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逐青看着她,如实承认:“嗯。”
宋棠音转过头问:“我们回家吃饭吗?”
“我订了餐厅。”温逐青发动车子,唇角微勾起来,“今晚在外面吃。”
最近在剧组天天靠外卖渡命,宋棠音很久没吃过真正好吃的东西了,味蕾每天都在疯狂叫嚣和抗议。
听见他的话,眼睛瞬间亮起来:“吃什么?”
温逐青笑得温柔:“春雪阁新开了家火锅,有人说味道不错,江景也很漂亮。”
宋棠音差点从座椅上跳起来:“温老师太好了!”
温逐青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眼里像是有春风拂过:“小心点,别撞着。”
“嗷。”宋棠音抬手捂住头顶,笑意不减,开心得像个孩子。
从机场离开时天还是亮的,没到春雪阁,车外就黑了。
街边霓虹灯次第亮起来,整个城市开始进入漫长的夜晚。
江边的风格外大,下车时,温逐青无比自然地揽过她肩,用男人稍热的体温为她驱散掉寒冷。
店员把他们领到预定的位置,虽然不是包间,但店里座位并不密集,椅背后还有隔断屏风,足够私密。
临窗的位置视野极好,转头就是江对岸的电视塔,和一排排高楼大厦组合成的灯光秀,千变万化的霓虹灯把江面照得波光粼粼,让这条汇入海洋的玉带在夜晚也有另一番魅力。
江面上缓缓经过的游船被灯光装点得璀璨生辉。
这里高度很巧,江面和对岸一览无余,脚下临江的小酒吧也看得格外清晰,可以坐在火锅店里欣赏到一些小资情调。再看得远些,整条路便像一条长长的光带,蜿蜒着消失在视野尽头。
和温逐青一起吃火锅,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一个长得就很下饭的人一直帮她烫菜,还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实在让她难以拒绝。
而温逐青似乎很喜欢投喂她。
偶尔她觉得温逐青好像在玩什么养成游戏,就像她小时候玩芭比娃娃一样,享受给娃娃梳头,做饭,喂它吃饭,晚上把娃娃放在小床里睡觉,这一天就很有成就和满足感。
温逐青做得虽然没这么夸张,但会偶然给她这样的错觉。
她就是他手里的芭比娃娃。
以前的宋棠音或许会觉得这样很好,无论是芭比娃娃还是别的什么,只要在他手里,当什么不行呢。
可现在她想要的不是被当成一个芭比娃娃。
其实每一个芭比被买回家,都没人真正在乎她是谁。
她只要是个娃娃就好了。
今天他可以对这个娃娃好,明天也可以再买一个新的娃娃。
没有一个娃娃是独一无二的。
吃完火锅,两人沿着江边走了走,路过小广场时有卖花的小摊,温逐青突然驻足看了几秒,拿着手机回头问她:“有喜欢的吗?”
宋棠音微微错愕,对上摊主小姐姐笑着询问的目光,回神指了指那束蓝色满天星簇拥着白玫瑰:“这个吧。”
红玫瑰象征爱情,白玫瑰……似乎没听过类似的说法。
宋棠音望向温逐青,他正准备扫码:“多少钱?”
“晚上特价,十八块哦。”
温逐青二话不说付了款。
小姐姐把花束递给宋棠音,笑盈盈地说:“白玫瑰是求爱之花哦,祝两位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宋棠音忽然被哽住。
拿着花走了很远,还是怕温逐青误会,一脸认真地对他解释:“我不知道这花是那个意思……”
温逐青很浅地勾了下唇:“现在知道了。”
宋棠音拨弄着花束边缘的满天星,若无其事地找补:“其实买花嘛,好看就行了,花语什么的不重要,而且网上说的也不一定准。”
“可她说的没错。”男人温润的嗓音让飘过来的风都暖和了几分。
宋棠音一愣,怔怔望着他眨眼:“啊?”
温逐青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往回走吧,再吹你要着凉了。”
风吹得脑袋涨涨的,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可她不喜欢自我纠结,也不喜欢纠结别人,扫开迷雾,思绪很快变得轻盈。
两人刚回到家,温逐青便来了个电话,还神神秘秘地到书房接。
宋棠音没在意,准备东西去洗澡。
打来的是那位律师朋友:“唉我去,最近事儿太多了,我刚忙完,协议书快递给你了,应该明天能到,你俩大概什么时候签好?”
“等等吧。”温逐青拨弄着窗帘,目光望着窗外浓重夜色,沉寂而悠远,“我再考虑考虑。”
对方“哟”了声:“这意思不太想离啊?”
温逐青迟疑片刻,叹道:“我再想想。”
万一宋棠音铁了心要离,他也没办法。
当初承诺过事情结束就放她自由,他总不能言而无信,以私心把她绑在这段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的虚假婚姻里。
宋棠音洗完澡出来时,温逐青好像不在家了。书房关着灯,门半开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对她锁门。
反正他睡的床铺从来都整整齐齐,房间里所有东西也摆得条理分明。
他住进去前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干净得像样板房,什么时候都不怕人看。
没过多久他回来,说去倒了个垃圾,还顺道给她买了份泡菜臭豆腐。
大晚上的,害她又没管住自己。
第二天温逐青有手术,一大早去了医院,出门前给她把早餐热在烤箱里。
宋棠音睡到八点多起来吃早餐,想着今晚有应酬,提前去快递驿站把快递取了。
两人都很会买,温逐青是懒得逛街逛超市,为了节省时间,恨不得衣食住行全都用手机解决,而她是女孩通病——拆快递有瘾。
宋棠音报了她和温逐青的手机尾号,把那些箱子袋子一股脑塞进小推车,满载而归。
温逐青买的大多是生活消耗品,没什么不能看,她都是一起拆完包装,再去分各自的东西。
音箱里放着歌,宋棠音坐在小凳子上拆快递。
牙膏,沐浴露,湿厕纸,睡衣,香薰灯……
温逐青五个,她六个。
把东西一样样摆在茶几上,宋棠音忍不住再次惊叹温逐青的购物能力,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2g网冲浪的他。
最后一样是个文件袋,宋棠音一边撕开,一边腹诽小林是不是想放假想疯了,居然把白总的合同寄到她家里。
正好白墨说合同是今天到,她便也没想太多,直接把里面的文件拿出来。
待看清文件扉页上的字,宋棠音顿时懵了。
这不是她等的合同。
而是两份离婚协议书。
第36章 (二更)
又是忙到晕头转向的一天。
温逐青回到家时, 宋棠音已经出门应酬了,他自己随便做了两个菜,吃完便去书房看文献。
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 仔细一想,却反而想不起来。
这些年很少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花心思, 到医院是工作,回家也是工作,早已成为一种惯性。
忙到很晚才听见外面的门响声,担心她又喝多酒, 温逐青放下手中文献出去看她。
今天的她似乎还好, 进门时没有摇摇晃晃, 脸色也正常。
知道她在饭局上很少能吃饱, 温逐青像平时一样问她:“要吃东西吗?”
如果是以前, 宋棠音会笑着跟他提要求, 每次想吃的东西五花八门, 他因此学会了很多新花样。
可今天的宋棠音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迟疑, 几秒后面色平淡地摇摇头:“不了,我有点累, 去洗澡。”
他听出她还是喝了不少酒:“那我给你煮点蜂蜜水。”
“不用了。”宋棠音错开他手臂,径直往卧室里走,“我不想喝。”
花洒的水从头顶淋下, 将整个脑袋都闷在热雾里, 宋棠音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
知道离婚是早晚的事, 她也并没想闹情绪。
是莫名其妙的情绪在闹她。
手从额头抹向脑后,整个脸暴露在水帘中, 足足洗了一个多小时,洗到自己快缺氧,才关掉水从淋浴间出去。
出门那刻,她拍拍自己的脸,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虽然她说不喝,温逐青还是煮了蜂蜜水,保温杯放在餐桌上,往上飘着袅袅白汽。
但他人已经不在客厅了。
宋棠音走过去,抱着杯子吹了吹,喝上一小口。
暖意顺着喉管流下去,被酒精烧了一晚上的胃顿时舒服很多。
边喝边整理了一下思绪和心情,待喝完最后一口,她敲响温逐青的房门。
门开得很快,就像一直在等着她敲。
男人垂下的目光也让她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他一直在这样看着,满眼都是她。
可错觉就是错觉,她定了定神,扬起一个几乎和平常一样的笑容:“温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去办离婚?”
温逐青望着她的眸忽然一颤。
“之前说好的,三个月就可以离婚。”宋棠音微抬着头,温柔恬淡的没一点破绽,“这段时间谢谢温老师照顾,我也打扰你很久了,是时候该结束了。”
“……没有打扰。”他听见自己迟疑艰涩的嗓音。
“要不然明天去吧。”宋棠音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今年的最后一天,就不要留到明年了。”
温逐青没有说好,而是薄唇抿着,默不作声地看了她十几秒。
眼底汹涌着数不清的情绪,但那双眸太黑,太深邃,那些情绪就像被浓雾遮挡,宋棠音看不清楚,也看不懂。
直到他忽然开口,声音像从十分渺远的地方飘来:“你……想离婚吗?”
宋棠音眼皮眨了眨,有点难以置信,像听了个笑话:“不是到离婚的时候了吗?”
“……是。”他哑声回,手指在身侧缓缓攥紧。
没从她眼里看出半分留恋,看来从始至终迷失在这桩婚姻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那就放她自由好了。
只是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还伴着那晚的风声,十字路口璀璨绵延的灯火,和那个柔软得让他发烫的怀抱。
所有细节都无比清晰。
“温老师,过年去我家吧?”
腊月二十九这天,宋棠音起得很早,她甚至担负起叫温逐青起床的任务。
以往都是他先起来,她听见声音在床上磨蹭片刻,再出去等早饭吃。
这天温逐青做了两碗豪华版牛肉面,比江城最出名的面馆还好吃。
宋棠音一直兴致很高,似乎离婚对她来说是件大喜事。
而相比于她的大快朵颐,温逐青碗里的面不太咽得下去,食欲全无。看着她满脸笑容,一边失落一边欣慰。
失落的原因他不愿多想,从昨晚她提离婚到现在,心脏和大脑已经被肆虐过无数遍。至于欣慰,是无论如何,看见她开心就好。
庆幸离婚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庆幸他没有让她难过。
“温老师你怎么不吃?”宋棠音鼓着腮帮子抬头看他,“你的不好吃吗?”
“没有。”温逐青笑了笑,落在她眼里一如既往的柔和,“在想事情。”
宋棠音以为他在想工作上的事,点点头:“那早点去吧,弄完你去忙。”
温逐青垂下眸:“不急。”
她吃得很快,一碗面很快见底,连汤也喝光了。
温逐青收拾厨房却从来没这么慢过。
宋棠音不是第一次觉得这人似乎对离婚的事不热衷,也再一次否定了这个想法。
怎么会呢,他可是连协议书都准备好了。
最后她等啊等,等两人终于捱到民政局,却千算万算,忘了被网友怒骂的新政策。
离婚证没领到,只领了份《离婚登记申请受理回执单》,和三十天的冷静期。
宋棠音挫败地窝进座椅中:“居然忘了有冷静期了。”
男人手指握拳抵在唇边,望向车窗外咳了咳,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眼尾却是上扬着的:“没办法,等一个月吧。”
“只能等了。”宋棠音撅着嘴,拿出手机给阮舒发微信,吐槽万恶的冷静期耽误她离婚。
离婚有什么好冷静的?
结婚才需要冷静好不好?
当然,她和温逐青这种各取所需的塑料婚姻除外。
可就连这种塑料婚姻,也要被困在冷静期里,实在是太离谱了。
突然有电话打来,是苏婷芳,宋棠音叹了口气,放到耳朵边:“阿姨~”
“音音啊,今晚……”
刚听到几个字,音量忽大忽小开始卡顿,宋棠音摁下免提:“阿姨我听不清,您再说一遍。”
“是不是信号不好啊,现在能了吗?”苏婷芳焦急地说,“这村里就是网络差,早让你爸叫人来检查了,他就是记不住。”
宋棠音笑笑:“能听到了。”
“哦,能听到了啊。”苏婷芳沉吟了下,“今晚除夕,你和阿青都过来的吧?”
“过来啊。”宋棠音下意识答完,看见不远处的民政局大门,突然想起两人刚办完离婚申请,遂改口道:“我过来,他……”
迟疑那一秒,话头被身边男人接过:“阿姨,我先去医院查个房,中午和音音过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