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绣鸳鸯,素手点朱砂——小梨爱喝水 等【完结】
时间:2023-11-29 14:34:37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赵修澄来不及拍灰尘,快步上前就要拉我,声音急切:
  “我带你们走!”
  还未来得及想他怎会出现在此处,紧闭的屋门被猛地从外打开。
  许久未见的亮光刺入我的眼,一支箭矢飞快地射来,赵修澄虽立刻闪避,却仍被擦伤,带走一大片皮肤。
  血滴落在地上,在我的眼中不断放大,随后走入的匪徒面目可憎。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的眼中被血色填满。
  我紧盯着赵修澄受伤的手臂,迅速抽出头上特制的玉簪,用力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看向我。
  很快,“咻咻”的声音不断传来,成百名悍匪被禁卫军不费吹灰之力制服。
  我无暇顾及其他人的愕然,急声命人给赵修澄进行治疗。
  “你怎么这么傻?你跑过来就是为了受伤吗?”我忍不住问他。
  少年的俊脸因失血变得苍白,声音变得微弱:“我是……来救你的,只要你平安就值得。”
  我又急又怒,身边的晏思禹了解我,开口安慰:
  “莫要担心,这伤口看着吓人,休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如初了。”
  我长舒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安排好后续事宜。
  今日之事,其实我已向父皇请示过,意欲一举除掉黎家及其勾结的势力。
  那些匪徒经审讯后都招认自己是黎府的私兵,奉命前来杀我。黎府因豢养私兵、谋害皇嗣被满门抄斩,与黎家有过勾结的势力也被一并处理。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却没想到会累得赵修澄因救我而受伤。
  我求父皇让太医院院首前去为他治伤,还给他送去许多上好的药材。
  17
  经此一事,皇帝知我有勇有谋,不只是个嚣张公主,对我越发爱怜,我的宠爱和地位更甚,风头无两。
  父皇与我的关系亲近,与娘亲的感情更是加深。
  父皇问起我小时候的生活,我说起娘亲一人养我的不易,没错过他眼中的愧疚与痛楚。
  我又谈到娘亲对父皇的印象和描述,他的眼里现出怀念。
  年少的情谊终究是特殊的,父皇顶住压力空悬多年的后位必须给我的漂亮娘亲。
  父皇待我的娘亲愈发爱重,常与娘亲故地重游,回忆往昔,各种赏赐如水般流入她的宫殿。
  在娘亲的生辰宴上,父皇下旨册封她为皇后。
  封后大典当日,娘亲凤冠霞帔,受众人参拜。凤袍精致华贵,美得动人。
  但更美的是娘亲。
  娘亲告诉我,她的心结已经解开,如今不求别的,只盼着我事事如意。
  我望向远处的晏思禹,抿着嘴笑。貌美书生也对我回以温和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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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时光眨眼而过,我的年龄既长,追求者也变多。
  我记着与晏思禹的约定,一概拒绝追求者,也提醒父皇不要忘记。
  晏思禹一如既往地勤奋好学,我偶尔念得紧了会带着点心去慰问他。
  “好好学啊,你可是要考状元娶公主的。”
  我这样鼓励他。
  他虽哭笑不得,也次次都温柔应下。
  三年的时间,足够晏家郎君实现诺言,成为状元。
  父皇对他赞不绝口,很快为我们下旨订婚。
  内务府被下令要用最豪华的规格来准备我的一应婚礼用品,安排了数个顶尖的绣娘耗费大半年的时间为我制作嫁衣。
  尽管父皇专门派了人监督内务府的准备过程,我还是每天乐此不疲地跑去内务府。
  成婚前一月,我收到了赵修澄派人送来的新婚贺礼。
  我看着眼前明显价值不菲的步摇,再次询问赵府的小厮:
  “你确定这是赵修澄送的新婚贺礼?太贵重了吧。”
  小厮面带笑意:“公主金尊玉贵,自然值得如此贵重之物。”
  成婚前一周,我提着一壶酒去寻晏思禹。
  三年的积淀让他越发出挑,温润如玉的气质倒是一点没变。
  忆起多年的情谊,我感慨万千,又有几分将要出嫁的茫然。
  晏思禹不是好酒的人,本不愿喝酒,却敌不过我的霸道脾气,终究还是如小时候那样纵容我。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没有意义的话,他只笑着看我。
  几杯酒下肚,我欲夸赞美酒甘醇,抬眼看到晏思禹的醉态。
  他面上没有异样,但眼神轻微涣散,耳根染上红色。
  我起了玩心,凑上前要逗他:“思禹哥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晏思禹努力定眼看清我,忽地将我拉进他的怀里。他大胆地抓着我的手,眼底是纯粹的喜悦:
  “是最喜欢的元熙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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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婚之日,我天不亮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被伺候着穿上大红的嫁衣。
  在我打第三个哈欠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接着一个红色身影冲进来。
  赵修澄穿着一身鲜艳红衣,面容略显憔悴,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元熙公主,你可愿同我回西北?”
  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不敢给他留下希望,遂冷声拒绝:“我不愿。”
  眼前的少年郎瞬间失去活力,自顾离开。
  之后婚礼的进程十分顺利,十里红妆,万人空巷。
  我的竹马哥哥抓稳我的手,同我一起拜见太后、父皇和娘亲,仪仗队在皇城游街,声势浩大。
  拜见晏思禹的父母过后,他去招待宾客,我则在公主府的婚房中等候。
  晏思禹很是体贴,早早归来,稳稳地掀开我的盖头,同我喝合卺酒。
  洞房花烛,一夜好眠。
  第二日进宫,娘亲拉着我的手同我说着体己话,太后笑眯眯地赏赐我许多金银财宝。
  父皇龙颜大悦,破例封我为镇国元熙公主,选了一块富庶之地作为我的封地。
  我知我女子之身能得到这个位置已是极高的殊荣,但这个时代更多的是被埋没的女子。
  我将我记得的巾帼事迹写下,拿去刊印发行。
  我将积蓄用于建设女子学堂。女子亦可读圣贤书,行万里路,志在天下。
  我向父皇谏言,国家建设发展阶段,女子也可出一份力,不可小觑。
  许多女子都鼓起勇气,进入学堂读书,又将在学堂中学到的知识教给其他女子。能力拔尖的女子越来越多, 女官员的数量也在增多, 这个国家欣欣向荣。
  至于我自己。晏思禹温柔待我, 带我去吃我最喜欢吃的糖人,给我讲我最喜欢听的故事, 纵容我的任性。
  我守好小家, 常带着他去找娘亲和太后聊天,已是心满意足。
  番外
  我叫晏思禹, 父亲是当朝首辅, 对我要求极高。
  我从小按照父母的教导,刻苦学习, 他们都说我懂事稳重, 有父亲的风范。
  其实我只是不想给我们家丢脸。
  我没有玩乐的时间, 也从没有想过做学习以外的事情。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读书,一个小女孩误闯进来, 从此闯入我的世界。
  小女孩粉雕玉琢,我从没见过这样可爱的人。
  我故作成熟,她却嫌我呆板, 缠着我给她讲故事。
  看她听着那些陈旧的故事昏昏欲睡,我只能找出看过的历史传记, 勉强让她打起精神。
  她是那样美好,我不敢将心中的遐思告诉她。
  她居然是尊贵的大公主, 我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
  可她居然也是中意我的,我有点不敢相信,又再次确认,反而惹她落泪。
  看她生气的样子, 我懊恼又自责, 想要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她不知道,赵家的儿郎对她并不是普通朋友的心思,我可以看得出来。
  不打不相识, 赵修澄在同我聊天时告诉我,他小时候差点被人拐走, 是一个小女孩救了他。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他现在对元熙这般好, 那个救了他的小女孩定是元熙。
  赵修澄又说,他知道元熙中意的是我,不想和我争。可他那样义无反顾地来救我们两个,甚至为此受伤, 触动的不只是元熙一个人。
  我知道赵修澄给元熙送了精美的步摇,但没想到他不甘心, 在大婚当日想要带走元熙。
  幸好元熙选择了我。
  而我与元熙成婚之后,赵修澄同他父亲跑回西北,自请参军, 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也惹得元熙心疼、牵挂。
  我知道元熙只是担心他,告诉元熙:
  “莫要担心了。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糖人,给你讲你最喜欢听的故事。”
  元熙一下又恢复了活力, 笑进我的心里。
  我想,这样好的姑娘,我一定要好好守护她的笑容。
  (全文完)
第47章 薄骨生香
  大荒那年,我娘给我洗干净脸,将我卖进青楼换了三个馍馍。
  一批女童里,我又被挑中做炉香女。
  我日日泡着花瓣温泉,每样入口的东西都经过精细计量,每件穿着的衣物都被异香香氛过。
  别说接客,普通人根本不许近我三尺。
  妓子们都说我撞了大运,只有我知道,自己不过是为达官贵人培养的——
  极品人香。
  1
  我命不好,十岁那年正碰上了大荒,庄稼颗粒无收的时候,险些被易子而食。
  村里人都觉得我大了些,分明是已经懂事的年纪,实在下不去死手,怕遭报应。
  没人愿意和我娘换,我娘就打算自己动手掐死我。
  我哭着求娘放过我,她手刚松了几分,就被爹呵斥:“幺儿快饿死了,难道要把你换了吃!”
  一句话,让我娘的脸色彻底狠了下来,她手劲也下了狠,我求饶的话只能溢出来半字。
  可这时小弟醒了,见此嚎啕大哭。
  咬死不食人肉,只想吃馍馍。
  我爹娘对我残忍心狠,对小弟却恨不得摘月捧给他。
  看他哭岔了气,我爹最终还是叹了句:“算了,就把翠丫头领到镇上,换些个馍馍来吧。”
  我娘沉默地拉拽着我的胳膊,用两捧水给我净了脸,然后带我去了镇上。
  走了很久很久,我头皮被晒刺得火辣辣疼,双腿仿佛灌了千斤重。
  可我只能无声流泪,不敢言语。
  不被吃掉,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村里哀鸿遍野,可镇上还远不至此。
  富人家里依然有存粮,街上甚至还有孩童嬉闹,根本让人想象不到这是荒年景象。
  卖糖葫芦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女童,一边吆喝走卖,一边哄女童吃糖葫芦。
  我看着眼馋,悄悄咽了咽口水。
  娘也看见了,暗里掐了我一把。
  我死死咬着唇,满眼泪花朝她看了过去,抽抽搭搭地颤抖着肩。
  我娘怔住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卖糖葫芦的男人经过的时候,她突然一把拉住了对方:“我,我想求求你,能不能给我一颗……”
  男人不高兴,竖着眉,一脸凶恶。
  他猛地拉开了距离,啐了一句:“狗娘养的,乞讨还乞讨在爷面前了!”
  我娘双目无神,涣散地看向地面,又看了看我:“我妮儿从来还没吃过……”
  男人不听,伸腿踹了我娘一脚,这时女童嘴一松,半颗沾了些许口水的糖葫芦滚到了泥地里。
  我娘眼巴巴看着那半颗糖葫芦,就势扑到了地上,捡起来一把塞到我嘴里。
  红彤彤的糖葫芦沾上泥土,黑扑扑的,像泥丸,可一进嘴里,还是甜丝丝的,直把人往死里腻。
  娘要掐死我的时候,我没有哭。
  娘喂给我半颗糖葫芦,我却哭出了声。
  她拉着我继续往前走,麻木着脸。
  直到把我送到青楼,老鸨掐起我的下巴,她打量着我,满意道:“这丫头送到我这儿啊,你才算做对了一件积福的事,世人皆看不上我们,可只有我们才能在荒年好好活着。”
  我娘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您说得是,烦请您照料一二了。”
  老鸨使了个眼色,便有人递给了我娘四个香喷喷的大白馍。
  我娘犹豫了片刻,到头推还回去一个,又看了看我。
  老鸨笑道:“你既只收三个,我明白你的意思,会对这丫头好些。”
  我娘点点头,又闻着馍馍的味道咽了咽口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鸨眼角带上讥诮,把我娘推还回来的馍馍捏在手里揉烂,扔在地上,这才对一旁的人笑:“你说说,要卖女娃的是她,后来又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我死死盯着她扔到地上那不成模样的馍馍,耳边根本听不进一句话。
  老鸨也看见了,她拍了拍我的脑门:“瞧瞧这点儿出息,跟着妈妈,往后什么白馍花馍吃不上。”
  她牵起了我的手。
  2
  可后来,白馍花馍我也没吃上。
  用老鸨的话来说,就是这些俗物都配不上我。
  我不知道什么是炉香女,只晓得在那批女童中,我是唯一被挑出来的。
  我吃上了世间最精贵的糕点,精贵到做这种糕点所用的水都是露水。
  我穿上了世间最柔软的衣物,柔软到连故意触碰都仿若无物。
  我泡着花香温泉,喝着蜜汁琼浆,夏食荔枝,冬食葡萄,绣口半含,便是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口粮。
  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服侍,她们日夜都会让我服用一颗薄骨丸,在我的身体上倒一滴奇怪的液体。
  那液体芬芳,带着无法言述的香气。
  滴下去,却似钻骨毒药,令人痛苦不堪。
  我开始也反抗过,可老鸨束着我的足,她不伤我的皮肉,却把我在房梁上吊了整整三日。
  我头部充血,又滴水未进,险些死在那时候。
  后来我就学乖了。
  虽那滴香液让我受尽痛苦,可换来的是人前人后的富贵奢靡。
  也的确。
  除此外,我不是公主,胜似公主。
  大抵是养得实在太好,我清瘦不足,丰腴有余,一颦一笑,一行一坐,皆万千风情。
  更何谈我肌肤胜雪,玉腕生香,老鸨常常惋惜,我若是接客,必定让她赚得盆满钵满,名头远扬京城。
  对,我不仅不接客,普通人甚至不能近我三尺。
  老鸨说,炉香女的香气是有限的,不能平白被人闻了去。
  我每每却在心底嗤笑,从没听说过香气还能被越闻越少。
  不过我也不会反驳,只是低着眉,一副乖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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