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隐隐都有白眼要翻出来了。
从知知心中微涩，她明白温沁想说什么，无非是想说她这种做法，爽了债权人，苦了她和她妈妈，太过傻逼圣母了。
她轻呼一口气，自嘲道：“年少轻狂嘛，虽然不曾妄想做一个英雄，但也不想做一个狗熊。我既然享受了我爸爸带给我的奢靡生活，就要负担得起这些奢靡生活的代价。”
见气氛隐隐有些火药味，杨兰茹想打岔转移话题，温沁忽然笑了。
她丝毫掩饰脸上的讥讽：“你之前的工作不过年薪15万，你承担得起什么代价？还不是靠男人靠喻复？从小姐，少给自己套一些善良坚强的光环，认清自己就是一个圣母却无能的废物不好吗？”
从知知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温小姐，你的这番话我不赞同，”杨兰茹脸色沉了下来，“如果人人都在面对债务危机的时候，选择逃避，那那些因为无法追回债务甚至绝望自杀的人该怎么办？人还是应该要有一些社会道德感和责任感的！”
温沁悻悻然端起杯子抿了口水，她是典型的利己主义商人思维，和杨兰茹的三观不同，但是她也没必要因此和杨兰茹产生争执。
沉默几秒后，她勉强打圆场道：“哎，我这不是想着从小姐能过得轻松点嘛，人这一生何其漫长，又何其短暂，及早行乐才是人生的宗旨，从小姐却年纪轻轻背负了一身债务，又如何能享受人生呢？我是在替从小姐感到可惜。”
开席不到十分钟，从知知觉得已经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道：“多谢杨夫人的招待，也多谢温小姐的肺腑之言，知知受教了，不过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所以接下来就不便奉陪了，还请见谅。”
说完，她不顾杨兰茹的挽留，只身离开了包厢。
走出酒店的时候，从知知还有些茫然了，她有些搞不懂杨兰茹，这位女士似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故意给谁扎刀子的意思，但偏偏三两句话，她和温沁，都被扎了刀子。
难道身处一定的高位后，就可以丧失情商，畅所欲言了吗？
真令人羡慕。
从知知轻叹一声，走到路边正准备伸手打个计程车，又想到马上要出去租房子住了，还是省点钱吧，于是拿出手机拼了个网约车。
等车的时间，她无聊地四处打量，街上红绿灯交相闪烁，路上的行人大都死灰着脸，说起来，天空也灰蒙蒙的，傍晚可能又有雨。
“孙书曼！你真的很混蛋！”
旁边有人吵起来了，熟悉的名字让从知知忍不住扭过头。
再次感谢5.0的视力，让她一眼就看清了几米之外的瓜，主人翁还是熟人——苏又黎的堂妹苏小慕，那个在宴会洗手间向她搭讪的女同。
此时的苏小慕，完全没了初见时吞云吐雾的淡然和从容。
因为用力瞪眼，她的美瞳都滑片了几乎要掉出来，眼线和腮红更是混成一团，脏兮兮中透露着可怜。
她大声斥骂着站在她对面的高挑斜刘海女生：“你都睡了我多少次了，两把手都数不清，你凭什么每次事后都不认账！”
从知知眉毛扬起，震在原地。
刚刚……苏小慕骂的是孙书曼对吧？是那个曾经被媒体报道，和苏又黎联姻的孙家小公主孙书曼吗？
她悄悄移动脚步，以迅速但不显眼的姿势，靠近苏小慕二人。
离得近了，站在苏小慕对面的女生也能看清楚了。
隐隐的，好像能和三年前她在舞蹈室窗外看到的侧脸对上。
这位叫“孙书曼”的女士，简直潮到风湿，典型的夜店蹦迪渣女风打扮，铆钉的长靴，略紧身的牛仔裤，露着肚脐的小背心，脖子手腕叮叮咣当的戴了一串东西，手臂和后颈更是有花花绿绿的纹身。
但她这般穿衣打扮，发色竟然还是黑的，刘海更是规整地梳在脸侧。
从知知忍不住脑补出一个在家乖巧懂事守礼受礼，在外烟酒都来的狂野女孩形象。
“啧，苏小慕你还好意思说，”与想象的不同，孙书曼的声音是颇为冷感的那种御姐音，“每次都是你耍花招，把我拐到床上的。”
苏小慕一整个听不进去的状态，崩溃地哭着：“你这个变态！你不喜欢我还钓着我！都是因为你，我才变弯的！……你是不是还想着我妈？你别做梦了！我妈她只喜欢男的！”
从知知的嘴巴微微张大。
啊？什么？她听到了什么？
孙书曼转了转脚腕，有些焦虑的样子：“你怎么知道你妈是异性恋？大部分女生都是双性恋，你妈只不过还没有体验过女人的好处。”
苏小慕扬起手甩了孙书曼一巴掌：“你混蛋！”
说完，还想再甩第二巴掌，被孙书曼抬手接住了。
“你有完没完？”孙书曼捂住被打红的脸，吐出一口血沫，“三年前我接近你，就是想接近你妈，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以为我喜欢你……”
苏小慕抽涕着：“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辅导我功课的时候要亲我？”
孙书曼微微哽住，舔了下唇道：“我后来不都明白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吗？结果你还发疯把我是同性恋的事闹到我家里，最后还是你堂哥出来和我联姻才平息了轰动……苏小慕，你除了会惹祸，你还会干什么？我只喜欢成熟稳重的姐姐，我不喜欢你这样愚蠢闹腾的妹妹，你懂不懂？！”
后面的话从知知就没听到了，她没有取消订单，网约车如约而至。
上了车后，她的心情久久无法平息。刚刚吃到瓜实在太炸裂了，激起了她强烈的分享欲，然而她到A城后就没交到朋友，喻复这个糟糕的前男友了也不方便说……
默了默，她点开了V信“新的朋友”那栏，通过了苏又黎的好友。
第一条她发的就是：［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孙书曼是女同啊？］
又觉得不对，加了一句：［我刚刚在街上看到你堂妹和一个叫孙书曼的女孩吵架……那个孙书曼就是当初和你联姻的那个吧？］
没几秒，V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又停了，又显示。
从知知乐了，她知道苏又黎这是在纠结怎么和她说，索性也不等他回信了，网约车已经到了小区，她打算找苏又黎当面说。
第31章 吃瓜
电梯还没到30楼, 从知知就收到苏又黎的V信消息。
［苏小慕和孙书曼的事……解释起来比较复杂……］
从知知打字回道：［长话短说］
那边又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等电梯到了31楼，才弹出一段话：［不止是同性恋这个家丑。］
从知知好奇心越发旺盛，干脆把手机丢进包里也不看了, 走出电梯按了苏又黎家的门铃。
没几秒苏又黎就开了门。
门缝里飘来饭菜的香气, 从知知在鸿门宴上没吃饱，忍不住喉咙吞咽口水, 而迫切吃瓜的兴奋, 也让她暂时忘记了早上落荒而逃的窘境。
她比苏又黎还像这个家的主人，连连说道：“请请请, 别站在门口, 我们进去好好说。”
苏又黎默了默, 点了点鼻尖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等他关上门，从知知已经坐在餐桌前, 托着腮双眼晶亮地看着他，还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凳子，像只快活的小水豹：“来来来！坐坐坐！”
苏又黎：“……”
他没听从知知的，而是先转身走到半开放式的流理台，从柜子里拿出碗筷, 才回到了餐桌。
他把碗筷摆在从知知面前, 有意无意地道：“在这里吃个便饭吧。”
从知知也没有拒绝, 得知孙书曼的性取向后，她就明白苏又黎没有骗她, 他和孙书曼订婚一事确有隐情。
因为这样一个乌龙, 他们生生错过三年, 彼此都备受煎熬, 但要说可惜其实也谈不上，她当初和苏又黎的矛盾太多, 这个乌龙只是导火索。
算了，往日之事剪不断理还乱，多说无益，不如着眼现在。
从知知拿起筷子，抬眸了一眼菜色，略略震惊：“你午饭吃这些？”
这满桌子不是河鲜海鲜就是牛羊鹿肉，纯纯硬菜……苏又黎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吃这种大补的东西干吗？
苏又黎拉开椅子，规矩坐好，顺着从知知讶然的目光望去，也发现了不对，干咳一声，有些尴尬道：“是张修订的餐……你刚刚敲门的时候，我才拆开包装，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菜式……”
那夜醉酒后，张修建议他睡服从知知，他说自己已经在考虑了……然后今天是知知的生日，张修以为他会和知知一起过，所以……
这小子今天打电话说给他订了午餐不用谢，临挂电话时的怪异笑声，果然不是错觉……
苏又黎微微垂眸，掩饰脸上的热意道：“你随便挑一点吃吧。”
从知知啧啧摇摇头：“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张修还这么不靠谱啊？”
苏又黎附和道：“回来我打电话说说他。”
这个话题也就略过不谈了。
俩人边吃边聊，又说起了最初的八卦，从知知道：“你还没说，什么叫不止同性恋这一个家丑？”
苏又黎稍稍沉默。
从知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直起肩膀，斜瞥着他：“怎么了？不方便说吗？”
“方便的，”苏又黎拿起刀叉切着牛排，“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和你描述比较好。”
从知知又拿起筷子：“就从孙书曼为什么靠近你堂妹开始吧？”
苏又黎把切好的牛排移到从知知的盘子里，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孙书曼从小生活在Y国，Y国的同性恋很常见，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性取向。”
“她在Y国偶然遇到苏小慕的妈妈陈韵，对其一见钟情，但当时我堂叔也就是陈韵的丈夫，刚刚去世，孙书曼也不敢太高调的去追求一位大她二十岁的孀妇……”
从知知把牛肉咽下去，不可思议道：“所以她就去接近苏小慕，准备从陈韵女儿下手，走迂回路线吗？”
这位孙小姐的脑回路简直绝了，她都不敢想苏小慕得知真相后的心情……暗恋对象竟然想当她的后妈！
苏又黎也颇为一言难尽：“是，而孙书曼之所以变卦要掰弯苏小慕，也是因为陈韵有了心上人，她决定报复陈韵。”
从知知微微俯身，凑过去小声问道：“陈韵喜欢谁？”
苏又黎看了她几秒，忽而伸手像挠猫咪一样，去挠她的下巴。
从知知凶巴巴地打掉他的手：“哪有放瓜放一半的？你快说啊！”
苏又黎好整以暇地抱着胸：“另外半块瓜，足以吸引你今天晚上来我这里吗？”
闻言，从知知迅速变脸，迅速退回座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防备道：“你想做什么？”
苏又黎很坦然：“我只是想为你庆贺生日，或计今天晚上我们应该去A城最高的地方。”
他望着从知知，目光灼灼：“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我的生日礼物。”
从知知：“……”
她干咳一声，战术性喝汤，道：“我们还是先聊聊陈韵喜欢的人是谁吧。”
苏又黎却不依不饶，转而讨价还价道：“我对你和喻复分手的原因，也有一点点好奇，一点点而已……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分手的原因，我也愿意告诉你陈韵喜欢的人是谁，以及苏小慕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从知知忍不住笑了：“苏先生，你们商人都这么会做生意吗？”
苏又黎好整以暇道：“是的呢，从小姐。”
从知知彻底服了。
她夹着菜，恨恨嚼了几口，咽下去才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我和喻复的关系很不对等，有很多事他都选择了欺骗和隐瞒，这段恋情继续下去只会给彼此带来伤害，所以我和他和平分手了，不过我许诺他，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怪异的是，苏又黎没有先质疑从知知为什么还要给喻复一次机会，而是担忧道：“他隐瞒欺骗了你什么？他有伤害到你吗？”
从知知愣住，下意识摇了摇头。
潜意识里，她不太想让苏又黎知道，喻复疑似把她当成他十年红颜的替身这回事。
因为钱委身于人已经够丢脸了，要是连委身的爱情都是假的……
从知知舔了下干涩的唇，战术性低头喝汤：“我把我分手的原因都告诉你了，你也可以告诉我了吧？”
苏又黎眸色微微沉重，望着从知知遮掩神情的动作，怀疑是喻复做了什么对不起知知的事，不然以从知知的性格，她不会轻易分手。
看来此事不方便刨根究底了，否则只会让知知更加难过。
如此想着，苏又黎拿纸巾擦了擦唇，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出实情：“陈韵喜欢的人是孙书曼的叔叔，孙家大概有什么一脉传承的审美，孙书曼的叔叔也对陈韵一见钟情，展开追求没多久，陈韵就和他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