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霆空话里的意思,就是伍明纬本来就是这样浪荡不羁的一个人。
现在,他刻意冷着温琰,是因为不想招惹温琰这种乖乖女。
温琰这样的,说掰的时候,掰不了,她会哭,会难受,会伤心,他们这样的男生不愿意招惹。
太麻烦了。
温琰一定会哭很久的,他们会不忍心。
温琰听懂了梁霆空的意思,他跟伍明纬是好兄弟,他最了解伍明纬,伍明纬迟迟不到他们这桌来跟温琰说话,目的就是硬着心肠,要温琰知难而退。
温琰都听到了,她站起身来,拿起书包要走。
口里全是喝过的姜糖撞奶的味道,一点都不甜,生姜回口的味道还有些辣。
像是暗恋一个人,得不到他回应的时候,你会忘记为他产生的甜蜜,只记得那些被他刺激的生辣。
“我还是先走了。靳淙,梁霆空,再见。”
温琰客气的跟坐在她旁边的人道别,嗓音忍着哭腔。
温琰背着书包,路过台球桌的这一瞬。
伍明纬的球打歪了,他俯低瞄低,白球撞出去,竟然没有撞中目标球。
跟他比赛的一个社会哥啧声:“哟,纬爷,怎么了?你也有打偏的时候,今天是不是有个胸大腰细的大美妞在你身边作陪,你把心思都用在她身上了?”
“对,今天老子的妞来了,我只想多看她几眼,看得老子头都晕了。”失算的伍明纬撩了下眼皮,故意痞坏的接住这人的荤话。
只是,他用这样语调淡淡又带宠的提起的,他的妞,不是指岑珍。
第23章 银蛇与兰
伍明纬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从侧边路过的少女。
今天她扎了独马尾, 晃动的乌黑发梢敛着台球室内冷感的照明灯光,从墨绿桌面的台桌边路过,不止湿漉漉的如小鹿般澄澈的眸子, 连纤瘦的背影都是伤心的。
其实伍明纬猜出了今天她跟着靳淙来这里, 大概是为了什么。
她听说了学校里盛传的他要大张旗鼓再次过农历生日的事, 也想送他礼物。
素来对别人送来的礼物不感兴趣的伍明纬却在这一瞬很好奇, 她会送他什么呢。
沉默不语着,那抹娇小的影子终于尽数从他眼皮底下滑走。
江沉一直在旁边一张台桌跟人比球。
伍明纬捡起桌边的烟盒,点燃了一根烟后,偏头,敛目, 沉声喊江沉:“江沉。”
江沉应声:“干嘛?”
“送人回去。”
“送谁啊?”
“老子的妞。”伍明纬吐词缓慢的说出这四个字。
“你妞谁啊?”江沉虚心请教, 好像有点儿太多了,不连名带姓的说明白,江沉分不清。
“岑珍?”江沉抬眸, 看见岑珍在不远处的卡座边举着手机玩自拍,正在兴头上, 看着也不像要走。
包厢的门口闪过一个粉红书包的一角。
江沉懂了,江沉对这个粉红书包有印象, 是朝励高三五班的温琰。
以前江沉曾经送过她回家,还帮伍明纬去调查过她的家世。
她哥是市法院的检察官, 她爸是退休诉讼律师,家教极严。
江沉对伍明纬的建议是, 不要去搞。
后来伍明纬好像真的没搞。
但是没搞,怎么也变成他的妞了。江沉甚为迷惑。
“别开玩笑了, 那么乖,什么你的妞啊, 真要跟了你,你天天浪来浪去,得把她气得哭死。”江沉侃侃而谈,故意说得浅显的暗示伍明纬别陷进去。
他这样的男生跟温琰那样的女生不会有好结果。
“说话你没听见?老子要你跟着她,直到她安全回到家。还有,别让她发现你。”不爱听江沉的忠言逆耳,伍明纬黑了脸,眸底卷起几丝怒意,嗓音更放低了的去吩咐江沉。
知道他没在开玩笑,还有点儿着急,“行吧。我这就去。”江沉答应了,甩了球杆,跟着温琰走了出去。
台球室里烟雾缭绕,就算开了空气净化系统,但是在场的男人们抽烟抽得太多了,依然是乌烟瘴气的。
岑珍从那烟雾中妖妖娆娆的迈步过来,手里拿着她给伍明纬绣的十字绣帕,要来送给伍明纬。
她刚才走开去喝了杯饮料,还在贴着精美壁纸跟架构着仿古壁灯的角落里,给自己拍自拍了。
这个台球室包厢一小时收费一千三呢,装潢得可好了,岑珍要好好拍下来发到朋友圈里晒晒。
“纬爷,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岑珍热情的奉上她的绣作,特别甜美的冲他做了个wink,声线很软的发嗲,“生日快乐,祝愿你以后所到之处,遍地阳光。”
女生豆沙红的眼线跟后天种植的人工长睫毛探在他面前,显出一丝不苟的妩媚,说的祝福语也贴心,捧的礼物也诚心。
然而,此刻的伍明纬却不愿意多看岑珍一眼,他扫兴的把杆子甩到桌上,招呼梁霆空来。
“空爷,换你来。”
梁霆空笑吟吟的走上来,告诉岑珍:“你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们高中生不能早恋,晓得不?也不收比我们大的小姐姐的礼物。”
岑珍不懂,一脸迷惑,怒道:“你们什么意思。”
梁霆空为她答疑:“适才是用你气别人,懂吗。现在那个人走了,你就没用了。”
“用我气谁?”岑珍还以为适才伍明纬瞧上她了呢。
他那个大学生女朋友最近已经鲜少出现在他的身边了。大概率是伍明纬已经对这人已经腻了。
岑珍正想抓住时机做下一任正宫,即使伍明纬小她两岁,有倪霓的先例摆在前面,岑珍也觉得是可行的。
伍明纬这样的二世祖就是离经叛道,什么样的女生,只要他瞧上了,他都会愿意给她们机会。
岑珍还以为今天来这趟的目的达到了。
“你们搞什么啊?对女生忽冷忽热的,以为谁差你们钱啊?欠着你们的是不是啊?”现在被梁霆空告诉她只是被当工具人使了,岑珍特别生气的高声喊。
伍明纬的仰月唇勾起,带出一丝嘲讽,他清楚,她们都不是真心的,只是觉得他家世好,皮囊好,图的不过是他那点外表跟前途。
为了犒劳岑珍适才的帮忙,他将手指上套着的一个蛇形银戒取下,随意的丢给岑珍,冷冷的说:“送你。别吵了,从这儿离开,这话我不说第二次。”
“伍明纬你讨厌,太会欺负人了!”岑珍委屈得不行,可是见到那银戒,知道那值当多少钱。
她无法办到不要这个矜贵的小玩意儿。
反正她也没真的瞧上他,那就走吧,这个银戒值好几万呢。
伍明纬身上随便一个小戒指,一个小打火机,都是定制奢侈品,顶她打工赚一两年的钱。
“这是我应得的。”岑珍捡了银戒指,准备就这么走了。
临走,想起了适才包厢里除了她,就两个穿校服的女高中生来过,有一个一直在卡座里坐着写卷子,伍明纬没多看过对方。
至于剩下的那个,就是来了之后坐立不安,眼神一直往伍明纬身上飘的,看起来特别乖软的那个。
也就是在那时,伍明纬陡然变得一点都不拒绝岑珍靠近他。
岑珍想到了,就是那个乖乖牌,梁霆空说的伍明纬用岑珍气的人。
后来,等这个乖宝宝一走出包厢,伍明纬就对岑珍的态度180度大转变的冷了下来。
走出几步,岑珍不服输的回头告诉伍明纬:“还以为你品味多好呢,原来也不过就是一个男高中生的水准。”
梁霆空接住这话,“男高中生怎么了?这词儿有什么贬义吗?老子们就是男高中生,马上还要考名牌大学呢,以后所到之处,遍地阳光。”
岑珍郁闷的走了,不忘骂一骂:“啧,一群小屁孩儿。”
伍明纬没再做回应,喝了口苏打水,继续跟人玩球。
*
温琰回到家,关上门写了会儿作业,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
美式装修风格的奢靡台球室里,伍明纬跟比他成熟许多的艳丽女生耳鬓厮磨的景象总在她脑海复现。
温琰想得心脏抽疼,啪一声放下笔,不想写题了。
靳淙给她发信息,问她回到家没有。
她回,到了。
靳淙试探她的口风,劝她:【要不你的礼物还是不送了吧,那人真的太渣了,渣破天际。不适合你,你会受伤的。】
温琰对着好友的劝阻,不知道要如何回复。
其实,她在离开起雾台球室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觉得她追逐伍明纬是自取其辱,她知道他生日要来了,花了那么久的时间为他一针一线,从零开始学织手套,最近几天怕赶不上,她还瞒着家里人,晚上开着小台灯偷偷熬通宵织。
她心疼他上次在朝会上跟人打架留下的伤口,到了冬天,那口子会被冻得生疼,才会想要织这双手套。
也许他的生日那天他会收到很多礼物,但是温琰想要他收到的是可以让他不疼的礼物。
【明天再看看吧。】
想起男生的伤口,还有上次在混乱中,有人伤了她,他为她露出的攻击性,温琰还是不想放弃。
在温琰刚转到朝励的时候,他曾让他表哥江沉送温琰回家。
江沉曾经对温琰说,以后别害怕了,伍明纬会护着你的,这是挽救温琰苦闷青春期的救赎。
以前因为温叙程的工作变动,她总跟着家里人搬家,转学,成长路上兜兜转转去过很多地方,每一次,她这样软软糯糯的性格都多多少少的会受到别人欺负。
直到她来到朝励,伍明纬让她像一个正常的女高中生一样展开校园生活。
【别看了,明明就是个火坑,你还要往里跳。】靳淙巴不得温琰今晚就悬崖勒马。
【伍明纬太花了,你太乖了,你们根本不适合。】
【温琰,醒醒吧,好好学习背书,好好准备高考,照你家里的意思,考一个好的政法大学,像你哥一样,当检察官,出人头地。这才是你最该做的。】
【好,谢谢淙淙:)】
温琰回给靳淙一个微笑表情。
靳淙没喜欢过人,她每天只关心她的成绩,关心如何照顾跟她相依为命的奶奶,以及如何奔向出人头地的前程。
这些男生跟女生的小情小爱对靳淙来,悬浮迷离得根本不值得人为之沉迷。
可是,温琰好像早就已经沉迷进去了。
*
星期五是朝励高中的百年校庆倒数第五天,也是伍明纬的阳历生日,高三学生为校庆出的节目是大合□□色革命歌曲《国际歌》。
音乐老师选了一百名少男少女组成合唱团,演绎这支旨在振奋人心的歌曲。
校庆日临近,音乐老师专门跟学校申请了一上午,让这群学生到学校礼堂集合排练。
难得的,上了高三之后,天天埋头学习的年级上的学生们趁这个机会聚在了一起。
礼堂里还有其它年级的学生们也被教艺术的老师们带来就着场地排练,人声鼎沸的小礼堂里挤满了聒噪的少年少女。
温琰也在合唱团里,她跟靳淙站在一起。
伍明纬跟梁霆空早就来了,身边围了一大群人,温琰想了一夜,觉得今天还是要送他这双手套,就在今天送。
他如果不要就算了,起码温琰得让他知道她在毕业前为他干了这件傻事。
靳淙听完温琰要她帮的忙以后,立刻生出一脸抵触,“温琰,你是不是真的中他的毒了?他到底哪里好?”
温琰没有告诉靳淙在高二的时候,她刚转学来朝励,跟伍明纬发生的事。
靳淙完全不知道那些伍明纬让温琰心动的永恒瞬间。
大约是温琰自作多情吧,温琰觉得伍明纬对她是有一些特别的,对跟其他女生不一样的特别。
这种自作多情纵容她心里对他深藏的喜欢像野草一样越发疯长,她掩饰不住了。
她想要在他生日的时候,对他诉衷情,就算不诉,温琰也想伍明纬在天冷的时候有一双手套戴。
“靳淙,你就帮我这个忙吧。”温琰恳求道,“谢谢你,我真的想送给他,不管结果如何。”
靳淙瞧向温琰水盈盈的眸子,读懂她眼底盘旋的勇敢,靳淙在心里叹气的同时,不禁对温琰产生了浓浓的佩服。
靳淙一直觉得她温软柔弱,被家里人给惯坏了,没什么动手能力,成绩也不拔尖。
唯一能让人留下印象的大概是漂亮的外形,像那种琉璃跟水晶这些漂亮的易碎品做成的小人儿,柔弱,美丽,独特,让人一见了就想要拥有。
学校里暗地里喜欢她的男生其实很多,靳淙他们七班就有好几个。
但是靳淙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说温琰是伍明纬的人,学校里没有男生敢真的跟她递情书。
“好吧,那我过去送了。”靳淙接过温琰亲手织的手套,深蓝色的,手背上勾了个银色的小蛇。
蛇懒懒的半蜷缩着身体,仰起头部,有红色的眼睛,吐出白色的信子,痞拽的可爱。
它身边有两只白色跟粉色两股线织出的小花,
花瓣细长,呈下垂状,柔媚又多情,衬映着几条绿丝绦叶子。
靳淙没看明白,问温琰:“这是什么花?”
温琰眼神认真的回答:“文殊兰,花语是与君同行,象征夫妇之爱。传说这花跟文殊菩萨有关,是文殊菩萨的化身,象征一个人有赤城,芬芳跟高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