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了。”
“可会下棋?”
“会一些,先生也教下棋的。”
李沐言不觉来了兴致,指了指一旁的棋盘,“那鸿儿可愿意陪我下一局?”
秦元鸿看了看秦书宜,然后想了想才道,“好。”
于是,秦书宜这顿饭便有了下饭菜。
她坐在不远处,一边吃饭一边看两人下棋。
一局棋下来,虽然秦元鸿是输了,可好几次都逼得李沐言几乎没有退路。
李沐言可是有名师相教的,秦元鸿这个年纪有此造诣已经很不错了。
李沐言不觉高兴起来,“没想到,这下棋下得最酣畅的一局居然是跟个孩子。”
他站起身来,对着冯全道,“你回去后将内库那副宋玉亲手打造的棋盘找出来送于他吧。”
“是。”
秦元鸿拜礼谢恩,又同秦书宜说了几句话才从青蒲园出来。
李沐言看着秦书宜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于是道,“你看,高门大院之中也有璀璨星辰不是?”
秦书宜心弦一震,回望过去,头一回觉得李沐言看着顺眼了些。
可顺眼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等弦音散去,恢复平静,她还是觉得李沐言这样的敬而远之的好。
因为回门是要住一晚上的,当日晚上,李沐言也就跟着秦书宜一起留宿在了青蒲园。
到了晚上歇息时,秦书宜就计较起来。
她想了想,对着李沐言到,“臣妾手上有伤,恐同榻而睡会影响殿下您,不如臣妾让春雨给您另外铺床?”
李沐言眼神慢慢眯起来,看着秦书宜,半晌之后才道,“也好。”
秦书宜这才将心落下来,能混一晚是一晚吧。
李沐言见她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一扬,随即道,“不过,本宫要睡这里,你让春雨另外铺床。”
秦书宜一愣,这床明明就是自己的嘛,都睡了十多年了,这李沐言干嘛非要和自己抢?
不过腹诽归腹诽,她还是乖巧地答应了,总比睡一起好。
她冲李沐言福了一礼,“好,那殿下早些安歇。”
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去。
李沐言沐浴了身子,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后,就上了床。
躺在秦书宜以前睡过的床,隐约间还能闻着上面淡淡的香味,。
这种感觉格外奇妙。
长这么大,还从没来没睡过别人的床,倒是有些没来由的兴奋。
可兴奋什么,他也说不清。
李沐言抱着被子翻来覆去了两回,满脑子都是秦书宜的眉眼,搞得一宿都没睡着。
翌日一早,秦书宜看着李沐言乌青的双眼一脸困惑,莫不是李沐言睡不惯自己的床?
第34章
翌日, 秦书宜同李沐言提了回宫的事情。
李沐言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让冯全去备车。
普通人家回门, 多则三日,少则两日, 秦书宜这头不过刚刚一日就要回去了, 只怕外头少不了许多的闲言碎语。
秦舟和秦老太太也不敢说挽留的话, 只得亲自将人送到府门外, 一路赔着小心。
秦书宜从一直到府门外也没说话, 春雨打起帘子来, 她便匆匆上了马车。
秦老太太望着渐行渐远的一队人马,长叹了口气, 早知当初还不如不让秦书宜做这太子妃。
等回了东宫,李沐言则去了太极殿, 而秦书宜则去了汴府。
回门的事情过了一夜, 只怕梁婉意也会听说,因怕她担心, 秦书宜想着还是亲自去一趟。
果不其然,到了汴府,她一进门就见着梁婉意似乎要出门的样子。
一看见她来,立即就上前来拉住她,“音音,我正好想去寻你呢。”
“姨母是因为听说了回门的事情吗?”
梁婉意忙点头,“可不是, 外面都传秦家对太子礼遇不周, 还伤到了太子妃,我瞧瞧, 伤到哪里了?”
秦书宜这才将这来龙去脉说与她听,“就是一点小伤,姨母不用担心。”
梁婉意一听就生起气来,忙去看她的手,“这哪里是小伤?我就说着庄氏安不了什么好心,上次的事情我还没同她算账呢,如今又整了这出。”
秦书宜安慰着梁婉意,“姨母,如今她大权旁落,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倒是可怜了鸿儿。有这样的母亲姐姐,怕将来对他的前途多少也有些影响。”
这么一说,梁婉意记起来,那个小孩她也见过,确实聪慧乖巧。
她想了想道,“你有这顾忌也正常,毕竟庄氏太不上道,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书宜点点头,“音音明白的。”
她四处打望了一圈,“怎么没看见小晴?”
梁婉意道,“她啊,去学堂去了。这不再过几个月就是秋闱了吗?策儿忙着秋闱的事,暂时抽不开身去学堂教书,他认识个在学堂做杂工的朋友,听说文学不错,又愿意去学堂替策儿。小晴和寻儿今天带他去学堂去了。”
秦书宜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待会儿也过去看看。”
秦书宜又坐了一小会儿,和梁婉意说了会儿话,然后才往学堂那边去。
路过几处卖吃食的地方,顺便买了一些各式各样的小零食一并带了过去。
到学堂时,大家伙儿听说她带了零嘴来,一个个都争抢着过来。
春雨将东西分出来,嘱咐道,“都有,都有,多着呢。”
车凝从后园过来,大老远地就笑她,“你就惯着他们吧,要是吃滑了嘴,有你买的。”
秦书宜笑起来,“那我就天天都买。”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去。
汴南晴跑得快,一下跳到她身边,“宜姐姐,你回门的事儿我们可听说了,我看看,哪里伤了?”
秦书宜点了点她的额头,“一点小伤,不用大惊小怪。”
她抬头看过去,发现车凝身后还有位陌生清瘦的男子,想来这就是姨母说的来替策哥哥的那位公子?
“这位是?”
汴南晴见问,一下就激动起来,“宜姐姐,这位是南宫碚,来替大哥哥教书的。你可是不知道,南宫碚的学问可好了。”
南宫碚?秦书宜抬眼去打量他,“这位公子是南宫家的人?”
南宫碚抬起清瘦的手臂,冲秦书宜作了个礼,“正是,家父南宫海。”
秦书宜先前就听说过,南宫家家主南宫海原是工部尚书,也算是官宦人家。
可因为在兴修防水大坝时偷工减料被人检举告发,这才被抄了家。
罪证查实之后,南宫海被流放至了黔南,南宫家的人也不得再被朝廷重用,好好的一个家族也就此没落了下来。
没想到,南宫碚居然去了国子监做杂工。
南宫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个姣好的笑容,“我父亲乃是罪臣,被流放去了边地。幸而东里兄照顾我,让我在国子监做了个杂工,也算是能养活自己。”
“你说的东里兄是东里台吗?”
“正是。”
秦书宜还是第一次见对自己不光彩的身世如此直言不讳的。
如此可见此人清正坦率了。
她看向汴南晴和车凝,“你们也都知道了?”
车凝点点头,“南宫公子一来就同我们说了,南宫公子为人坦诚,学问也好,愿意来这里教这些孩子实属正义。”
秦书宜见如此,对着南宫碚笑了笑,“既如此,日后就辛苦南宫公子了。”
南宫碚拱了拱手,“不辛苦,我同汴策也算是朋友,举手之劳而已。”
见着事情落定,汴南晴一把就搂过秦书宜的胳膊低声道,“宜姐姐,偷偷告诉你,南宫碚的学问比大哥哥都好呢,长得也好看,咱们这是捡到宝了。”
比策哥哥还好吗?如此却是可惜了,若不是受家族牵连说不定还能在秋闱中挣个名声。
她看着汴南晴笑着道,“是是是,是咱们捡到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汴南晴和秦书宜的话,南宫碚微红了脸,对着秦书宜她们道,“若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我再来给孩子们上课。”
汴南晴连忙道,“那你坐我的马车吧,这回去也不近,一会儿我坐宜姐姐的马车就行了。”
南宫碚迟疑着似是要推辞,却被汴南晴一口回绝道,“你就别客气了,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坐个马车不算什么的,正好二哥哥也要回学堂,顺路的事儿嘛。”
汴寻也忙附和道,“就是,南宫兄就同我一起好了。”
南宫碚一时拒绝不了,只得应下。
等送走了南宫碚和汴寻,秦书宜才和车凝以及汴南晴细说了回门的事。
“如此一来,怕是秦老太太又要恨你一回了。”车凝道。
“她恨不恨我倒是无妨,反正这日后也不在同个屋檐下。”秦书宜淡淡道。
汴南晴刚刚也去外面抓了一小把零嘴,这会儿一边吃着一边听着车凝和秦书宜说话。
说到秦老太太时,她连忙应和,“就是就是,反正以后不住一起,而且宜姐姐现在是太子妃,难道还怕她不成。”
看着汴南晴一副天真的脸庞,三人随即笑起来。
汴南晴将手里的零食递过来,“这个盐焗花生好吃,还有这个柳叶糖也好吃,你们要不要尝尝看?”
车凝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嗯,味道确实不错。”
汴南晴眼睛眯起来,看向秦书宜,“宜姐姐你这个是在新开的那家四时轩买的吧?”
秦书宜当时买东西也没注意细看叫什么名字,“大概是吧,我也没仔细看。”
汴南晴吧喳着嘴道,“听说它家好多东西都好吃,原先就是在江南做生意,这前个月才开到京城来的。这南方的东西啊,就是精致。”
秦书宜见她吃得开心,于是道,“你若是喜欢这些南方的东西,回头我再买些送去汴府,正好也叫姨母尝尝。”
汴南晴立刻波浪鼓似的点头,“好呀好呀。对了,说起南方,最近还有个新鲜事儿你们听说了吗?”
秦书宜和车凝都摇摇头看向她,“什么事情?”
“听说顺慈长公主不日就要回京了。”
秦书宜和车凝闻言瞬间同时沉下脸来。
坊间都说顺慈长公主端庄秀丽,年轻时也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美人儿。
不仅深受先皇的宠爱,还是当今皇上的姐姐。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因为顺慈长公主的生母难产而死,她自小便寄养在太后名下,太后待她视如己出。
而这位长公主于秦书宜而言也算是个事儿主。
上一世的时候,她也回京城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她看秦书宜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对。
秦书宜那会儿碍着面子多数是能避就避,实在避不了,也基本不会去挑事儿。
原先秦书宜也纳闷为何这位长公主与自己素未谋面却不喜自己?
多方打听后,她才知道是因为她抢了这太子妃的位置。
顺慈长公主有位小女儿,听说容貌秀佳,和她极像。
因一直仰慕李沐言,顺慈长公主便想将她嫁给李沐言做太子妃的,可不曾想被秦书宜占了先机,因此才处处挑她的毛病。
听见说她回了京,秦书宜如何高兴得起来?
而车凝之所以不高兴,则是因为当年顺慈长公主的长子姜晨被送去良州磨练时,就是在车运麾下。
那时车运也是刚到良州不久,有一回,他带着姜晨和其他人去勘察地形,突逢天降暴雨,以致当天无法返回横城。
车运只能带着大家寻了一处山洞暂避。
可因雨势太大,山洞也积了半人高的水,可此时外面黑夜茫茫、风雨交加,众人无奈只得将就待着。
不料当天夜里山体滑坡,山洞就被掩埋了,幸而洞口没被堵死,车运让大家用自带的刀剑挖洞。
眼见着洞口被挖出一条小道后,姜晨不管车运的叮嘱阻拦抢着就先出了洞口。
结果洞口上方一块石头本来就有些松动,这会儿因为大家刨洞时又受了影响。
姜晨跑出去的瞬间那石头就掉了下来刚好砸在他腿上。
车运背着人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才将人送到附近的村子找了大夫来。
虽说性命没有问题,但至此腿上便落了残疾。
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姜晨身份尊贵,腿上落了残疾如何得了?
顺慈长公主气得不行,便将罪责怪在了车运头上。
汴南晴见两人如此,奇怪起来,“好端端的,你们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