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南楠不是在追陈松北吗?
不过她的窥伺欲基本约等于无,就算有些困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像完成任务一样,折返回教室把咖啡放在南楠的桌子上。
听到桌面发出的声响,南楠困倦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对她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
陈嘉平公事公办地替他传达:“一个男生让我给你的,他说是你的男朋友。”
其实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大部分人都在闭眼浅眠小憩的课间来说,周围几圈座位上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几道揶揄的声音响起,陈嘉平明显感觉到南楠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看向右前方,随后低下头十分局促地对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点点头没多逗留,想趁上课前去把作业拿回来,等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步才突然明白过来南楠刚刚在看谁。
她在看陈松北。
而陈嘉平路过陈松北的座位时,看到他正在做数学卷子,看上去十分专注认真,刚刚的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嘉平侧头用余光瞄了一眼他提笔写下的答案,却意外发现他这道题做错了。
这张卷子她上午刚刚做完,她记得很清楚,这道题不选b,选c。
沉默的人大都很会洞察人心。
这一刻,陈嘉平发现陈松北似乎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淡定,至少,这杯咖啡影响到了他。
而且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上客观说,陈松北和刚刚给南楠送咖啡的那个人相比,怎么看都是陈松北要更好一些。
不过那时候的她无非也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后来复读和南楠分到一个班,之后又意外地住在一个宿舍,陈嘉平才和南楠有了些接触,也慢慢了解到自己那时听到的关于她的那些传言的可靠程度。
三分真,七分假。
假的点各有各的假,而真的那点就是她发现南楠的成绩确实很差,是她没有办法理解的那种差。
偶然一次周末,宿舍里的人都回家了,她因为没地方可去,就在图书馆待了一天。
晚上回宿舍,原本以为应该没人在的,打开门却发现南楠正半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在做题,看到有人回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把那几张纸收了起来。
陈嘉平不动声色地和她打了声招呼,就拿着盆去公共洗漱间了,等洗漱回来打算上床休息的时候,南楠却突然把她叫住了,说她有道题一直没弄明白,想请教她一下。
陈嘉平仔细想了想,南楠当时用的确实是请教这两个字,礼貌客气,脸色又有些说不出的难为情。
她当时愣了一下,随后走到南楠身边拿起卷子看了看她说的那道题,结果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卷面上那大大的两个红色数字。
68分的数学卷子,勉强及格。
陈嘉平这辈子就没考过这么差的分数,所以她当时站在那儿下意识看了南楠一眼,发现她正低头抠着手指,脸色通红。
…
她默默收回视线坐到南楠旁边开始给她讲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太对,在南楠没有要求的情况下,她索性把那份卷子里的所有错题都给她讲了一遍。
结果一下就讲到了晚上十二点。
她口干舌燥地喝了口水准备上床睡觉,南楠则在那儿收拾卷子和纸张,并感激地对她道谢,言行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了,还说她是第二个不嫌弃自己笨愿意给她讲题的人。
陈嘉平当时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从那以后,两个人就越走越近,慢慢成了朋友,她也因此知道了当初那个给南楠送咖啡的人叫沈斯俞,是她的发小,当时也确实是她的男朋友,只不过后来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就分开了。
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陈嘉平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南楠当时那句话里的意思。
所以她说的第一个人应该就是陈松北。
怎么看这两个人都是在意对方的,所以南楠当时怎么会突然和沈斯俞在一起呢?
陈嘉平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她。
“南楠,当年你追了陈松北那么久,后来为什么会突然和沈斯俞在一起啊?”
第28章 往事 感情它不是单向镜
间隔不算太长的时间里, 南楠又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了沈斯俞这个名字。
她垂下眼,唇瓣微张,有些艰难地开口:……实我当时没有一直在追陈松北的, 最开始的时候是有追过没错,但那时候只是爱面子加虚荣心作祟, 觉得如果能追到他是一件挺值得炫耀的事情。”
陈嘉平挑了挑眉, 觉得南楠没对她说实话:“可我记得那时候他们都在传你确实追到陈松北了,而且就连我也在图书馆见过你们在一起不止一次。”
南楠:“那是因为他当时在帮我补习, 所以我们才会经常一起去图书馆和自习室。”
“是吗?”陈嘉平冷哼了声, “陈松北看起来可不像是那种会随便给别人补习的人, 更何况这一补就是大半年, 难不成他家里是做慈善的, 祖传爱好就是乐于助人?”
“……”
连着被怼两次, 南楠心虚地抬头看了陈嘉平一眼,对面的人笔直坐在那儿,双手交叉置于桌上,脸色乌沉得像在审犯人。
南楠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误要被这样盘问,她撇撇嘴在心里腹诽:“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随便给人补习的人啊, 不也还是给我补习了将近一年, 只能说我的人格魅力过于高了。”
但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 陈嘉平这个人看着特别文静好相处, 其实骨子里脾气臭着呢, 她可不敢惹这个祖宗。
南楠老实坦白道:“当时因为那个赌约我们两个人闹了些不愉快,有一次他语气不太好,把我给惹哭了, 但是怎么说呢, 其实我当时会哭也不完全是因为他, 里面的事情还挺复杂的,总之后来他因为这件事情一直觉得有些内疚,所以才提出要帮我补习。”
“事情就是这样的。”南楠说完两手摊在桌上,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
陈嘉平:“那你们两个没有在一起过?”
南楠摇摇头:“没有。”
陈嘉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言行无异,一脸坦然,这才信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从来没有喜欢过陈松北是吗?”
“……”
陈嘉平说话向来不怎么喜欢拐弯抹角,所以也没能意识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多直白赤/裸,让人难以回答。
沉默的几秒钟里,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陡然间变得压抑难捱,南楠的双手突然握住眼前的玻璃杯,透明杯身里的淡色液体摇摆晃动似人心,细嫩的指腹在用了力道的挤压下开始泛白变形。
她听见南楠说:“喜欢的。”
细语轻声似呢喃,陈嘉平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但下一秒,她看见南楠抬起头,眼眶红红地对她重复,“我喜欢他的。”
陈嘉平些许愣怔,欲出口的话突然梗在喉头,她不自觉放缓声音:“那你后来为什么不继续追他了?他帮你补习的那段时间你们有很多可以单独相处的机会啊。”
“我怕他嫌我烦,会讨厌我。”南楠低头咬了下唇瓣,眸色变得暗淡,“有些事儿一旦一开始没成功,就会变得畏首畏尾,所以我总想维持现状,觉得如果不说我们还能做朋友,说了也许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陈嘉平蹙了蹙眉,不太理解:“可你连说都没说怎么就知道陈松北不喜欢你呢?你想没想过,也许他对你的感情也没那么单纯清白呢?”
“不是的。”南楠摇摇头,语气十分肯定,“他确实是不喜欢我的。”
听到这话时,陈嘉平眉头拧得更紧,她刚想出声质询,就听见南楠淡声开口和她解释。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相处的是还挺好的,他有很认真地帮我补习功课,我自己也特别努力地想要学好,但很长一段时间成绩就是提不上去,可能像你们这样聪明的人是不会理解我的感受的。”
南楠握着杯子,咬字突然变得很重,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就是不管我怎么认真学,甚至于我把所有的时间全部都用在学习上,成绩还是没有明显的提高,也可能是我那时候太浮躁太沉不住气了吧,我就开始特别抗拒补习这件事,所以后来有好几次明明跟他约好了补习的时间,我却都会临时找一些借口推掉。”
“刚开始还好,他没多说什么就依着我的性子来,后面次数多了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好几次都戳穿了我编的蹩脚理由,问我为什么不去补习,我当时整个人就是处在一种特别别扭的状态里,不想和他说我心理的想法,又怕他觉得我不仅笨还不愿意努力,反正对他的态度就挺不好的。”
“但他还是照旧每个周末都会约我去补习,我有的时候会去,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推脱,不过他却没有再勉强我了,只说如果以后不想学习的时候就和他说,不用总是找借口骗他。”
说到这儿,南楠的语气明显变得艰涩,“但我还是骗他了。”
她还记得那天是周六,也是高三下学期第二次模考出成绩的日子。
南楠的分数依旧不理想,拿到卷子后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似乎是过往积攒下的所有焦躁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不想和任何人交流沟通。
所以半天课上完,她早早就回了家锁上卧室门,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默默地改试卷,中途沈斯俞打过电话来她也没管,直接按了静音键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过了大概能有半小时,她的房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敲了好几下,紧接着沈斯俞大咧咧的声音就隔着门板传到了南楠的耳朵里,“南楠,你在里面吗?阿姨说你在卧室呢,给我开门啊。”
“……”
清脆急促的敲门声一直不停歇,南楠想无视都无视不了,她不得已起身去开门,只想让他滚远点。
结果沈斯俞直接抬手把住门框不让她关,脸上云淡风轻,手上却用了死劲,南楠挣扎无果只得放弃,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有事就说。”
沈斯俞见状直接从门缝挤了进来,斜斜地倚着墙咧嘴冲她笑:“大周末的你窝家里下蛋啊,打好几个电话都不接,出去玩啊。”
“不去。”半天没听见一句有营养的话,南楠烦得不行,抬手就把他往外推,“我他妈跟你说几遍了沈斯俞,别老来找我行不行,你爱去哪玩去哪玩,别老搭上我,我没空陪你瞎闹听见没?”
南楠用力推拒着眼前的人,脸色沉得吓人,她生气烦躁的时候说话总是特别难听,也丝毫不留情面,沈斯俞恰好就撞在了她的枪口。
本以为他会就此知难而退,结果他却像堵人墙一样嵌在门框上,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谁惹你了啊大小姐,我发誓我今天绝对就是单纯地想带你出去玩玩放放风,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跟个鬼一样,想当好学生也要劳逸结合懂不懂,不然你这小身板迟早垮了。”
似乎是某个抽象的形容词触到了南楠紧绷的神经,她愣了一下,突然转头看向门口的落地镜。
镜子里的人一头蓬乱的短发像鸡窝里的枯草,没一点光泽,整张脸又糙又黄,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红血丝,嘴唇干裂脱皮,扯了一道红痕她甚至也没觉得疼。
那一瞬间,南楠才恍然发觉自己最近的状态有多糟糕。
她太想追上陈松北的脚步了,一直一直努力地追着他跑,丝毫不考虑他们之间隔着多远的距离,可即便是她跑到脱力慢慢跟上了他的脚步,却发现两个人之间还是横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巨大沟壑。
南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大脑潜意识发出的求救信号只有两个字:好累。
太累了。
沈斯俞见南楠似乎是被他说动,于是直接把人推到衣柜前不容她再思考:“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快换衣服,我去楼下等你,一会儿直接带你去榆树路那家新开的溜冰场,你不一直说想学溜冰吗。”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回头见南楠没动又喊了句:“赶快换啊!外面等你!”
关门声响过后,卧室里又是一片寂然。
南楠坐在那儿看着衣柜里花花绿绿的衣服,突然沉默地伸出手挑了一套换上。
她跟自己说。
就去玩玩放松一下好了,她总要喘口气的,明天再学也不迟,她会好好学的。
但人之所求,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南楠没想到自己和陈松北会因为这个下午从此在学校形同陌路。
“你是……陈嘉平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是说陈松北那天下午也去了那个溜冰场?”
“嗯。”说到这会儿,南楠反而平静了下来,笑着问她,“是不是很巧?我那时候也觉得很巧,你说北城那么大,那天也无非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我们三个怎么就那么巧的碰上了呢?”
陈嘉平问她:“可你刚刚说你还是骗了他是什么意思?”
南楠抬手喝了口酒,眼睛微微眯,像是又陷入了回忆:“出门前我拿手机的时候看到陈松北给我打了很多通电话,才想起下午原本是约了他补习的,我就给他打了回去,说我今天来姨妈身体不舒服所以在家里休息,下次再约时间。”
“结果却在外面被他抓了个正着。”南楠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当时挺心虚的,但觉得已经都这样了,索性就破罐破摔了,我说其实我就是不想学习了,而且就算是不学习我以后也能过得很好,我的人生不是只有学习这一条路可以走。”
“我情绪不好,说话也没考虑那么多,结果陈松北像是真的被我气到了,说了一句特别难听的话,过了这么久,每次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我还是会觉得很难受,同时又矛盾地认为,他说的其实很对,因为实话从来都不好听。”
陈嘉平小心翼翼地问:“他说了什么?”
南楠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当时陈松北那种生气的眼神依旧历历在目。
他说:“南楠,你连学习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以后又能做好什么。”
她缓缓睁开眼,说:“我当时因为他说的这句话也特别生气,就直接转身走了,从那以后我们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就一直这样冷战着。”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笃定陈松北不会喜欢我吗,说到现在应该很清楚了吧。”南楠苦笑,“在他那儿,我一开始就是个目的性太强的人,之后又变成了满嘴谎话的骗人精,更何……天他没来。”
陈嘉平听到了南楠最后那句很小声的话,问她:“他没来是什么意思?你后来找他了吗?”
南楠点点头:“我实在没办法做到不和他说话,而且整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但我又怕他拒绝,所以没敢当面和他说,就写了一张纸条塞到他书里,约他放学去图书馆,想把事情说清楚,结果那天一直到图书馆闭馆他都没来。”
陈嘉平:“会不会是他根本就没看到那张纸条啊?”
南楠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第二天我特意起了大早去教室,我在他的座位上看到了那本书,但是里面的纸条已经被他拿掉了,很显然他是看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