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掌欢(重生)——照城【完结】
时间:2023-11-04 19:47:37

  那小伙计朗声唱道:“买定离手,愿赌服输,祝两位客官财源滚滚!”说完举着托盘下去,这时只听一声敲锣声,一声高喊:“出笼!”
  十二只铁笼同时被打开,十二个孩子同时从笼子中冲了出来,然后像野兽一样滚地搏斗,互相拼命撕扯啃咬。
  笼子外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好小子!好小子!”
  也有不堪入耳的谩骂:“他妈的,给老子爬起来往死里打!又他妈输了!个赔钱货!”
  “给老子打!老子可在你身上押了全部身家,丁号,你他妈可要给老子打赢,不然老子把你削了喂猪去!”
  在一片混战之中,谈宝璐定睛看见了她押的“甲”字号。
  这个孩子在斗兽场上像一头初生的小牛犊,他猛地撞飞了他的对手,背上写着一个丁,他将丁号压倒在地,一口就咬掉对手肩膀上的一大块血肉。
  “哎呀!!!我他妈操了!”围观的一名大汉显然在丁号身上押了大价钱,立刻叫苦不迭。
  甲号连给了丁号几拳,然后只听丁号发出了一声嘶吼,猛地将“甲”号反压在地,一手锁住了甲号的脖子,然后一拳一拳重重击打在他的脑袋上。
  这时又有新的人扑了过来,后背上贴着“丙”字的拖抱着“丁”号就往上一提,一拳打瘪了“丁”号的脑袋,丁号没了气,直接死在了“甲”号的身上。“甲”号一把掀开了“丁”号的尸体,向正在爆打另一人的“丙”号扑去。
  这简直就是一场乱斗,所有人都是对手。
  谈宝璐不想看,但眼睛却无法控制地直直盯着血腥的斗兽场。
  这些孩子不过同她弟弟妹妹差不多的年纪,她看到他们就像到了谈杰,她简直不敢想象,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上一世在她死后,谈杰也沦落在了这种地方,被逼着泯灭掉良知和人性,变成一头野兽才能活下去?
  在纷杂的叫骂声中,那个甲号的孩子不断被摔倒在地,但每次他被打倒在地后,他都会翻身爬了起来,每一次爬起来后,他都比上一次反扑得更加凶猛。
  周围人狂欢般地大喊着:“这才对嘛!”
  “打死他,给老子往死里打!老子在你身上押的大价钱,是他妈要回本的!”
  谈宝璐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起身道:“我,我出去一下。”
  她逃也似的跑了出来,扶着斗兽场外的墙壁,她十分想吐,想将今天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但即便胃里如何翻江倒海,张开嘴却好像被堵塞住了。
  她帮岑迦南整理过那么多地方奏折,来自大禹一带的书信少说也有数百封。她自以为是了解这里的,她知道这里民风彪悍,知道这里是孟家军的老窝,但她从不曾知道原来在大禹不被阳光照到的地方是这副模样。
  “喝点。”不知什么时候,岑迦南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递给她一只水囊。
  “哥,哥哥,你怎么出来了?”谈宝璐说。
  岑迦南说:“喝点吧,会好受些。”
  谈宝璐接了过去,她喝了一口,却被结结实实呛了一下,“怎么,怎么是酒?”
  “这时候喝点酒,比喝水管用。”岑迦南淡淡地说。
  谈宝璐便将口中的那一口酒咽了下去,任由烈酒一直烧到了咽喉。
  “好点了?”岑迦南淡声问。
  谈宝璐擦了擦嘴,淡声说:“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岑迦南问。
  谈宝璐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人将自己的孩子卖进这样的地方来,为什么有人以此为乐?”
  岑迦南徐徐开口:“大禹一带常年遭受河水泛滥,田地受灾害严重,佃农十分贫穷,而这里又是外商的重要通道,意味着这里的顶层商人非常富有。
  “有钱人富有到了极点,一般的寻欢作乐已经满足不了他们。而穷人却贫穷到了极点,孩子生下后连养都不起,只能卖掉当角斗士供富人取乐。像今晚这样的斗兽场,在大禹数不胜数。”
  “赢了!赢了!”场下突然爆发出一阵狂喊。
  这一整晚一共举行了三场“斗兽”,每一场上来十二个孩子,一共三十六个孩子,这些孩子死了一半,最后打赢的那个是“甲”号。
  最后的胜利者诞生了,斗兽场场主高高举起“甲”号的右手,全场欢呼。
  “老子他妈的翻身了!”
  “哈哈哈哈哈押对了!”
  “他妈的,又他妈输了,赔钱货,他妈的赔钱货!!!”
  这一局的赔率是一比三,押对了的身价翻三番,押错了的全部身家赔光。
  在漫天的或喜或悲的喊叫声里,“甲”号拿到了属于他的奖励——一块血淋淋的红色生肉。
  “甲”号捧着那块生肉,一口一口地大快朵颐,牙齿上全是血,好像在吃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
  “你想救下他们?”岑迦南垂眸看着下方血腥的斗兽场。
  谈宝璐看着那血腥的斗兽场,摇了摇头。
  她非常清楚,此行岑迦南有要务在身,能带上一个她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让他再帮忙解决掉一处斗兽场,这是绝无可能。
  酒壮人胆,那口酒下肚,不仅让她的胃部好受了一些,更让她有勇气大声说出她的心中所想,“我很清楚,我并没有救下他们的能力。而且我现在想救他,无非是因为我现在看到了他们。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无数个像他们这样的孩子。我只有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起来,强大到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有能力解救他们所有人。到那个时候,我就能救下他们了。”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在说大话。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能力呢?或许等到她亲手杀了赫东延的那一天。
  岑迦南回眸望向谈宝璐。
  谈宝璐一身白色罗裙,干干净净的裙摆拖曳在刚流过鲜血的肮脏的地板上。她的侧颜姣好动人,晶莹剔透宛如一枚雪花误入了污秽之中。
  这番话听起来是多么的熟悉,似乎很久以前,他也曾许下过这样的豪言壮志。
  那一丁点已经死了很久,上面盖了不知道多少捧黄土的良知,在这一瞬间似乎活了那么一下。
  不多,但的确活了。
  只要他想,将一个不过三层楼高的地方从地图上抹去,易如反掌。
  岑迦南垂了垂眼眸。
  权当是,今晚伸手接下了一片雪花……
  “既然今日看到了,那就不要假装没有看到。”岑迦南淡声说。
  “嗯?”谈宝璐有些疑惑,“殿下什么意思呢?”
  对着这般沉稳从容,狂妄骄傲的岑迦南,谈宝璐实在叫不出一声“哥哥”。
  一个时辰后,谈宝璐和岑迦南一同站在了正在熊熊燃烧的斗兽场外,半晌合不拢嘴巴。
  由岑迦南全权控制的禁卫军将整间斗兽场团团包围,当场烧毁斗兽场,斗兽场场主当场擒获,斗兽场中的全部孩童、野狗和猛兽全部获救。
  被关押在斗兽场中的孩子全部被放了出来,他们走出这只笼子时还有些恐惧。他们在笼子里过得太久了,已经久到不知道要如何适应一个没有笼子的世界。
  第一个孩子从笼子里走了出来,然后他发现并没有任何可怕的事情发生。于是越来越多的孩子都走了出来,他们手脚并用,一起离开了牢笼。
  “你们一定弄错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斗兽场场主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他不可思议地大喊大叫道:“你们一定弄错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知道我在这里混了多少年吗?我黑白两道都有人,你们的官老爷要给我敬酒,孟非谌是我的大舅子,你们奉了谁的命令,敢来动我?!”
  “你自己看看,这是谁的意思!”禁卫军高举手谕,“这是武烈王殿下亲自下的命令!”
  “什么……”斗兽场场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武,武烈王殿下……武烈王殿下怎么可能在这儿?他,他什么时候来的?”
  “带走!”
  谈宝璐和岑迦南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
  她看向岑迦南,月光下岑迦南仍然是老样子,没有一丝变化。但她明白岑迦南表面再无所谓,实际上也动了恻隐之心。
  “笑什么?”岑迦南眼皮不抬地问。
  谈宝璐连忙转过脸,抿唇摇头道:“我没笑呀。”
  “就有这么开心?”岑迦南问。
  谈宝璐连连点头,“虽然今晚没能找到弟弟,但是殿下帮助了好多好多人,做好事就会有好报,这份好报可能会落在弟弟的身上,让他平平安安等到我们来。”
  岑迦南淡淡地嗤笑了一声,:“可笑。”
  “真的呀!”谈宝璐说。
  “仅此一回。”岑迦南说。
  谈宝璐抿唇又笑了一下,说:“嗯,一定下不为例!”
  她已经看透了岑迦南,在岑迦南这里哪儿有什么下不为例!
  *
  为了掩饰身份,岑迦南的暗卫提前在村落里给他们买了一间三房的小草屋,对邻居和其他好事的村民声称他们是遇灾的普通一家兄弟姐妹。
  白日岑迦南留在院子里做些农活,待夜幕降临之后,便去其他几处斗兽场寻找弟弟。
  谈宝璐在哪里过日子都讲究一个舒心舒适,不过一日就将他们的小院拾掇得十分舒服漂亮,种了些野花,生机盎然。
  邻居家阿婶过来跟她串门,说:“你哥哥今早出门了呀?”
  “出去了。”
  “你哥真能干呢!”阿婶对岑迦南赞不绝口。
  谈宝璐心中想笑,真不知道如果岑迦南听到了阿婶对自己的评价会怎么想。
  阿婶说:“这几日你可要小心些,夜里门窗啊什么的都要关严实,我看见有个小乞丐天天在你家门口转,怕是盯上你家了!”
  谈宝璐心惊了惊,她倒不是怕一个小乞丐,而是她和岑迦南身份特殊,怕被有心之人发现了。
  谈宝璐说:“我知道了,谢谢阿婶提醒。”
  谈宝璐留了个心,这天下午刚给花浇好水,果然就发现门前蹲了一个小乞丐。
  “总算抓着你了。”谈宝璐对这个“甲”字号的孩子说:“你们不是可以跟着军队走么?为什么要来我这儿?”
  那孩子也不回答,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谈宝璐想了想,拿出哄谈杰和谈妮的法子,从荷包里翻找出了一枚冬瓜糖,递给他,说:“吃了糖,就去军队吧。我自己都养不活,真养不了你呀。”
  “任何时候,都想办法努力活下来吧。”
  那男孩儿接过那颗冬瓜糖。
  谈宝璐教他:“要先将外面这层膜给撕了。”
  冬瓜糖撕掉外面那层糯米衣,看起来十分可口。
  那男孩儿伸出舌尖,像小兽一样试探地舔了舔。
  他尝到了一股从未尝到过的古怪的味道,既不臭,也不馊,更不苦,他不知道这种味道究竟是什么,但他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富贵公子哥们吃到这种东西的时候,脸上都会洋溢出一种幸福快乐的笑容。
  “啊呸!”他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吐掉了这股怪味,将糖扔在了地上,然后继续死死地瞪着谈宝璐。
  谈宝璐也没恼,但却有些心疼,说:“怎么将糖扔了呢,冬瓜糖在大都都是很难吃到的。听姐姐的话,快去军队吧,他要回来了,他的脾气可能不太好的。”
  他知道谈宝璐口中的“他”是谁,那是哥哥。
  他转身离开,蹲在草地里摸索了半晌,将那颗脏兮兮的糖捡了起来,珍惜地揣进了怀里。
  夜里过了子时,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院子里不一会儿就积了水,水一直淹到了门前,望着门外的雨雾,谈宝璐不由心神不宁起来,岑迦南即便去斗兽场找人,也每日最晚子时会回,会不会是出事了?
  她的左眼皮跳了起来,更加地心焦。一直捱到了约莫到了丑时,岑迦南终于回来了。
  他果然淋了雨,在衣架前摘下头顶的斗笠和蓑衣,谈宝璐觉得岑迦南的动作有些不对劲,连忙走了过去,没想到刚一靠近,岑迦南便回身一低头,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了。
  谈宝璐微愣,连忙用手贴上岑迦南的额头,没想到岑迦南的额头一片热得烫手,岑迦南这是病了。
  谈宝璐想过这一路车途劳顿,怕自己这具破身体会拖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先倒下的却是岑迦南。
  她想到岑迦南身上的伤,这几日岑迦南似乎完全没将那处伤当一回事。她忙将他的外衣解开,果然手臂上的那处伤疏于处理已经有些化脓的趋势,此时又淋了雨,难怪会发起高烧。
  她心急如焚,又不敢将岑迦南一个人留在屋里,又必须得出门找大夫,她推开门,却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那男孩儿竟就睡在门外,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谈宝璐没有时间了,摸了摸阿甲的头,说:“可不可以帮姐姐一个忙?姐姐给你很多糖吃,你去一趟村口,帮我请大夫过来。”
  男孩点了点头,立刻消失在了雨雾中。
第38章
  ◎提亲(二更)◎
  谈宝璐抱着岑迦南坐在床上, 岑迦南身上的温度越来越冷,这让她害怕起来, 这种时候,她是那么地想念神医万事通,如果万事通在这里,岑迦南一定早没事了。
  她等了许久,一直没等到那个男孩儿回来。
  她决定放弃,干脆自己再出门去请。
  今早她不让那男孩跟着他,那男孩儿完全有理由不帮这个忙。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邻居阿婶嗓门洪亮地说:“哎呀,我听这小子说你哥哥病啦?妹子你别怕,我带大夫过来了。”
  谈宝璐立马下床开门, 阿婶带着她找到了村子里的赤脚大夫,那个孩子又不见了。
  谈宝璐暂时没工夫去找那孩子,让赤脚大夫赶紧瞧瞧。
  赤脚大夫喝酒喝得醉醺醺的, 拎着酒葫芦又猛喝了一口,才慢吞吞地过来看了一眼, 一掐脉, 再一瞧伤, 吹胡子瞪眼道:“知不知道大夫最不喜欢什么样的病人?”
  “啊?”
  “就是这种病人,仗着自己练过武,身体底子好,就不把小伤当回事, 瞧, 现在可好!”
  谈宝璐忙打断赤脚大夫的牢骚, 问:“那要怎么治呢?”
  “要治其实也不难, 按这个方子煎药, 每日服用三次,先将风寒去了,然后再养一养肩膀上的皮外伤。”赤脚大夫龙飞凤舞地写下方子,告诉她这些药上哪儿找,又要怎么煎,然后收了诊金,晃晃悠悠地回去了。
  阿婶说:“小妹,你会煎药么?你要是不会,我让我女儿过来帮帮你吧。”
  谈宝璐感激不尽:“谢谢阿婶了。”
  阿婶的女儿名叫珍珠,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比她要小一岁,还没议亲,十分乐于助人。
  珍珠几乎是手把手教谈宝璐如何处理草药,又如何控制煎药的火候,谈宝璐慢慢学着,折腾了小半日,终于将药煎好了。
  珍珠说:“快给你哥哥送药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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