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纪长得快，又高了些。他最近食欲很好。”
俩人都沉默许久，程中荣才生硬地转到正题：“你的麻烦解决了没，需要我回国一趟吗？”
虽然他这个做舅舅的多数时候看起来没那么靠谱，又因为很早就定居国外，早没了什么辈分意识，与程之相处起来很随意。但他一直心疼这个外甥女，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程中荣正尴尬着，忽然听见程之喊了声“舅舅。”
“嗯？”
她笑起来，“解决了，谢谢你。你不是早就发誓再也不会踏上这块土地，怎么现在为了我还要回来？”
程中荣哼哼着，不知嘟囔了什么，然后撂下一句：“要不你就来我这，离那些麻烦事远一点。”就挂了电话。
周于没睡几小时就醒来，看见程之的消息时皱了眉。
纠结再三，还是发过去：“快的话两天，慢的话三天。还有些事要忙。”
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于是立马在第一时间拨了电话过去，她应该有些无聊了吧？
可程之早在收到消息的第一秒就扔了手机，任由手机躲在沙发缝隙里嗡嗡震动。
他走的时候做出恋恋不舍的模样，半夜都要赶回来。
说是去找投资，可今早各大财经媒体都争相报道：“一号科技疑获得扎克青睐”――那么大的标题，又有各个软件推送，程之想不注意到都难。
明明他要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蒋薰按着周于给的密码，打开房间门的时候，程之裹着毯子躺在沙发上睡眼惺忪，见她进来吓了一跳。
她吐吐舌头，“姐，我发消息给你你没回。就直接来了。”
“我妈让我带点杨梅过来。”
蒋薰将杨梅放到冰箱，悄悄回了个消息给周于，“你放心，看起来一切正常。”
走出厨房后一屁股坐在程之身边，“你最近不跑通告了，我也好闲！”
蒋薰之前做了一段时间程之的助理，俩人早已熟络起来。程之挪了下屁股，枕在蒋薰的腿上：“杨梅我也不吃，你哥也不在家。”
她忽然盯着蒋薰的脸看，蒋薰被她看得发毛。
“以前没发现，这角度看你和你哥还有点像。”
蒋薰大叫：“哪里像！我才不要女生男相呢！”
“你是不是相思成疾了？”
程之来了兴致，拉着蒋薰站起来，又绕着她走了一圈，三百六十度观察她。
然后得出结论：“你身上的衣服不适合你，带你去逛街。”
说完就走向衣帽间，蒋薰跟进来，看见程之脱掉身上宽松的T恤。
黑色的内衣带细细一条，横在她的背上，原来美人的肩胛骨也长得这样好。她将头发拢在一边，侧过身来。肌肤莹润，像正在成熟期的水蜜桃。
蒋薰看呆了眼。
程之套上一条裙子，走过来让蒋薰帮她拉起背后的拉链，冲她调皮地眨眼睛：“刷你哥的卡。”
程之的审美很绝，能在一整排的陈列中准确找到最适合蒋薰的衣服。
“你头发很好看，又黑又密。”
“衣服的元素不能过多，要让人的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健康又有生命力。”
“和你哥一样，适合纯色系。”
蒋薰也不由得被镜中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吸引去目光，原来只是穿搭的改变就能让整个人的气质浑然一新。
程之难得购物欲上来，带着蒋薰搜罗了好几身穿搭。一人手里几个大袋子，走过最热闹的街区时，蒋薰眼疾手快，抬起胳膊挡住程之的脸，对不远处的大叔喊道：“不好意思，我们不出镜。”
程之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街拍的人正将镜头对准她。
笑道：“不错，你这反应能力绝了。”
大概是蒋薰那一声怒吼吸引来了路人的注意力，有不少人都向她们看过来。
程之赶紧低头快步走着，正要去一个咖啡店里歇一歇。身后有人快步追上来，小声又快速道：“之之，你一定一定要继续演戏！”“不，不演戏也行，偶尔和我们分享一下生活我们就很开心了。”
程之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看到匆匆走过的一个女孩的背影。
蒋薰也呆站在那，半晌才感叹道：“真好。是怕你被人认出来，所以才擦肩而过只为了说这么一句话吧。”
程之手机震动，她拿起来，是周于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白色和浅蓝色，你更喜欢哪一个？”
程之回：“都要。”
第133章 兴师问罪
周于用熟练的英语道：“辛苦你们，两套都要。”
那位设计师略显诧异，表情夸张起来，又看向身边的人，低声交谈后为难道：“周先生，您挑的这两款都是耗材多做工又复杂的，手工时间都要许久。在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一套已经是挑战我们团队的极限，两套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周于学着他的样子摊开手：“没办法，我爱人两套都要。”
“有要求可以提，但辛苦你们完成。”
正充当试衣模特的詹秋扭过身子，“她皮肤好，感觉浅蓝色穿在她身上确实会更显肤色。”
周于想，她皮肤确实好，又透又亮。小时候被太阳晒一会儿脸颊就像刚熟的桃子，他常常分不清那是女孩子的害羞还是太阳热烈的颜色。只知道她皮肤上的细小绒毛在光下闪着金色，被微风一吹，就争先恐后根植到他的心底去。痒痒的。让当时的他慌乱着想要退后。
现在。不止是粉了。
成熟的身体会在特定时候绽放出更浓烈的色彩。
周于觉得握在手心的手机都热了起来。他有一股冲动，想要借小小的键盘和常年散发着一成不变冰冷色彩的屏幕传达出去。
“想你了。”
可他还是按捺住了冲动。
听见詹秋说，“但这套白色的确剪裁设计又非常好，很显身体曲线。”
很显身体曲线……周于站起来，平息着因为想念和旁人不经意的言语撩起的回忆与温度。
“两套各有特点，确实难以割舍。”
他没有接话，看着不远处被玻璃小心地罩起，虽然未完工但半成品已经足够美丽的白色婚纱。
“那件婚纱，直接按我提供的尺寸做吧。”
虽然还没有求婚，甚至这么久以来他们还未谈及这方面话题。他已经自信地将这些事情一一安排好。
没有求婚失败的可能。
“哦，先生，”设计师捂头哀叹，“这件上面的钻石和蕾丝都是纯手工，钻石我们用的都是要求极高的，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钻都很难。”
周于回头，“可是我爱人穿上这件会很适合。”
逼仄阴暗的楼道里，他看见她精美的裙摆，心里筑起了鸿沟。
伦敦百年历史的楼里，他看见玻璃罩中精致奢华的裙子，想的是她穿上身会是什么样的艳光。
雅思班已经开了第二节 课了，与程之陈言同在一个精品教学小组的詹秋还是没来。
陈言一手拿一杯咖啡进门，程之正带着耳机听美剧，他把咖啡放在程之面前，“还没来呢？昨天不是说回来了吗？”
程之拿下耳机白他一眼：“你倒是清楚。”
陈言坐下来就翻开詹秋的社交平台账号，撇了撇嘴道：“你以为是我主动？现在这些网红也都精着呢……”
“哟，小瞧她了。都能穿上E的高定了。”
程之对时尚资源很是敏感，一听这话来了兴趣，凑过来：“我看看。”
心里却又惊又疑，她不过去年才穿上E品牌的高定，就算詹秋是top网红应该也够不着啊。
却不想这就是个自我包装的内容，虽然定位是E的总部，首图是与E当家设计师的合影，乍一看很唬人。
但细看文案，“帮朋友来试个衣服，设计师对工作的严谨态度让人佩服又感动。又是见证别人爱情的一天～”
前两张都是与设计师的自拍照，程之没了兴趣，却突然看见第三张詹秋对镜自拍，镜中正与设计师交谈的人，露出一角衣袖。
而他腕间的手表，她再熟悉不过。
程之下楼时竟意外看到车前站的人不是司机，而是周于。
她站在旋转门前，半天才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周于伸出去的手僵在面前，顿了下还是转手将人扯过来，抱在怀里。
程之挣扎着，他手臂却越收越紧。学她的语气兴师问罪：“我去这么久你也不打电话给我？”
第134章 稀缺
气愤的时候人思维活跃，程之立即就反驳。
“是谁说过不要老给你打电话，你会分心。”
“您是大忙人，我敢吗？”
周于也想起来，那还是高中时候他外出学习或是参加比赛。
姜易好隔两天总要给他打电话。他明明接到电话时是开心的，可一通电话讲完又会有很强的负罪感。
周于，你配吗？
周于，你能这样浪费时间吗？
于是他会故作严肃：“姜易好，不要老给我打电话，我会分心。”
他第一次这样说的时候，她还委屈。后来会毫不留情地戳穿他：“那你接我电话干嘛呀？”
“你接电话时候明明就很开心。”
事实摆在眼前，怼的他哑口无言，无法给出合理解释。
好在如今的周于很诚实，他抱紧了在怀里挣扎的人，手张开在她后背安抚着她。
甚至会放低姿态，软了声音：“以前是幼稚，自我控制力不够足。”
他声音低下来，“而且当时的心情很矛盾。”
少年可怜的自尊与小心翼翼隐藏的自卑，根本没有勇气抬起头面对张扬鲜活的美丽。
“现在我……”
“那意思就是现在我影响不到你咯，还没有以前重要了。”程之挣扎的动作更大。
“不是。”
工作日下午，就算是市中心租金最高的写字楼，也只有不远处人行道上三三两两走过的人。
周于低头，想吻一吻程之的侧脸。
他实在是想她了。
她偏头躲过，吻落了一半在耳垂上，一半在侧脸上。
周于看着那圆润饱满的耳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她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化，僵直的肩脊垂了下去。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甚至不自觉地往他胸膛靠去。
周于又吻了吻她的发间，商量着：“先上车？”
他拉开车门让程之坐上去，没有在这里剖白少年的自卑。原来就算现在，他也羞于在程之面前承认当年小心翼翼维护的自尊。
车子开出去一个路口，周于才出声。
“现在对我来说，你比那些在以前的我看来很重要，不能被影响的事情重要的多。”
“你才是最重要。”
程之忽然想起当年自己与周于近乎决裂后，父亲任由自己自暴自弃许久，直到她冷静下来，才说了一句话。
“你不能在一无所有的少年人面前，去要求你是最重要。”
“给他点时间。”
姜易好那时候不懂，程之现在也不能完全理解。
但她以前会委委屈屈，算着时间给周于打电话。那时候她不是最重要。
现在她不会在他忙碌的时候打电话，但她变成了最重要。
她想不明白便问了出来。
周于不由得也想起姜明章与自己的谈话。
再一次承认姜明章的算计与智慧异于常人。他甚至把程之与他的未来都算好了。
当初的激将与“棒打鸳鸯”，是爱子心切。
若当年真任由年少的姜易好与周于发展下去，可以预见的，他们的不一定会拥有一个好结局。
眼里只有功成名就的穷小子，和眼里只有爱情的少女。
就算有爱。结局也会是相当惨烈。
他无法满足她的情感需求，而她不会理解他将时间都用在别的事情上。
周于曾无数次的后悔，当年自卑作祟，没有早早地拥有她。
可此时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姜明章曾说的“你不会把她放在第一位”是怎样的准确。
准确到他羞于承认。
如果没有经历失去她的痛苦无力，他又怎么能明白，什么才是于他来说最重要的。
“好好，你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
程之仰起头，“当然。”
“他说的很对，在我有很多欲望的时候，没办法专心在你身上。”
“甚至于面对其他诱惑或是威胁的时候，可能会在你和其他事情之间做出取舍。”
“但我现在……可能算是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其他资源于我来说都不再是稀缺。”
“你是稀缺与唯一。”
“说起来没那么浪漫，可能也与你心中对爱情的想法不一样，但对不起，我想与你实话实说。我不是心中只有儿女情长的人。”
周于说完，觉得程之或许会生气。但这是基因决定的，人本质还是动物。
却不想程之粲然一笑，“你要是心中只有儿女情长，那我也不会喜欢你呀。”
程之的手被周于捉住，放在唇边吻着。
“喂，你小心被摄像头拍下来说你危险驾驶。”
“我很想你。”
他放在心里好几天的话，终于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大概是吻带了热度，程之的身体也逐渐热起来，心脏扑咚扑咚地跳着。
她想问，为什么二十多岁了，还是会有和情窦初开时一般，心跳加速到窒息的感觉。
可话到嘴边，还是酸溜溜的。
“你想我还在伦敦待那么多天？”
“还和詹秋一起？”
第135章 有点不像话
周于狐疑地看她一眼，虽然本来也没打算瞒她，但却很奇怪她如何得知。
他像说起一个合作方那样公式化的语调。程之细心观察着他的反应、神态和语调，非要找出什么似的。
“飞机上遇到，正好请她帮个忙。”
他转弯，驶入地下车库。程之懊恼，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司机昨天从雅思班接她回来，明明就没有这么快。
“大学时候是请她帮忙，现在还是……有点事要请她帮忙。”
他倒车的动作也很利索，她实在是找不出茬。明明那点儿不开心在他说“想”的时候就被真切感受到的爱意温柔一戳，早就散了个干净。
她语气幽幽，“说实话，詹秋比现在的我更像姜易好是不是？”
车子停稳，周于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沉默半天。
程之正要发火，只见周于低头叹了一口气解开安全带，探过身子把她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