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景一下马车,逮着一个侍女就让其领着自己一路小跑去了金玉台。
江知酌和江慕安随其后,江慕安问:“知酌,为什么你会提议我去越州,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皇兄知道的,越州很重要,”江知酌边走边说,“ 楚国的江山姓江,而你我,都是要为大楚江山撑起一片天地的男儿。”
*
江景景一路小跑,小碗听到动静,以为是江知酌回来了,小碗从屋内走出来,就看到了江景景。
其实江景景没怎么变,还是那个喜欢戴挑花簪子的六公主,小碗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倒是江景景有些不敢认小碗了,在江景景的记忆里,小碗离京前的样貌就很秀气,如今平添了美艳。
不过小碗的眼睛很好认,江景景错愕了一瞬,就立马上前轻轻抱着小碗,喊了一声“皇嫂。”
小碗身体不受控地僵直。
这个称呼和看到从不远处走来的江慕安,让她一下子回到了五六年前的时光。
江景景当时知道江慕安和小碗的事,私下偷偷叫小碗皇嫂,每次都惹得小碗面红耳赤又焦头烂额,让她别这么叫。偏江景景就以此为乐,每次看到小碗听到这个称呼以后的反应就能乐整整一个时辰。
小碗在江景景的怀抱里垂下眼睫。
再抬眼看到的便是江知酌了。
第61章 恒安王
最终,江慕安还是答应了前往越州一事,江慕安也被册封为恒安王,正式任越州刺史一职。
刑部和大理寺在江知酌的授意之下,未判刘青峰的罪责,刘青峰官降一级重新任职越州刺史其下佐官别驾一职。
江慕安与刘青峰将于十日后离开京城前往越州。
此事一定,曹方南府上,踌躇又为难地说:“曹大人,三皇子就这么答应了,石昭那边……怕是要麻烦了。”
“麻烦什么?”曹方南不以为意,“此事之前又不是定局,难道还要本官给他保证?”
魏于杨从座位上站起来,微低着头,颤巍巍地说:“是下官糊涂。”
曹方南看着魏于杨下一秒就要跪下的样子,不禁脸色微变,拍案而起,怒喝道:“糊涂!你们是不是收了石昭的钱礼!”
也是两朝老臣,虽位于曹方南之下,但就连明德帝平时也要给几分薄面,此刻在曹方南面前,却害怕的像个老鼠。
怪不着别人,只怪魏于杨收的钱礼过多。本以为石昭上任是板上钉钉的事,顺手捞一笔的事,谁人不要,没成想半路杀出个江知酌,坏了魏于杨的如意算盘。
“你还记得上任户部尚书赵丰吗?”曹方南冷笑一声,“船上的人坏了事,其他人只能把他踢下船,否则船就翻了。”
魏于杨两腿一软,不想跪也跪了。赵丰挪走国库钱财,被江知酌釜底抽薪来个突击,最后只能落得在家中自缢的下场。
别人不知道国库的钱去哪儿了,但曹方南和魏于杨最清楚。他们此前开国库的大门像开自己家门一样。
一千九百万两现银早就被政事堂一党瓜分,只等收缴各地税银,再入国库。也不会影响各地拨款。
赵丰就是变卖所有家产也填不上这一千九百万两的窟窿。紧急无奈之下找曹方南商量对策。
当时还是魏于杨也在,还是魏于杨自己说的话:“赵大人是想让哪位把上月吃进肚子里的饭再完好地吐出来,赵大人太强人所难了。”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赵丰不是没想过如果曹方南坐视不理,就拉所有人下水的念头。
“赵大人的幼子今年刚四岁吧,我认识一位先生,学识渊博,”曹方南“和蔼”地笑,“幼子能不能结识先生,就看赵大人自己的选择了。”
赵丰自缢,自己认下了这个罪名。如若不然,船翻了,不光是他自己,赵家所有人,连个给他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赵丰把所有家产七百余万两,交给曹方南,自行了断。政事堂一党其余人一起填补了一千万两,才得以使此时翻篇。
回忆起旧事,魏于杨才明白赵丰当时的心情,魏于杨冷汗直流。
“魏大人,你是船头上的人,”曹方南说,“你可以解决好石昭这件事的,对吧。”
魏于杨只得点头,他闭了闭眼,除了这条路,便是死路一条。
看到魏于杨保证了能解决这件事,曹方南让魏于杨起来坐。二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氛围。
不就是钱和权,魏于杨这下能散财的解决的事,还能遮住。魏于杨端起案几上的茶水,定了定心神。
“曹大人,这些事,都跟太子殿下有关,” 魏于杨把茶杯放下,“恐怕不是巧合,太子殿下在两年前,就能有如此多的心计,且下官听闻,越州明面上是在刘青峰的掌管下,实际上是幕后是可是被太子把控的。皇上他……身子不大好了……”
曹方南沉思不语,示意魏于杨接着说。
“皇上现在还是看好三皇子的,” 魏于杨说,“我本以为,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能走到最后,都不影响政事堂,现在看来怕不是如此,太子频繁提拔自己人在尚书省,其野心不小。”
“政事不稳,皇上才会分身乏术,依赖政事堂,”曹方南看着魏于杨,“无论是哪位皇子,都不能太得意,太子殿下现下是春风得意正当时,调走三皇子,在京中树立自己势力,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
魏于杨问:“我们现在明面上不是太子殿下的对立面,但太子独大,对我们可不利。那曹大人有何应对之策?”
江知酌在朝中举动从未正面朝向政事堂,魏于杨和曹方南现在还以为江知酌只是想扩展自己的势力,殊不知秋自白已经告诫过江知酌,要把瓦解政事堂当做首要目标。
“对付太子殿下?”曹方南呵笑,“我们为什么要对付太子殿下,太子是储君,若他即位,与新帝之间有了芥蒂,日后我们还能如今朝一般吗?”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曹方南靠在椅子上,说:“我刚想到一个人。我们不做,自然有人做。”
“请曹大人指点。”
“前朝不能有动作,可后宫,自然有人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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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慕安上午已经来给淑妃请过安,并且告知了前朝的决定,他要去越州,也算提前知会淑妃,宽慰几句。
淑妃当时除了有些舍不得江慕安,也没做他想,既然是皇帝也决定了,还给江慕安封了亲王爵位,她也算接受了。
可此时心腹小太监对她说,这都是江知酌的意思,淑妃不由得怀疑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淑妃很疑惑,“难道是什么计谋不成。”
“娘娘您想想,三皇子本就该得亲王爵位,怎的这个人情还是太子殿下给的了。”小太监在淑妃身边说,“三皇子去了越州,那太子殿下不就在皇上面前多表现了吗?朝堂上的事奴才不懂,可越州哪有京城好,三皇子日后若是……那都得拉拢朝中大臣。三皇子现在只说去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娘娘您想想,这怎么说都不合理啊。”
直到听心腹小太监说的话,淑妃彻底被激起怒意,“原来如此,太子竟是安的这个心。慕安还说是他自己的意思,完全被太子诓骗而不自知。”
小太监又趁机说:“三皇子仁善,不愿那样想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却是这般利用三皇子,实在不该啊。”
淑妃越想越生气,屏退了其他宫人,问小太监怎么样才能制止江慕安出京。
“怕是阻止不了,圣旨已经下了,而且三皇子自己也同意去了,”小太监说,“其实,只要让太子殿下以后不能继位就能保证三皇子以后的顺顺当当的。”
淑妃问道:“如何才能保证让太子不能继位?”
小太监凑近淑妃一步小声说:“若太子殿下是个废人,或是又什么伤残,自然就不能了。”
淑妃猛地转头看向小太监,小太监退后一步,把脖子缩在肩膀里。
小太监跪地自己掌嘴,哭着说:“奴才没读过书,实在愚笨,只想着三皇子的事,只会乱出主意,淑妃娘娘觉得不妥便权当奴才是心口胡说,淑妃娘娘饶了奴才。”
淑妃瞧了小太监两眼,终是下了决心,把小太监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淑妃想,德妃母家那么低的官职,她的儿子能当些时日太子,就够他们荣耀祖宗了,别妄想能阻挡江慕安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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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碗在金玉台厨房忙活,倒ᴊsɢ不是她想下厨,只是秋惊叶要去扬州了,非赖着小碗让小碗给他做践行酒菜。
小碗都有三四年除了给秋惊叶煮生日面,就没正经做过什么菜了,虽然她正经起来,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
可秋惊叶自从回了京,就跟改了性子一样,以前最嫌弃小碗做饭的就是他,现在却要缠着吃。
“你好好做啊,”秋惊叶在门口指挥,“把我吃坏了,我晚上就走不了了。”
“你是不是就是不想去啊?”小碗举着锅铲,“吃完饭赖地上,说动不了了,就能不去了是不是。还能讹我一把。”
秋惊叶一只手叉着腰,不服道:“何碗,你别瞧不起人啊。我现在可不是只知道玩的小孩子了,我长进了,不像你,厨艺一点长进没有,没有女子该有的美好品德,你书白读了。”
小碗在襜衣上抹了一把手,就要过去拧秋惊叶,说:“你叫我什么,我最近没拧你,你是不是忘了那是什么滋味。”
秋惊叶转身往外跑,小碗不愿意在侍女面前和秋惊叶打闹,便又折回去继续低头做饭。
“那个,你小心别烫到,”秋惊叶在厨房门口探出头,“别有压力,做的菜不好吃也没事,我今天给你放低要求。只要熟了、没毒就合格了。”
小碗:“滚。”
秋惊叶:“哦。”
“等等,回来。”
“怎么啦。”
小碗:“滚远点,开饭前再来打扰我,我真拧你。”
秋惊叶走后,小碗院里的主厨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
“别笑我,”小碗指着一捆青菜,“快来教我做这道菜,我真的不会。”
主厨说:“是太子妃,不过刚才秋惊叶不是说,让您做一个菜就行嘛,其他的我来做吧。”
小碗摇摇头,说:“不行,两三个放一起,最起码他们还能挑着一个不那么难吃的下口。若是只做一个,我怕他们为了给我面子,硬着头皮也要吃完,真吃坏了就糟了。”
秋惊叶是不是一时兴起小碗不知道,可小碗知道江知酌是一定会吃,而且会笑着说挺好吃的,然后吃完这一盘。
“太子妃您对弟弟和太子殿下真好,”主厨一边改刀一边说,“能事事为他们着想。”
小碗尴尬一笑,若不是为了餐桌上有江知酌,小碗一定把秋惊叶点的菜按着头让他吃完。
第62章 风云起
江知酌下朝后,看看时辰快午时了,便直奔金玉台,初十七站在厨房门口欠身行礼,江知酌进去的时候,小碗正在把刚做好的菜摆盘。
小碗在主厨的指导下,做出来的菜品还是勉强看得过去,毕竟是一对一指导,菜的数量和各种辅料调料都是主厨已经准备好的,出不了大错。
“怎么样?”小碗抬头问江知酌,“是不是看着没那么糟糕。”
跟小碗想的一样,江知酌格外捧场,一顿夸,小碗在厨艺上丢失的自信又在江知酌这里找回来了。
“其实当初我在御膳房还没进南书房的时候,也试过做菜的,不过只做了两次就被赶下来了,御厨们说我没天分,做的也根本不合格,”小碗把菜端给初十七,摆到屋里准备用晚饭,“我就说哪有一两次就否定别人的。他们说这样的菜品不能端到各宫娘娘和皇上面前,会连累他们一起被罚”
“后来呢?”江知酌问。
其实不问他也知道,后来小碗没往御厨方面发展,成了往各宫各院送膳食的小宫女。
“后来他们叫我别浪费粮食,说御膳房的食材都挺贵的,”小碗低头洗手,江知酌给她递布巾,“我做的菜一道也送不出去,后来就只能赖在南书房了。”
江知酌牵着小碗往屋内走,小碗突然凑近江知酌,小声说:“其实我送出去了几次呢。”
江知酌看小碗神神秘秘的样子,已经猜到小碗曾经把她做的菜送到了哪里。
整个皇宫只有一个地方能收到小碗做的菜,还不出来骂人的,大约只有那里了。
“嗯,送哪里去了。”江知酌淡声问。
“你猜?”小碗摇摇江知酌的胳膊,又自己回答,“是冷宫啊,哈哈。”
江知酌点点头,小碗接着说:“下次你带我进宫,我要去看她。我现在的身份,见她不方便。以前在宫里做小宫女的时候,我几乎隔一天就溜进去一次。”
江知酌在廊上停住脚步,牵着小碗坐下,屋内只有白竹、初十七他们四人。江知酌挨着小碗坐下,面对面的把小碗的双手按在自己膝盖上,小碗抬眼看着江知酌,问他怎么了。
江知酌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开口道:“冷宫现在已经没人了,你师父她……”
小碗来不及考虑江知酌是怎么知道冷宫柳氏柳意就是教她武功的师父,江知酌查过她在宫里的动向,这不足为奇,小碗十六岁之前没出过宫里,她能去的总共就那点地方。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小碗的心头,小碗忍不住想要后退,想要站起来,江知酌手心覆着小碗的手背,小碗定了定,轻声问:“我师父去哪了?”
“你走后的一个月,柳氏便因病仙逝了。”江知酌看着小碗的眼睛,“我本想以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
小碗嘴巴一扁,眼睛就红了,把脸扭到一边,吸了吸鼻子。
白竹给初十七一个眼神,两人就关上门,去门外守着了。
小碗咬着嘴里唇内侧的肉,憋得额角涨疼,可就是不落泪,看得江知酌心酸涩。
江知酌把小碗拉到腿上,摸着小碗的后脑勺说:“为难自己做什么,在我面前可以哭的。”
小碗吸吸鼻子说,没事。
江知酌没告诉小碗的是,柳意不是因病而亡,而是燕王被处决,柳意得知以后在冷宫里自戕的。
小碗只靠了江知酌一会儿,就起身整理了下仪容,小碗说:“是我不好,没能给师父送终。不过我不想哭,因为师父说我哭起来挺丑。”
“叫十七他们开门吧,”小碗在座位上坐好,“一会儿秋惊叶该来了,他晚上就走了,让他看到我刚才的样子,他该不放心了。”
小碗从没在秋惊叶面前哭过,连难过和不开心都甚少。秋惊叶和小碗刚去丹阳县第一年的的时候,秋惊叶没少哭哭啼啼,小碗不想过那种抱头痛哭的日子,更不愿意让秋惊叶觉得日子苦得没边。
所以即使秋惊叶是“戴罪之身”,也能在小碗的影响下,长成如今活泼又混不吝的样子。
“关着门干什么呢。大白天的。”秋惊叶在门外叩门,“何碗,是不是做的饭难吃又难看,羞得不敢见人了,没事儿,我今儿不嘲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