,南都被屠那夜,也是那夜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个身体病弱见不得人六弟竟是去了南都,化身随安在那南都郡主身边,奉了父皇的命为屠南都做准备。”
楚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眸中满是讽意:“要我说,那南都郡主也真够蠢的,闲着就知道替百姓打坏人,最大的坏人就日日在自己身边都不知道。”
“南都被屠,也是活该。”
“蠢啊,瑞王也是蠢,若他投入我门下,我可保他平安,可他说什么,此生只忠于陛下,如此,瑞王府便只能消失世间了。”
楚霁的每个字都狠狠砸进苏渝嫣心里,砸的她阵阵发疼,她手指关节泛白,强忍恨意,问:“南都一事,二殿下也参与其中?”
楚霁并未发现苏渝嫣的不同寻常,也不觉她问的话大胆,他轻轻摇头:“我当时在蜀国,南都是太子去了,我所得知的消息都是从他口中听说的。”
“太子那夜不仅参与了,他还杀了楚衍生母,父皇得知后大发雷霆,直接废了太子后将人囚禁东宫,永世不得出。”
楚霁去了蜀国?
苏渝嫣只关注了这个点,仔细回想楚霁的这些话,若她记得没错,那个时候是蜀国和南疆联手要攻打楚国,所以楚鹤才派苏尧前去战场,而楚霁却去了蜀国,除非楚鹤应允,否则,绝不可能。
什么样的情况下,楚鹤会应允一个皇子去往他国。
下战书又或是求和,签订盟约达成盟友。
战场上有苏尧,下战书和求和都无可能,那只有达成盟友。
达成盟友。
苏渝嫣心中默念这四个字,脑中逐渐清明,她拳头攥紧,指甲陷入掌心却不自知。
当年,蜀国早就与楚鹤达成某种协议,他们共同联手杀苏尧,灭南都军,是想让他们全部死在战场之上,后来不知出了什么意外,让苏尧带着几位将军回南都,当夜又下令全部斩杀。
让苏尧和几位将军一同回来,目的怕是要把他们和南都军将士分开,保证南都军不会被人带领着反了。
所以,他前脚灭瑞王府,后脚就去灭南都军,楚鹤是要将有关苏尧的一切全部抹平。
苏渝嫣越想,身体越冷。
楚鹤,楚翊,楚衍。
都是参与者,一个都逃不了。
“在之后,楚衍就成了父皇最宠的儿子,我和太子一个被囚禁,一个憋屈的过活,只要有关我和楚衍的事,父皇总会偏他,让我很不喜欢。”楚霁蹙着眉道。
“太子殿下如今不在了,楚王又是个滥杀无辜的,二殿下这样仁德定是深受大家喜欢的。”苏渝嫣轻声安慰。
“太子怎么会死呢,楚衍要留着他折磨,才不会让他就这样死了。”
苏渝嫣惊讶,“太子殿下还活着?”
楚霁冷笑点头,“我的人进过楚衍府中,亲眼在王府密室里见过楚翊,就在昨日,也就是他跪着求见你一面那日,只可惜并未能将人救出来。”
苏渝嫣心中十分震惊,外面随便一问谁不说楚翊死了,却不想,人竟活着,还是被楚衍囚禁在府中。
“楚衍那个疯子我从未见他低过头,骨头硬的像是怎么都打不碎,昨日听闻他跪在雁华楼外只为见你一面,真是让我震惊不已。”
楚霁笑:“看来,我们阿菱真的很漂亮。”
“殿下想让阿菱做什么呢?”
闻言,楚霁眸中全是对苏渝嫣的欣赏,不等他话挑明,她便知道了他的部分想法,他道:“我想你去楚衍身边。”
“明日父皇寿辰,我会让你进宫献舞,到时我会借机提出昨日之事,再顺势让父皇准了你入楚王府做妾。”
苏渝嫣垂眸不语。
楚霁还以为她不愿或是害怕,忙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温声安抚:“阿菱,做妾是委屈你了,你且耐心等等,不用太久的。”
“你也别怕,总之我还是会护着你的。”
苏渝嫣听着直犯恶心,让她入楚王府简直痴人说梦,只是如今还不想与楚霁撕破脸,她淡淡勾唇:“殿下安排就是。”
*
从雅间出来后,苏渝嫣先去找了谦华,让谦华偷偷潜进楚王府寻找到囚禁楚翊的密室,再将人放出来。
“务必小心,一定不能让人发现了。”
“是。”
楚衍要留着楚翊折磨,她就不能如了他的愿,再者,楚衍参与屠南都,要死也应当是死在她手里。
她真是有些期待,想看看死了的楚翊突然出现在京中,朝中重臣和百姓会不会被吓个半死。
“你好好的将这件事办成,我明日要进宫,初夏一人陪我去就可以了。”
“初夏?” 谦华不可置信抬眸,他想问,是不是他们瑞王府的初夏。
苏渝嫣轻轻笑着点头,“等你回来你们自会见面的,切记,事情失败也无事,只要人活着就好,活着才有希望,才能与归来的家人再相见。”
他们一起在南都生活那么多年,不就是一家人吗。
谦华喉咙翻滚,应声后便出了雁华楼。
“初夏。”回了雅间,苏渝嫣唤道。
“奴婢在。”
“明日陪我进宫,你可怕。”苏渝嫣眉眼含笑,在窗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