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自己手里还剩点闲钱,所以一开始并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要是一般的高中生,这些钱足够两个月的生活费,但那时候的南楠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吃喝玩乐几天就挥霍没了,只能老老实实去吃食堂。
刚开始的几天还好,盲目的新鲜劲让南楠觉得食堂的饭菜似乎也不错,但日子一久,那八百年不换一遍的菜谱就令人望而生厌了。
她开始怀念以前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根本不用为钱发愁的日子。
其实原本她也没把主意打到陈松北的身上,因为说起这件事,就得从她闹得那个乌龙开始。
自从陈松北开始给她补习,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平白多了起来,她也自然而然地知道了陈松北在校外时的样子。
十八岁的年纪,不论男女大都是喜欢打扮的,但青春的大部分时间似乎也都被禁锢在那抹蓝白色的校服里。
所以只要一到周末可以休息回家的时候,大家都会迫不及待地摆脱这种禁锢,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
南楠每次周末去图书馆补习,也会站在衣柜前纠结好久好久,她有一次无聊的时候想了想,好像除了校服,她就没在陈松北面前穿过重样的衣服。
但是陈松北的衣服好像就那么几件,夏天的时候总是万年不变的白T配运动裤,没有品牌,就是市面上随处都能买到的那种很普通的几十块钱的纯棉T恤,上面也没有任何的装饰图案或字母,入秋则会加一件款式简单黑色冲锋衣外套。
裤子也是很普通的运动裤,不是灰色就是黑色。
鞋子倒是有品牌,但也都是很平价的那种,完全不是那时候的男生都喜欢穿的xx牌或者xxxx牌。
不过一开始南楠也没想那么多,因为在那个非主流横行的年代,她反而觉得陈松北简单随性的穿搭是股清流,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干净。
干净到只要离他近一些的时候,就能闻到他衣服上那股被阳光晒透的温暖气息,像空气一样让人上瘾。
后来有一次周末,他们在图书馆补习的时候收到班级群里发的消息,班长通知说周一要收之前班里统一定习题册的费用,一人两百块钱,提前准备好。
陈松北看到以后直接拿出他的钱包取出两百块递给南楠,说让她帮忙交一下,因为他明天有事请了一天假。
南楠点点头应了声好,视线一瞥却被他另一只手里的钱包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只非常旧非常旧的钱包,正方形的对折设计,外层的材质不知道是真皮还是皮革,已经有多处都破皮开裂露出白色的内里,边缘的缝线也有些松散,是掉在街上绝对会被当成垃圾扔进垃圾桶而不是上报警局失物招领的那种破旧程度。
南楠坐在那儿,大脑一个宕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段时间言情小说和狗血电视剧看的太多,她几乎是立刻就把陈松北之前的一些行为和举止串联在一起。
她恍然大悟,觉得陈松北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寒门贵子,家里十分之困难,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钱包都破成那样了还在用,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生活对他的不公,反而是通过努力学习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就是说,好一个长在石缝里却依旧心向阳光的坚韧小草啊。
第19章 酸涩 迟来的甜
虽然一下子脑补了这么多的东西, 但面上南楠却是一点破绽都没露,她不动声色地收下陈松北递过来的钱,下午补习结束和陈松北分开后就直奔商场。
她想给陈松北换一个钱包, 但不能按照自己的消费水平来挑选,那样陈松北一定不会收, 甚至还会无形中伤到他的自尊心。
所以南楠当时在商场里逛了很久, 转了好几家店,最终买了一个标价一百二十八元的钱包, 和他当时用的那个很像, 不过她买的这款是棕色。
第二天南楠早早就去了学校, 趁着没人的时候把钱包塞进了陈松北书桌的最深处, 默默期盼他能收下。
结果那一周陈松北都没和她提起过这件事, 南楠不知道他是没发现这个东西, 还是发现了不想要觉得她在可怜他,但她又不敢主动问,怕这样会更令他感到不舒服,于是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南楠依旧会时不时地给陈松北买一些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内的东西,吃的用的都有, 她只闷头买, 也不管陈松北知不知道是她给的。
当时的想法很简单, 她只希望陈松北过得好一些。
而这件事情出现转折是在一个夏末时节。
一次放学她偶然间在家附近的一条路上碰到了陈松北, 南楠当时还挺惊讶的, 毕竟榆安别墅区的私密性非常好,除了业主很少有其他人可以进入。
南楠还以为他来这里是要找人或者有什么事情要办,还特热情地凑上去想要帮他的忙。
结果陈松北当时像看智障一样地低头看她, 冷冷地来了一句:“回家, 要帮忙吗?”
南楠:“……”
记得那天几乎无风, 天气一片晴好,街角房檐下几只白鸽,南楠站在原地凌乱了好久。
从那之后她旁敲侧击知道了那只破旧的钱包是他妈妈送给他的礼物,不是买不起,只是不舍得换,而衣服少,单纯只是他懒得花心思在这上面,有得穿,穿得舒服就足够了。
南楠当时把整件事情搞清楚后懊恼得不行。
一是觉得自己脑子好像真是不太聪明,二是就在她给陈松北买完钱包后的不久时间,她因为和南柳吵架被迫变成了穷光蛋,每天日子过得紧巴巴,还要忍痛抽出一些钱来给陈松北买好吃的。
要是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她就自己留着了!
可是花出去的钱又不能再问人家要回来,那她南楠大小姐成什么人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秉持着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原则,她连着一个星期吃着食堂最便宜的饭菜,一次小灶没开过,一杯奶茶没买过,只能每天放学后对着奶茶店的门流口水。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陈松北竟然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补习的时候主动给她带了奶茶。
南楠当时那个感动啊,觉得自己之前真是没白投喂,陈松北这人还是相当仗义的,恨不得按着他的头当场拜个把子。
从那之后她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今天买磁带,明天买CD,后天买奶茶,大后天买蛋糕,甚至当时为了买吉他还坑过他一笔大的。
零零散散钱借了不少,每次都信誓旦旦地说有钱了就还,结果转眼就全都忘到脑后。
南楠只觉得陈松北这个人太低调了,明明家里条件很好,却总是在食堂吃十块钱一份的盒餐,而且她也不理解陈松北的妈妈为什么不送一个新的钱包给他,反而一直让他用那么旧的。
但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南楠当时也没多问,只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陈松北这个人跟他们这种纨绔子弟不一样,觉悟太高,自律节约,是祖国的大好青年。
原本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前段时间去陈松北的家里,那个下午他的外婆许兰给她讲了很多关于陈松北的事情。
陈松北的母亲江宁当初是委身远嫁到江清的,陈松北的父亲陈朝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两个人的家庭条件很悬殊,许兰对这段婚姻一直都不看好,最开始的时候一度闹得很难看,虽然婚后陈朝对江宁的确很好,但许兰依旧不怎么喜欢陈朝。
后来江宁去世,陈松北只身一人回到苍榆照顾许兰,说是照顾,也真的就是照顾。
因为除了住在那里,他从没用过许兰给他的钱,每周只有固定的两百块生活费,是陈朝通过银行卡转给他的。
后来陈朝去世,陈松北上了大学,每学期的奖学金和兼职收入就已经覆盖了他的日常开销,更是没有用过许兰的钱。
曾经许兰一度认为陈松北这是在替他父亲鸣不平,是用另一种方式在抗议,直到陈朝去世,许兰才慢慢释怀。
她明白陈松北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他是真心拿她当外婆看待,她瘫痪在床的那段时间,陈松北上完课就会去医院照顾她,风雨无阻,凡事亲力亲为。
他只是骨子里和陈朝一样倔罢了,总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现状。
想到这儿,南楠心口有些堵,情绪被酸涩感填满的同时,似乎又带着点迟来的甜。
陈松北每周只有两百块的生活费,却愿意给她花一百五十块。
意识到这一点后,南楠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很像一个渣女,拿着穷小子的钱花天酒地,却让人家一天三顿只能吃糠咽菜,知道的是她喜欢陈松北喜欢的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陈松北爱她爱的深沉呢。
关键是陈松北刚刚的语气和神情也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想要让她还钱的样子,话里话外,无非都是变相在说她没有良心。
毕竟那些钱真要加起来也不会有太多,现在的陈松北怎么看都不会缺她那点钱,只是人情债占了大半。
南楠自知不占理,头脑风暴一时间想了八百种补救措施,但没一个看起来是可行的。
秉持着破罐破摔的心态,南楠避着陈松北刚刚的问题,心虚地来了句,“要不……请你吃顿饭吧。”
她抬头尴尬地笑了笑,“就当是谢礼,行吗?”
陈松北上半身匿在暗处,闻言掀了下眼皮,眼底没什么情绪,冷淡道:“什么时候?”
“……南楠局促地抠了下自己的手指,“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就有。”
“……”
陈松北搭腔太快,南楠明显愣了下,……以的,那你有比较喜欢的餐厅吗?要是比较火的话,看看要不要明天早点先预定一下。”
谁知陈松北却说:“不用那么麻烦,就在家吃。”
“在家?”
“嗯。”陈松北从沙发上直起身,抬手按了按眉骨,像是有些疲累,他懒散地应了声,“我记得你说你会做饭。”
……是我只会做家常菜。”
言语间抗拒之意尽显,她不是不愿意给陈松北做饭,是觉得会有种班门弄斧的感觉,她怕陈松北嘲笑她,就像嘲笑她曾经烂到家的成绩。
但陈松北好似偏要跟她唱反调一样,冷冷地说了句:“我就喜欢吃家常菜。”
“……”南楠咬了咬牙,突然觉得陈松北刚刚那副嘴脸和高中时辅导她课业的时候一模一样,好欠揍。
“行。”她握了握拳头,“那你有什么忌口没有,口味偏好呢?”
明明是询问人家意见,语气却冷硬地像在审犯人,就差上前揪着人家的领子了。
陈松北看着南楠那副想生气又不敢发作的模样,眼睛圆圆的,脸颊也不自觉地微鼓,额前的碎发蓬松散乱,在低暗的暖光下毛茸茸的,心下不禁一软。
时间好像突然回到那个炎热的夏天傍晚,那时的他克制地不敢逾矩,现在的他却不想再错过。
气息变得有些沉,他喉结缓缓滑动,突然抬手揉了揉南楠的发顶,一瞬间轻柔抚摸过后便是用了些力道的搓弄。
他低哑着嗓音说:“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除了不吃辣,其他都可以。”
但南楠好似完全没听进去,眼看着陈松北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终于忍不住怒道:“你干嘛!我晚上才洗好的头发!”
南楠捂着自己的头发怒瞪他,恍惚间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像是真的回到了高中。
陈松北虽然一本正经,但偶尔也会语不惊人死不休,让人难以琢磨他的脾性。
总之他们两个,不是南楠被陈松北气个半死,就是陈松北被南楠气个半死。
此时此刻陈松北虽然放下了手,身体却未后退半分,他肩背宽阔厚实,几乎挡住了南楠面前所有的光线。
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南楠能在陈松北漆黑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表情,似嗔似怒,总之不是一个人正常生气时该有的模样,她脸色微怔,一时间有些晃神,连手也忘了收回来。
寂静昏暗的阳台角落,夜半的风潮湿又黏腻,让人心下燥热,心跳加速。
不知是谁的呼吸先开始变深变重,气息交换萦绕,尽数喷洒在鼻翼和嘴唇,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南楠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后知后觉地紧张感让她侧过脸回避着陈松北幽深的目光,慌乱地理了理发丝,小声说着:“……了,要去睡了。”
圆润的耳垂泛红,顺着修长的脖颈蔓延至锁骨,消失在薄薄一层的白色衣料里。
宽松的棉质睡裙包裹着她纤瘦的身躯,白皙的脚踝和小腿上有着一块块不正常的红痕,触目惊心,让她整个人在夜色中看上去单薄又可怜。
陈松北想起刚刚从后扶腰揽住她时,似乎只用一只手臂就能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腰若无骨,低头便能闻到她发丝间类似桂花的香气,夹杂着空气中淡淡的奶味,呼吸间,仿佛连吸入的空气都变得甜腻。
喉咙不受控地发痒,刚刚搂着她腰的手也开始发烫发麻,默了两秒,陈松北也侧眸收回视线,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去睡吧。”他声音低哑得不像样。
闻言,南楠顿觉如释重负,直接侧对着他站起身客套地回了句,“那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卧室走去。
“南楠。”
刚走了没两步,陈松北突然由后叫住了她,南楠脚步一顿,又转过身来。
没等她说话,陈松北直接抬手把一个东西朝她扔了过来,南楠条件反射地伸手,药膏不偏不倚,落到她手心。
她抬起头,陈松北正半蹲在她刚刚坐过的沙发边儿,一只手臂撑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正垂着眼要看,姿势随意散漫。
他头也没抬地说:“明天起床记得再涂一次。”
“好。”
手心不自主地攥紧,南楠轻声应下,转身回了房间,试图用关门声掩饰她那一整晚都不太规律的心跳。
第20章 聊天 怎么样
这一晚, 南楠睡得出奇安稳,但入睡时间太晚,她起来时也接近中午, 给小黑拌好猫粮之后她就进了浴室洗漱,等从房间出来, 客厅又是空无一人。
米色地板上窗纱悠然晃动的阴影似薄雾笼罩, 抓不住,摸不着, 仿佛昨晚就是个光怪的梦境。
可当她走到厨房看见桌上的早餐和干净的地面, 一些真实存在的记忆又瞬时浮现于脑海。
本来她昨天回房收拾一番已经准备睡了, 结果突然又想起被自己打翻的玻璃碎片和牛奶还在厨房没有收拾, 于是又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想去处理一下。
谁知就看到陈松北在昏暗的厨房里正弯着腰替她收拾残局, 这个姿势让他的血气都朝下涌, 拾捡碎片的手背青筋凸起,显得手指格外分明骨感,白T上翻露出一截紧窄的腰线,下头的腹肌若隐若现,在夜色下极其性感。
她当时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 又默不作声地退回自己房间, 那个时间点, 实在是不适合再碰上, 她心脏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