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夫人——金阿淼【完结】
时间:2023-11-07 23:09:32

  傅绫罗被几人盯得头皮发麻,也不知怎的,竟下意识看向纪忱江,直到落入那深邃眸子里,才似被烫到似的赶紧移开目光。
  她干巴巴道:“我,我只是长御,这等重要的事情,我怎敢妄议。”
  纪忱江面色沉稳,声音平静温和,“没关系,阿棠既将我当阿爹,在我这里,没什么是你不能议论的,说说看。”
  卫明三人发呆:“……”当啥?
  傅绫罗见卫明等人看她眼神愈发诡异,心里就鼓了气,只垂眸捏着手指。
  “既王上如此说,那阿棠以为,他们说的,不都是实话吗?”
  卫明三人:“……”你俩不吓死个谁,不算完是吧?
  傅绫罗赶紧解释,“重点不在于谣言,而在于人心,有人信了,谣言就是真的,旁人不信,那真话也是谣言。”
  纪忱江轻笑,这小女娘确实聪明。
  卫明摸着下巴思忖,“那该怎么叫旁人不信?现在送人入京也来不及了。”
  “抓住散布谣言者,逼他们在百姓面前说出算计。”卫喆眼神闪过杀意,他向来喜欢以杀止杀。
  乔安这时候思绪倒是更开阔些,“马上端午了,不然咱们将人都领到南江边,赛个龙舟,令文人作诗,送去京都?”
  卫明抚掌:“大善,再找些人传颂王上对大睿的忠心,文人们的差事也可以先安排起来,允诺他们再一次科考时,可由铜甲卫送他们入京都。”
  纪忱江半阖了眸子靠在椅背上,表情疏淡下来,看起来恹恹的。
  这是最好的法子。
  只是他厌恶极了对端坐朝堂的那个老儿躬身,只要是跟圣人有关的,再好的办法对他来说,都算是下下策。
  “可诗作送没送到圣人手中,不还是凭人的三寸不烂之舌来说?”傅绫罗突然小声反驳。
  “到时,王上和各位阿兄焉知,不会出现新的谣言?”
  纪忱江蓦地睁开眼,深深看向傅绫罗,没用问句,“你有主意。”
  傅绫罗还是不太敢看他眼神,微微垂眸,唇角带了点促狭的笑,“是,我有个不算太好的主意,既能叫文人们不得不主动赞扬王上,又能叫散布谣言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非碍于王上在场,卫明简直想一个脑瓜崩弹到傅绫罗脑袋上,他瞪傅绫罗,“别卖关子。”
  纪忱江轻点扳指,淡淡扫了卫明一眼。
  卫明莫名觉得脖颈儿一凉,不动声色觎王上表情,止了催促的心思。
  傅绫罗没察觉这无声官司,眸中熠熠生辉,“我听闻若地龙翻身或者天灾频发,即便是高堂天子,亦要下罪己诏。”
  “赛龙舟还要出封地,端午适合祭祖,不若去边南郡祖宅,举办祭祖典礼。”
  “到时,王上的委屈,自可在百姓和文人面前诉说,比如谣言可畏呀,您不愿连累了百姓落下逆反名声呀,坚决请辞定江王位和车马大将军的职务。”
  几个人都愣住,不,不能说愣住,只能说表情很复杂。
  “这确是个法子,若张罗好了,大家为了不失去南地战神,定会捏着鼻子如你所料。”卫明迟疑道。
  “可若出了岔子,叫皇庭那边趁机允了王上的请辞,收回封地,又该如何?”
  卫喆和乔安也如此担忧,只有纪忱江低低笑出声,他越来越喜欢这小女娘了,蔫坏。
  “不会出岔子。”纪忱江含笑看向傅绫罗,眸底深处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柔软,“祭祖在边南郡,不在定江郡。”
  傅绫罗眨巴着大眼睛,抿着唇笑,看起来仍是那么乖巧。
  卫明他们仨立马反应过来,直接咧出一嘴的白牙,直呼好家伙。
  若在定江郡,确实一切皆有可能。
  可在边南郡,在那群南蛮人边上请辞,圣人安插在封地的人,就无法借题发挥,就南疆军的辎重和军饷闹幺。
  除非圣人立马想看到纪家军任由南蛮长驱直入,否则咬碎了牙,也只能将令人将散布谣言的‘罪人’找出来。
  这回,终于不用纪忱江证明自己的忠心,得那昏庸老儿捏着鼻子表示对他的信重,估计得恶心不少时日。
  傅绫罗见卫明恨不能立刻就开始张罗,时间不多了,赶去边南郡至少也得一整日功夫,她心里也高兴的很。
  此去边南郡,王上怎么也得巡查一番才能回来,少说得月余,她就有时间跟杨媪一起看宅基地了。
  岂料,等卫明卫喆离开,她还没来得及盘算,就听到纪忱江含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纪忱江立在傅绫罗身前,轻轻敲了敲她脑袋,“定江王府有傅长御,果然比以前行事顺遂,你既如此旺主,便随行吧。”
  傅绫罗:“……”
第29章 (捉虫)
  傅绫罗捂着脑袋, 不是因为疼,只是这动作太过亲昵。
  她一直提着的那根弦忐忑极了,甚至令她不敢瞪纪忱江, 只想后退。
  但纪忱江脚步一转,侧身拦住她的去路, 令傅绫罗心窝子猛跳。
  “王上……”差点撞在他怀里, 傅绫罗猛的红了脸庞。
  纪忱江垂眸, 淡漠的眸里藏着傅绫罗不敢细究的情绪,“阿棠, 不管你是否真的睹我思阿爹, 是你主动抱我,我只是个普通男子, 难以抑制靠近你的心思, 想必你能明白,对吗?”
  傅绫罗咬住唇瓣, 差点因为停在唇角的温凉扳指惊呼出声。
  她有些喘不过气,声音像是从嗓子眼炸出来:“我,我不知道王上在说什么。”
  纪忱江突然笑了, 笑得意味深长, 好似从完美无瑕的红玉终于看到一丝裂缝, 马上就能看到玉石的细腻纹理。
  他不急,一点都不急。
  傅绫罗被意味深长的目光盯得心慌, 只能下意识顺着扳指的力道松开咬着唇瓣的牙齿,紧绷着俏脸急急后退。
  她对纪忱江的决定很生气,外面的事情跟她这个长御有什么关系?
  她替他解决了心烦事, 却不能留下解决自己的心事,这着实太讨人厌了。
  这人垂眸看下来的目光, 简直像是要看进她的骨肉里。
  她什么都没反驳,身为王府女官,理当听从主君吩咐。
  酒是罪媒人,让她失了分寸,纵容自己以下犯上,往后她戒酒还不成?
  她不该抱纪忱江,亦不该感受到那份昂藏的渴望后,惊慌失措钻到他怀里捶胸顿足。
  导致她现在说什么都像是恃宠而骄。
  自然,她什么都说不出,也跟她被迫换上男装,荷花紧裹绫罗绸,骑在马上,顶着大风气都喘不匀有关系。
  定江郡离边南郡几百里地,马车是来不及的,只能策马前行。
  傅绫罗雪白着脸,咬紧牙关才忍住不落泪,连这匹长了双湿漉漉大眼睛,会温柔拱她胳膊的赤血宝马也在欺负她。
  这是她第一次与纪忱江靠得如此之近,比在净房还近,几乎算首.尾相连,令她心跳如鼓,快要将她藏得谁都不知的心事都蹦出来。
  他是普通人,她又何尝不是个刚刚长成的普通女娘。
  这是如天神一样救她于水火的儿郎,南地百姓的战神。
  幼时灯火辉煌下的仰望和恐惧,令她在成长岁月里努力屏蔽他的一切消息,如此,不得不行至他身边时,还是要用尽全力才能摁住雀跃……
  这样一个俊美,强大,运筹帷幄的男人,有多少女娘能抵得住?
  但阿孃说过,女娘若想自在活下去,要守得住自己的心。
  傅绫罗无依无靠,只有一颗心属于自己,她敢说自己几乎守住了,也依然在竭尽全力坚守。
  可这人非要将她见不得光的那点心肠拽出来,跟屁.股一样,在马背上几乎颠成八瓣。
  月退侧的摩擦叫她疼得想哭,她努力坐直身体,稳住自己,生怕露出什么不该泄露的情绪。
  但马儿一次次腾空而起,又踢达落地,娇弱的小女娘鸡崽落入洪流,只能摇曳着往后靠,依靠坚实的胸.膛稍微给点支撑,让她从未受过敲打的娇气部位好受点。
  “心里骂我呢?”在灼.热吐息凑到耳畔时,傅绫罗确实咬着牙在心里骂,骂马儿和它主人都是混账。
  傅绫罗不吭声,一张嘴就感觉风跟刀子似的往里钻,背后也有佩刀蓄势待发,随时都能让她血淋淋的,袒露自己的脆弱。
  她不敢,也不愿出声。
  轻笑落在耳畔,清晰得几乎要从耳尖钻入心底,“让你换男装,是为了方便在外行走,不是为难你,若你会骑马,也不用与我同乘。
  想要离开王府,遇到危险时,你难道要抡着两条小腿儿躲?”
  鬼话,明明还有骑马的武婢!
  不只是傅绫罗,宁音也不会骑马,这会儿坐在卫喆马上,羞臊又备受折磨着。
  傅绫罗其实会骑马!
  只是祝阿孃娇惯她,平日出行也都是乘车,她骑的马儿跟她一样,现在还不到能外出驰骋的时候。
  只是怕一张嘴,就要暴露脆弱,傅绫罗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可能马儿太颠簸,纪忱江的唇几番轻点耳郭,傅绫罗不安地挪动身体,企图往前倾,离他远一点。
  “老实点。”强壮的臂膀不讲道理地落在小月复,傅绫罗轻呼,彻底被带着热气的胸月堂包围住,“掉下去,你这把子腰定得摔折了。”
  傅绫罗实在是忍无可忍,声音被创散在风中,“您就不该叫我随行,受这番折腾!”
  纪忱江又轻笑了声,骑马于他而言如同喝水一样自在,他游刃有余地侧首,打量那张白皙小脸。
  不知是气的,还是被风吹的,眼角鼻尖都泛着红,端的是惹人怜惜,叫人恨不能揉.搓到心里去。
  “你既觉得离开王府更快活,早晚要见识下外头真实的世道是什么模样。”纪忱江的声音在风里比平时听起来冷一些,也很沉稳。
  “连这点苦都吃不住的话,阿棠,选择依靠一下别人,并非坏事。”
  傅绫罗紧咬着银牙,眼眶有些发烫,“王上何必将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纪忱江侧脸看她,“那我该怎么说?阿棠,我从不曾,也不会勉强你。”
  他太无耻了,明明现在他就在说鬼话!
  傅绫罗决定用冷漠表达自己的愤怒,挣扎没必要,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半路无言,久到傅绫罗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地面大概有坑,马儿突然变了速度。
  纪忱江在马儿跳起时,以傅绫罗心里咒骂着无耻的冷静声音,添了几分狼皮一般的温和,将声音不疾不徐送入她耳中。
  “阿棠,你该知道,你确实与其他女娘不同,且不说我的心思,阿孃养大了我们几个,独独将你当个宝,我不会做叫她为难的事情。”
  傅绫罗没忍住,倒抽着凉气为马背的击打轻呼,依然不肯跟他继续交谈。
  全是鬼话,只她不敢怼回去咦呜呜……
  明知这人想将她吞吃入腹,脆弱不堪的荷花就搁在那铁一样的胳膊几寸之上。
  与她名字相同的名贵绸缎勒得她喘不过气,颠簸也已让她疼的想哭,渐渐暗下来的夜色都遮不住她的惊惶。
  夜里不用赶路,他们按照原本计划,到达了定江王府的别庄。
  下马时,傅绫罗根本无法靠自己从马上下来,腿一动,钻心的疼。
  纪忱江眸底闪过了然,唇角微勾,声音却多了几分歉疚,“抱歉,我身边以前没有女子,忘了女娘骑马太久受不住。”
  傅绫罗咬着牙吸气,她怕疼,特别怕疼,轻微疼痛就能叫她忍不住眼泪。
  但此刻,她只能用自己仅剩的倔强,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好再给他机会摔打嘲讽她。
  谁知,纪忱江不摔打她,只利落靠近,单手揽过她腰肢,另一只手穿过膝弯,轻而易举就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往里走。
  傅绫罗惊呼出声,使劲儿推他,整个人控制不住挣扎,“放下我,我自己能走!”
  圆月擦过佩刀附近,纪忱江呼吸沉了几分,无奈低头看她,“我不是你这样的急性子,你大可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其他人都侧头不看这边,宁音倒是想过来,奈何腿上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直接被卫喆以同样的姿势带走。
  傅绫罗不想叫人看了笑话,压着嗓音愤怒怼他,“混蛋话说的倒是轻松,我心窝子都快颠到嗓子眼了,放不回去!”
  纪忱江:“……”挺好,会骂人了。
  见她还算精神,他也没继续刺激她。
  轻而易举控制住傅绫罗的挣扎,纪忱江没想多做什么,只将她放到床榻上,准备叫武婢进来给她涂药。
  他希望能叫傅绫罗吃点苦头,好明白安分在王府呆着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其他事,纪忱江现在大部分心思都还放在南疆和京都,长久的不近女色,让他确实没那么急迫。
  可傅绫罗太生气了,一到了房里,害怕,愤怒还有说不清为何而起的委屈,都在被放在床榻上时,一起被摔了出来。
  将她放下需得弯腰俯身,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容令傅绫罗的心跳快到了极点,催生出不少胆气,叫她将一路被风怼回去的话都骂了出来。
  “王上口口声声说着不会拦我,为何要将我带出来?我又没说马上就要离开王府!”
  “我早晚有机会出去自己看这世道什么模样,王上在意我的抗拒了吗?说一套做一套,王上也是如此欺骗他人的吗?”
  “最虚伪的就是你,既然派人盯着我,自该知道我答应了阿孃,会等王妃入府才离……唔!”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让纪忱江突然沉下星眸,他突然没了纵容自己的贱骨头。
  青筋勃发的手掌着细弱脖颈,不容拒绝地以唇封缄傅绫罗的愤怒,做了自己白天想,夜里梦的事情。
  傅绫罗傻了,她瞪大眼,甚至震惊到忍不住微微张嘴,让灼热气息直直勾住她颤抖的唇尖。
  越是震惊,她越冷静。
  令她忐忑焦虑的那把悬在空中的剑,终于落下,钻入她口中,她甚至还能想,不疼,就是太烫了。
  烫得她从脸颊红到脖子里面无人得见的地方,也烫得她怒意丛生,伴随着不愿承认的欢喜,注入抬起的手心。
  纪忱江稍松了口,‘啪’的一声,傅绫罗巴掌甩出去,没打准,打在了他脖颈上。
  此时,纪忱江还未直起腰,他挑了下眉,并未生怒,但掌着白皙的手指更平稳坚定,又一次低下头。
  定江王从不白挨打,不过怕吓着她,他掌着分寸,另一只手始终没有碰傅绫罗,只落在床沿。
  傅绫罗却被自己这一巴掌给打懵了,都没顾得上躲,呼吸都紊乱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动手打人,她知道自己力气不行,就连收拾傅家都是武婢动手。
  被打的不为所动,继续以唇刀舌剑勾动狐狸心肠,只剩傅绫罗掌心火辣辣的疼,憋的心口也疼,疼到眼泪都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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