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男儿多了去了,你喜欢哪个,就把哪个带到阿娘面前。阿娘给你做主。”
我点点头。
想起那张笑得肆意的脸,我鬼使神差地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阿娘,若我看上的人没咱家有钱该怎么办?”
阿娘思索一番,张了张唇。
“乖乖,你看。你爹,他就没我有钱。这不是个问题。”
“我倒宁愿他没钱,也不希望他是个什么皇亲贵胄。”
“没钱好办多了,大不了阿娘养着你们。这辈子都不愁吃穿。”
“但如果是皇亲贵胄就麻烦了,阿娘不知道如何跟官家打交道。”
“这里头三妻四妾什么的,深着呢。”
我虽似懂非懂,可却朦朦胧胧地希望,谢九光是一个穷光蛋。
此时正在东宫里画画的谢寒止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喷嚏。
15
李勤约在阳明湖泛舟赏景。
当天。
我站在甲板上,看着湖上一片平静,突然心情大好。
“听闻卓小姐对美食颇有研究,在下准备了几道小菜,希望卓小姐赏脸。”
我看了看桌子上摆的十几种小吃,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葫芦头、糖油炒栗子、炸灌肠、马奶酒、羊杂碎、炒豆皮、酿皮子……
“这些都是西北美食啊。李状元也是西北人吗?”
好久没吃了!
李勤掀唇笑了笑。
“这些都是在下小时候与那人一同吃过的。在下到现在都记得。”
“只可惜,因为家事举家搬迁到了京城,从此再也没有吃过地道的西北小吃。”
“前几日我特意飞书到西北,请西北的厨子来家里做出来的,不知道合不合卓小姐胃口。”
我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炒豆皮。
味道跟以前西北老家那边的很像。
“卓小姐,你……可想起什么?”
我看着他清冷的面庞,很迷茫。
“这个味道很熟悉,可我想不起来。”
他突然激动,握着我的手。
“阿卿,是我啊。”
我愣住,嘴里的豆皮都忘了嚼。
“那年你四岁,我七岁。你请我吃豆皮,还说把你最心爱的食物让给了我。”
“后来你偷喝大人的酒,满脸通红,看见了我,说欢喜我,还说你要嫁我为妻。”
“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被豆皮呛到。
“咳咳咳……”
李勤给我递来一杯水。
我记得阿娘也跟我说过,小时候我偷喝大人的酒,还抱了一个小哥哥……
“所以那个人是你啊?”
“你想起来了?”
他的眼睛里闪过惊喜。
我摇摇头。
“阿娘跟我提过,但我没什么印象了。”
16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没关系。现在认识也不晚。”
忽然,他眼神坚定了起来。
“对啊。现在认识也不晚。”
“阿卿,今后你可以唤我小元或者阿望。你我就当重新相识,可好?”
我“嗯”了一声。
太……
太突然了吧!
眼见着气氛尴尬下去,我拿起一个炒栗子塞到他嘴里。
“我虽不记得,但阿娘说我小时候可挑剔了。所以我相信你肯定是一个很好的哥哥。要不然,我当时也不会说要嫁给你,对不对?”
李勤恢复了冷静。
“是啊。”
他噙着一抹笑,淡淡道:“阿卿。如今我功成名就,不知你是否愿意……”
“先跟我成……”
我看着他鲜艳的嘴唇一张一合,突然想起上次酒楼喝醉时,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男子。
谢九光。
说起来,李勤的嘴巴跟他最像。
那晚,我没有亲成。
今天,要不要试试?
所有男子的嘴巴都长这般好看吗?
好像也不是。
可能只是发现李勤的嘴巴跟他很像,才觉得太诱人了吧。
……
不知道尝起来……
于是我脑子一蒙,没忍住,一口咬了上去。
有点甜!
李勤有点凌乱。
他推了我一下,随即又马上抓住我的肩膀,加深了这个亲吻。
我晕头转向,差点窒息。
不一会,他拉开我的肩膀,微喘着气。
眼里有惊喜,有难以置信。
“所……所以,你这是答应我了,对吧?”
我因为那玩意不能下肚有点委屈。
“你说什么?”
他阿巴阿巴地在说什么?
“阿卿,你可知当众强吻一个男子意味着什么?”
李勤的脸颊染上一抹愠色。
“啊?”
“卓韵卿!”
他站起身,甩甩衣袖,气愤地走了。
17
当天。
同一条湖上泛舟的好事者就在京城散播了一条传闻。
原来卓家千金喜好男色,还喜欢强吻。
听到这话,娘差点笑得直不起腰。
“乖乖。所以……”
她的肩膀忍不住颤抖。
整张脸笑成了一朵花。
“所以他问你愿不愿意的时候,你就扑上去了?”
我哀怨地看着她。
“阿娘……”
我拖长了尾音,向她撒娇。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喝了口水润润嗓。
“好了,好了。阿娘不笑你了。”
她拉过我的手,温声道:“乖乖。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李勤啊?”
我的脑海里闪过谢九光的脸,眼神暗了暗。
“谈不上。就是不反感他。”
“那可不行。不反感可不算喜欢。”
“没关系。这事啊,咱们再看看。不着急。”
“甭管外面说什么。有阿娘呢。”
我反握住她的手,点点头。
其实我想告诉她,我好像确实喜欢了一个人。
可是我不知道这个人存不存在。
怎么说啊?
18
几日后。
赏花宴上。
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围在荷花塘边讨论荷花美景。
我坐在雅座旁,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面前的糕点。
阿娘说过,这种场合,自己腰板要挺得直,敢于冷场,敢于被动。
“咱家出过开国元勋,为大盛立下汗马功劳。”
“到现在你爹在西北、在整个朝廷都颇有分量。”
“你可千万别低头先跟人说话,不会说话你就吃。”
“不要怕没人跟你说话,也别巴巴地凑上去。她们抱团是她们的事,你吃你的。”
“吃饱了、玩腻了就回来。咱不受皇家那些个繁文缛节的气,知道没?”
我点头如捣蒜。
所以这会,她们抱团讨论荷花多美,我在这边吃得就有多香。
要说皇宫里的御厨手艺确实好。
这形状,这香味,这味道……
正当我大快朵颐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卓小姐。”
我愣住,放下手里的果仁糕回过头。
谢九光!
他依然一身墨袍,长身而立。
头发用同色发带束起,显得矜贵又疏离。
我开心地站起身,把吃的都忘在了脑后。
“你怎么在这?!”
“那天晚上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原来你是真的啊!”
兴许是我声音太大、太过兴奋。
当我说完回过头,才发现后面一排的姑娘都愣住了。
“拜见太子。”
她们齐齐拘礼。
我像被击中了一般,站在原地。
这这这……
“你是太子?”
他向我点点头,唇角带笑,满眼温柔。
我沉下脸。
19
东宫里。
“卓小姐,那天晚上是本宫无理。希望你原谅。”
我盯着眼前的碧螺春一言不发。
所以他是微服出巡,向我讨了一杯酒?
他有病?
看我半晌不出声,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我缓缓抬起头,笑得天真。
“可我不打算原谅你啊。”
谢九光没想到我的回答是这样的。
夺人的凤眸暗了一瞬。
“为何?”
“因为你不磊落。”
我定定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心思,但你不磊落。”
“你擅闯我的包厢,向我讨了一杯酒。”
“还跟我用了同一个酒杯。”
“我自认为我们是朋友,可你最后不告而别。”
“你不像把我当朋友。”
盯着他的眼睛,我满脸严肃。
“你像是在逗一只猫、一只狗。”
我也不明白我对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兴许是我对他期望太高。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落难公子哥,所以向我讨酒喝。
我一直认为这是我的一场梦。
这场梦里,他完美又温柔。
我曾以为他是我幻想出来的,所以羞于开口。
如今我才知,他虽是真人不假,却喜欢以这种方式来接近别人。
这让我莫名有些恼。
20
我的话又尖锐又不客气。
谢九光愣在当场。
进京后,阿娘告诫我,在京城可不像在西北,该有的礼仪不能忘。
我原本也不是一个不知礼数的人,但不知道为何就脱口而出。
兴许我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吧。
偏偏对方是太子。
回过神,我欠了欠身。
“臣女刚刚莽撞了,请太子恕罪。”
谢九光坐在主位上,笑得温柔。
“卓小姐,我确实把你当朋友。”
我望向他。
“那晚我在酒楼解闷喝酒,你孤身一人出现,点名要喝酒。”
“虽说京城思想开放,但只身一人来这混杂之地,我竟隐隐有些担心。”
“看到你的酒里被下了迷药,便以借酒的名义找上你。那日若非我及时出现,你恐怕……”
我心下骇然。
难怪我会醉得不省人事!
“这一日醉算不上卑鄙的迷药,只会让人喝完以后如自然喝醉一般。”
“但知觉减弱,任人摆布。我先前服过解药,自然无碍。”
“当日若我将你救出也未尝不可。但众目睽睽下太子与将军千金搂抱,有损你的清誉。”
“于是我便暗中差人将你的家丁找来。这才避免了一场误会。”
“整件事,我对你确有隐瞒。”
“抱歉。”
信息量太大,我的脑子转不过来。
所以当晚,有人给我下药了?
谁?
那个酒家的店小二?
而且他还误打误撞地救了我?
我还说他不磊落?
我我我……
此刻我尴尬得想抠脚。
21
正想说点什么,一个娇俏的女声从门外响起。
“表哥!”
我看见一抹鹅黄色走进门。
我听阿娘说过,长公主嫁人后生了一个女儿,长宁。
此人喜爱明亮衣裳,长公主和先皇极为疼爱她。
想必就是她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勤?
“长宁,你这没大没小的性格什么时候才会改?”
谢九光严肃道。
长宁撇撇嘴。
“臣女长宁拜见太子殿下,长宁问候太子殿下万福。”
“找本宫什么事?”
“表哥。我听说你的宫中来了一个有趣的人,所以特意来看看。”
她四处张望,然后便看见了我。
“表哥,就是她,对吧,一整个赏花宴都在埋头吃糕点的姑娘。”
救命啊。
谁传出去的?!
我明明也站起来看了一眼,好吗?!
我假装羞涩地起身。
“臣女拜见长宁郡主。”
“就是你啊。”
她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
长宁生得艳丽,眉眼弯弯,有一种大家闺秀的娇俏。
“李勤,你眼光确实不错。看她确实容颜如花、眉如墨画。难怪你倾心于她。”
我有点蒙。
太子也有点蒙。
李勤笑脸盈盈。
“多谢郡主。”
一道低沉又极具磁性的声音响起。
“长宁,你来是为了何事?”
长宁转过身。
“表哥,是李状元托我来的。他看见你把卓家小姐单独叫到东宫,以为你想为难人家姑娘,便让我来啦。”
我拧拧眉。
太子为难我?
所以他让长宁来?
谢九光也拧眉。
这都哪跟哪?
李勤鞠了一躬。
“下官对卓家小姐有儿时之情,亦有再遇之喜。下官……”
说到这,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下官心悦于卓小姐。”
“表哥,你看……”
长宁笑弯了眉眼。
“我们何不成人之美?”
谢九光脸色突变,俊脸阴沉。
“此事非同小可,长宁,你做不了主。”
不是。
我的终身大事什么时候需要你们来插手了?
能不能过问一下我?
22
当我把这件事说给阿娘听的时候,她的眉毛拧成一团。
“这京城脚下还有人干出这种事?”
她踢了一脚爹。
爹的脸色也难看,拳头梆硬。
“我立刻去查!”
我有点蒙。
“阿娘,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