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的妆造团队的人都羡慕地看着姜云晚，他们在剧组这么久，刘路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
姜云晚迟疑了一秒，陈西惊叹地说：“学姐去吧，那可是刘导诶。”
对啊，是刘路。
他可是圈内大佬，得罪不起。
姜云晚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餐桌都是长条桌。
姜云晚特意选了一个商焰的对角线坐下来后，客气地对刘路说：“刘导找我什么事。”
“云晚，我看了你们今天的初步服化设计，真的不错，我很满意。”
刘路夸了姜云晚几句，又提了些自己想要的感觉后，就把话题扯到了今天的选角试镜上。
“今天面试的角色也确定下来，虽然这个角色戏份不重，但在剧中也至关重要，云晚你到时候好好帮他设计一个造型。”
姜云晚设计造型，都会根据个人特质来，随口问了一句：“选的谁。”
导演说了一个名字。
姜云晚一愣。
真是巧了。
这人就是那晚上和蒋思颖接吻的小鲜肉。
他的资历很难进刘路这个组，想必也是靠蒋思颖的人情，介绍来《荒城》剧组的。
蒋思颖这人还挺大方的。
姜云晚没忍住笑了下，说：“嗯，不错，挺帅的。”
话音刚落。
商焰手中的柠檬汁重重地磕在了桌板上。
发出了一声不轻不重的碰响。
餐厅声音喧杂，旁边的人听不到，但是刘路和姜云晚都察觉到了，并从那一声突兀的声音里，品出了商焰心情不太愉快的信号。
姜云晚微怔，不过她没看商焰，垂着眸子继续享用盘子美食。
刘路却被吓了一跳，错愕地抬头。
商焰看向姜云晚，见她根本不看她，眼中冷意更深了，薄唇抿成了条冷冽的线。
好一会儿，他那股说不清的愤怒积攒到了极致，直接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对刘路说：“刘导，我饱了，先告辞了。”
商焰餐盘中的食物，根本还没怎么动，在刘路这种大胃王看来，那点食量喂猫还不够塞牙缝的。
“你再吃一点。”
“你不是说我还不够瘦吗，当减肥了。”商焰理由充分，有理有据。
刘路“……”
商焰又高又瘦，身姿匀称有力，肌肉线条流畅精悍，在圈内男星里，找不出几个人有他那种兼具美感和力量的身材了。
换做别的剧组，绝对不会挑剔商焰的体态。
但《荒城》里杀手，是那种瘦到病态的感觉，哪怕商焰最近一个月已经瘦了快十斤，眉骨都锋利了，但是和刘路想要的苍白阴沉的病态感差了不少。
商焰本来就是吃的减肥餐，刘路想说也不用这么着急，视线瞥过了眼垂眸安静吃饭的姜云晚，突然就茅塞顿开。
他无奈地笑了笑，闲散地往后靠了靠，懒洋洋地说：“行，那你走吧。“
商焰转身就走，一秒都没多停留。
刘路又看向姜云晚，意味深长地笑了声：“云晚，你不去哄哄他。”
闻言，姜云晚心头咯登了一下，还是面不改色道：“刘导，你说笑了，老板吃不饱饭心情不好我躲着还来不及，哪还有上赶着去挨骂的道理。”
“别人或许会挨骂。”刘路眯眼看着姜云晚，说得笃定，“但对你，他不会。”
之前姜云晚还当自己会错意了。
此刻听刘路这么说，霎时便知道，刘路应该知道些了什么。
顿时一点胃口都没了。
“我这人对好演员的包容度很挺高，他只要有能力，能让我满意，怎么作都行。除此之外的人，我并不是很坚持，我喜欢爽快人，别人拒绝我了，我一般就懒得再往上凑了，合作这事讲究你情我愿，强求没意思。”
刘路语气停顿了一拍，眼神犀利，笑得像只胖狐狸，“我年前时邀请你，你拒绝我，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还要邀请你来吗。”
姜云晚手心突然有些泛凉。
她还是勉强笑了一下，“因为什么？”
刘路胖短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了扣击了两下。
“因为商焰。”
“是他让我邀请你来的。”
姜云晚：“……”
她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
刘路也不管姜云晚到底怎么想，笑了声，有些感慨地说：“云晚，我以前一直以为商焰和思颖有点什么，没想到我也看走眼了。”
“你们保密措施做得真好，我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就商焰不让你跟着，却非要迂回地让我出面请你的时候，我才咂摸出味儿来。”
他隔空点了点姜云晚，“你们关系不一般。”
姜云晚也不知道怎么回酒店房间的。
脑子里像是有根弦儿一直被拉扯着，带的她神经都在突突突地狂跳。
她静坐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
以前的五年，她和商焰的关系没人知道。
现在彻底切割了感情，知道的人倒是越来越多。
真的有些讽刺。
讽刺得对于商焰这些日子以来反常的举动，她都不想，也不愿去探寻这背后隐含的真正原因。
姜云晚仰面倒在床上。
越来越想要时间过得快一些，早些从这像是乱麻一样的生活里解脱出来。
姜云晚在《荒城》剧组的第三天时，林月月也来了平城。
她这次在《荒城》里扮演一只妖。
清纯挂的牡丹花妖。
看到人物小传的时候，姜云晚觉得这个角色还挺贴合林月月的长相的，心中已经对她的妆造有了个初步的设计。
白流苏，飘逸的薄纱裙，额心最好加上花钿。
姜云晚思考，推敲细节的时候，化妆间门被推开了，林月月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助理。
姜云晚朝着林月月看了一眼，霎时怔然。
林月月和上次所见不太一样。
上次见到的林月月像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温和无害。
但这次——
她穿着皮短裙，上身是某奢侈品牌的短款皮草大衣，鼻梁上还架了一幅墨镜，看起来气势十足。
陈西轻啧了声，在姜云晚耳边小声说：“这派头未免也太大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天后级的人物。”
姜云晚不动声色地望着林月月，若有所思。
这时候，林月月似乎朝着她看了一眼，因为墨镜遮挡，姜云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不过姜云晚看得出来，林月月的心情是不太好的。
妆造组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妆造组的头儿轻咳了声，拍了拍手，“既然林小姐来了，我们就开始吧。”
说着就拿下一身衣服，让林月月先去试装。
林月月还算配合。
捞起衣服，带着助理就进了那用布帘子临时搭起来的简陋换衣间。
她一进去，众人就忍不住小声咬耳朵。
“靠，林月月怎么和上次来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了，不是为了演妖精，提前入戏了，也不对啊，那牡丹妖也不是她现在这样的。”
“听说她背后大佬，最近可宠她了，拿了好几个不错的资源，可能恃宠而骄吧。”
“你们注意到林月月耳朵上那对翡翠坠子了吗，看那水头，还有设计，一看就很贵。”
全程姜云晚都没掺和，陈西却忍不住问她，“学姐，你见多识广，应该知道她那耳坠的出处。”
姜云晚还真知道，前些日子一个拍卖会上就出现过这对翡翠耳坠，她还关注过。
“是国内一个挺出名的玉雕师的作品。”姜云晚说了名字，陈西瞪大眼惊叹，“他的作品啊，一定很贵。”
“接近百万吧。”
姜云晚知道最后这对耳坠子被人以这个价格拍下了。
她刚说完，布帘子就掀开了。
所有人都立刻噤声。
林月月抱着那间衣服出来：“这衣服有些问题，你们来帮我看看。”
声音冷冰冰的。
“……我来吧。”一个妆造组的女生朝她走过去。
“不要你。”林月月抬起手指向了姜云晚，“姜老师，你来帮我一下吧。”
顿时，化妆间里的气氛都沉窒了下去。
一点声音都没有。
众人都面面相觑地交换眼神。
他们知道姜云晚是来帮忙的，这段时间，她只是帮妆造组提供灵感，和给予一些建议，亲手帮演员换装这种杂事，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行吗？”林月月就在那片沉默中问。
姜云晚静默地看她两秒，站起来，“可以。”
跟着林月月进了换衣间，只有两个人面对面时，姜云晚问她：“哪里有问题。”
林月月不说话。
姜云晚也懒得多问，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林月月，但也知道她在刁难，只说：“那先穿吧，等下导演要过来。”
哪怕林月月是资源咖，但还是不敢得罪导演的。
她瞪了姜云晚一眼，也乖乖开始换衣服。
换好后，姜云晚看着她墨镜，“这个也摘下来。”
林月月咬着唇，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把墨镜取了下来。
那一刻姜云晚就知道她为什么在室内还戴着墨镜了，她眼睛都是红肿的，显然是哭过。
至于她为什么哭，也不在姜云晚关心的范畴内，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妆造组的人帮林月月上好妆做好发型后，刘路还在忙没过来，是副导演韩磊来的。
他看了一下林月月的造型，也没说满意还是不满意，让人拍了照后，有些严肃地说了一句“把眼睛消消肿，剧组不是让你来闹着玩儿的”，然后就走了。
下午三点左右，妆造组收到的导演的消息，提了些改动意见。
妆造组又重新设计改动了后，让林月月过来试装。
可能是韩磊那句话，林月月没再作妖了，全程都安静地任由着妆造组折腾。
好不容易结束，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姜云晚也准备离开时，坐在椅子上的林月月突然捂着左耳，朝着姜云晚喊了一声。
这次是带着笑的。
姜云晚脚步一顿，转头看她。
在众人的视线下，林月月朝着姜云晚伸出一只手：“姜老师，我耳坠子你应该还我了吧。”
姜云晚蹙眉：“什么耳坠子。”
林月月：“上午你不是帮我试装吗，说我耳坠子好看，你很感兴趣，让我借给你看看吗，应该看得差不多了，你该还我了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姜云晚。
姜云晚很平静：“你记错了吧。”
气氛瞬间暗潮汹涌，妆造间的人都不知道到底谁在说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但看那眼神，他们还是更相信林月月。
虽然他们和姜云晚相处得挺和谐的，但也就几天，终归是不太了解她的，而且上午她也提到了林月月的耳坠子，看起来很了解。
更何况林月月如今背有靠山，同姜云晚也没什么冲突，也没必要平白无故污蔑姜云晚。
不大的化妆间，须臾安静到了极致。
姜云晚也不在乎别的人怎么想，只是望着林月月，目光静然。
倒是显得林月月有些像跳梁小丑。
林月月意识到了，愈加愤怒，不甘示弱地回视过去。
就在这时，陈西忍不住了，她站了出来，生气地为姜云晚抱不平，“我学姐给商焰做造型，差那点钱吗。”
林月月眼神极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还是强撑着说：“她也不过只是商焰身边的一个造型师而已，我那枚耳坠子可是很贵的。”
“你！”陈西怒了，还想要和林月月争辩，旁边的人拉了拉她，意思是让她不要得罪林月月。
陈西咬了咬唇，也想起了林月月的背景，脸白了白，也不做声了。
说到底，她和姜云晚的交情，还是不如饭碗重要。
这种时候站队，是最不明智的决定，最好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
见陈西也退却了，林月月更得意。
“姜老师，我也不想事情闹得难看，还不给我吗。”
姜云晚和林月月对视两秒，突然转身对造型组的其他人说：“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这两位大神，众人一个都不敢得罪。
此刻正是求之不得。
立刻都鱼贯而出了化妆间。
走在最后的一个人，还贴心地帮她们带上了门。
门扉阖上。
化妆间里就剩下姜云晚和林月月。
姜云晚今天站了一天了，腰背有些酸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抬眼看向身体依然挺得笔直的林月月。
想了会儿才说：“林小姐，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污蔑我。”
林月月咬着唇不说话。
姜云晚又说：“你说你把耳坠子借给我了，但是今天上午离开这间房间的时候，你还戴在耳朵上的。”
“是吗。”
林月月眼睛闪了闪，“但是除了你谁注意到了呢。”
姜云晚：“……”
她突然叹了口气，抬起手臂，朝着墙壁一个角落指去。
林月月抬眼去看，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那处不起眼的地方，有一点红光在闪烁。
“林小姐，我觉得这个监控应该能拍下来吧，只要查一查就知道了，即便这个监控拍不到，外面的走廊上也有，应该会拍得到上午离开的时候，林小姐的耳坠子是不是还在。”
林月月咬着唇，看了姜云晚一会儿，眼睛突然就红了。
但她依然扬着脖子，不服输地望着姜云晚。
姜云晚也沉默着，视线掠过墙上一副妆造草图。
那是商焰的造型图初稿。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了吗？”林月月不说话，姜云晚又说：“是因为商焰吗。”
林月月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姜云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手指下意识搓了搓，像是要捻起点什么。
但手边空空的，没什么可以让她抓握的。
以前她就觉得林月月可能是曾经喜欢过商焰的人，当如今的反应来看，大概率还有更深沉的渊源。
至于是什么。
她不想胡乱去揣测。
“你和商焰到底是什么关系？”姜云晚望着一脸受了委屈的林月月，笑了下，唇瓣轻吐，“应该不只是在影视城时就认识那么简单吧。”
林月月不说话。
姜云晚也不急，就安静地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月月紧绷的身体松懈了，她在姜云晚对面坐下，她略有挑衅地望向姜云晚，手指还紧紧攥着裙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