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虑到其他人少不了好奇心,才做的面炕辣椒。
“这味儿闻着我就受不了。”姚娉婷直摇头,她在厨房站着总有种想打喷嚏有打不出来的感觉。
辣椒炒的时候味儿确实比较刺激,但吃起来就要柔和许多。
不过各有各的喜好,宋满冬自然不会强求她们吃。
将饭菜都端到堂屋,往日这时候赵胜男早该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了,今天却不见踪影。
宋满冬正纳闷着,陆许山跟赵胜男一前一后回来了。
踏进门,赵胜男才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挺起头颅,“开饭了?你们先吃,我马上来。”
陆许山可不废话,简单的清洗了下,直接冲过来端碗。
他一手拿起卷饼,筷子先落到酱肉丝上,看都不看黄瓜葱丝一眼,又去夹辣椒。
宋满冬最先落筷子的则是面炕辣椒,这辣椒用的是薄皮青椒。
辣椒肉越厚反而越不辣,甚至还有些吃起来是甜的。
河东大队大多就是这种辣椒,个头大肉也厚,长到通体红色,才会带上极微的辣。
尝了一口,宋满冬便放下心来。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做过这个菜,但她选辣椒的能力还在。
赵胜男坐下来先叹了声气,偷偷瞄了眼宋满冬,又看看其他人,将嘴里的话咽下去,开始吃饭。
她一眼扫过今晚的菜,先试了面炕辣椒,眼睛顿时一亮!
飞快卷了半张饼,往嘴里送。
面炕辣椒保留了辣椒清脆的口感,牙齿将辣椒截断,辣椒的味道在嘴巴里迸发。
但最好吃的却是面,混着油香和辣椒香,咀嚼起来比肉还香。
起初辣度是刚刚好,但吃了几口,累积的辣度就让嘴巴受不了了。
赵胜男一边张着嘴吐气,一边把辣椒往里送。
硬是吃的鼻尖、额头都挂上了汗珠。
刚到家时的犹豫一扫而空,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姚娉婷原本不打算碰,可看了赵胜男几次,便没忍住,偷偷尝了一颗,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好奇心是会传染的。
随着姚娉婷的加入,其他也迈出了试探的脚步,面炕辣椒很快成为众人争抢的菜。
一盘辣椒很快空了,姚娉婷还意犹未尽,觉得吃肉都没那么上头。
“胜男说的对,果然还是得吃辣椒。”
脑袋里积攒的沉郁好似都随着这汗珠冒了出去,大脑清明且兴奋,身上也涌了一股劲儿。
姚娉婷握拳,“我觉得现在叫我再捶一晚上高粱都没问题。”
赵胜男立马说,“那你去。”
姚娉婷翻了个白眼,“你吃得多你去。”
她又对兴致勃勃的提议,“满冬,咱们也种点儿这个辣椒吧!”
“得等明年了。”宋满冬遗憾道。
现在这个季节能种的菜她都种下了。
辣椒实在无能为力,现在正是挂果的时候,她们想吃只能买或者同别人换。
“要是这个季节也能种就好了。”姚娉婷感慨了句,“不对,要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才好。”
赵胜男动摇的心再次坚定,“将来一定可以。”
她等大家都吃过饭各占一地乘凉,才找到机会跟宋满冬单独说话,“我找张兴旺了解了一下陈家的事。”
陈家在河东大队还是挺出名的,因为陈家明跟陈家柱的事。
大队上百来户,大多数人家的孩子都是读了小学便回家帮忙干活。
只有家境殷实的几户读了初中,但毕业的都寥寥无几。
两兄弟是个意外,陈家明成绩好,考上了县里的高中,原本是喜事。
可陈婆子死活不同意他去读书,一会儿说家里没钱,一会儿又说读书没用,她还逼着陈老二媳妇把陈家明的书和东西都给烧了。
但她转头却又送陈家柱去读高中。
这才扯出来往事,陈家明打小就一边干活一边读书,家里头脏活重活都丢给他,可耐不住人聪明,头一天在家挑水浇地,第二天还考上了高中。
可正是因此,陈婆子更不敢叫他去读书,她觉得陈家明读了书,必定不会孝敬他们,还会把他爹娘接走,到时候他们什么也捞不着,索性一狠心,断了陈家明的前程。
赵胜男听完大受震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明白陈婆子的做法,更不懂陈老二和他媳妇。
要是她家里有陈家明这么聪明的人,必定是举全家之力,砸锅卖铁也要送他去读书的!
宋满冬听着她的转述,不觉得稀奇。
村里的人就是这样,想的很长,却又想的很短。
他们习惯为遥远的以后做打算,但他们的见识却又将他们拘束在私情恩怨之中。
赵胜男顿了顿,声音低落,“张兴旺还说,陈二婶却是性子软,骗你去他们家的事,可能还有别人掺和,叫我们以后多点儿防备心。”
她手上捏着高粱穗,叹气声接连不断。
“这我知道。”宋满冬低头用绳子把高粱穗扎紧。
扎个三道就行,拿来刷锅和刷案板用。
她听着心里没什么波动,赵胜男却久久无法平静,
“张兴旺还跟我说了些大队上别的事。”
“满冬,这里或许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一开始是不是不应该那么冲动?”她反思着,“我应该先扎根几年,再提出想法?”
“如果我不煽动你们请大队的人吃饭,不教陆许山乱说话把你弄去食堂,咱们就老老实实的干活,陈家柱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宋满冬抬眼,那会儿她不看好赵胜男,可从没想过眼下她会跟赵胜男位置对调。
“那可未必。”她神色认真,“心坏的人看什么都能起歹意。”
“你在反思是不是你做的不够好,陈家柱却只会后悔准备的不够周全才失败。所以根本没必要回顾过去困扰自己,不是你的问题。”
至于另一个问题,宋满冬轻呼了口气,“胜男,正因为你对这里一无所知,才会想要改变这里。”
她只会想逃离。
赵胜男隐有触动。
宋满冬抬起手,动作生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了解并不是坏事,做你想做的就行了。”
赵胜男沉吟了下,“满冬,你支持我么?”
宋满冬想了想,“一半吧。”
“怎么才一半!”赵胜男瞪大眼睛,不满的看着她。
“不行,你要全力支持我!”她说着扑过来,想要胁迫宋满冬同意。
正玩闹着,大队的喇叭响起嗡鸣声。
张大队长召集全大队的人去开会。
“什么事啊?咱们也去看看。”赵胜男松开箍着宋满冬的手,好奇的问其他人。
“应该是说陈家柱的事。”姚娉婷说道,“我今天听几位婶子说晚上会向全大队的人通告。”
“去听下也行。”宋满冬说。
大队聚集的地方在村子正中央的岔路口,她们讨论了一会儿出来的晚了,也没往前凑,远远的站在后面。
张大队长看人到的差不多了,便举着喇叭将陈家柱的事情讲了出来。
而后喇叭转到了菊兰婶儿手里,她中气十足的声音清清楚楚,“陈家柱坐牢的事儿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可别都不当回事!强迫妇女、耍流氓那都是犯法的!公安随时能把你给抓走。”
“还有,人家知青对咱们怎么样你们心里没数?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非得咱们两边闹得不可开交才开心是不是?”
“再有这种事儿,不等公安来,咱们大队先给他收拾了。”
“那陈家柱的错,可不关俺们的事儿!俺们老实着呢。”坐在前头的人嬉皮笑脸的说着。
附和声接二连三。
赵胜男拿肩膀撞了撞宋满冬,小声说,“我瞧着大伙还是好心人多。”
宋满冬嘴边几个词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附和了她一下,“嗯。”
陈家柱的事在大队上传遍,一早宋满冬还没感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件事的影响。
来食堂打饭的是陈小婶儿,负责盛菜的刘大姐倒是没有偏颇,但耐不住旁人,“呦,还有脸吃饭呢。”
陈小婶儿抬着头当即反说回去,“我干了活怎么不能吃?”
挑开话头的婶子神情夸张开口,“真干活了?没装病回家吧?”
陈小婶儿脸色一黑,“少在那儿阴阳怪气,我二嫂做的事,跟我可没关系。”
那婶子啐她一口,“谁不知道陈老二媳妇是个受气包,这事儿要是她计划的,那我都有胆子弄个县长当当了。”
\"那我也能。\"
几道附和声连连响起,挤兑着陈小婶儿。
“活该。”姚娉婷幸灾乐祸道。
赵胜男有些犹豫,“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昨天她还污蔑满冬呢。”姚娉婷哼了声,“没说她偷人都是好的了。”
赵胜男,“……娉婷你这嘴巴现在是越来越毒了。”
“有么?大家都这么说话啊。”姚娉婷一无所觉。
宋满冬经赵胜男一提,也发觉姚娉婷越来越朝着泼辣靠近了。
也不知是不是平时跟大队上的婶子们在一起待久了。
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不会吃亏。
吃过饭大家照旧回去歇息。
不过今日休憩的时间更长了,红薯已经收完,主要劳力转去收水稻,姚娉婷她们这些则是被派去收花生了。
只连续弯着腰有些费腰,手也没那么累了。
几个人或躺或趴昏昏欲睡,宋满冬则是精神抖擞的在做桂花蜜。
桂花无需风干,只需要表面没有水分就可以拿来用了。
将桂花拌入熬好的糖水,桂花蜜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香气也弥散开来。
宋满冬把桂花蜜盛出来放在屋檐下晾着,忽的听见叮铃铃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他们门口。
“赵胜男?赵胜男在不在!”
“你的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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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更)
◎许阿姨,你们家的事同我没有关系。◎
“胜男——”宋满冬把手上的桂花蜜放稳, 才起身准备去开门。
迈出一步,忽的想起来他们前几日念叨的事,担忧着是不是寄往研究院的信丢了, 又或者是没人打开看。
宋满冬劝他们再等几日。
从这里到省城半天的时间,可寄信就会慢许多,少则三四天, 一来一回时间就更长了。
这指名赵胜男的信不会是研究院的回信吧?
宋满冬猜测着, 加快脚步。
赵胜男也一跃而起, 从屋里跑了出来, 冲到宋满冬前面拉开了门。
“我在我在!”
她伸手抓过邮递员手中的信,激动不已, “终于来了!”
姚娉婷和方宛也从房间出来, 兴奋的看着她。
江志农慢吞吞走过来,“研究院的信?”
徐清立在门口,没过来, 但也显然十分关心。
“除了研究院还能是谁啊。”赵胜男双手握着信,“我得酝酿一下再打开。”
姚娉婷等了一会儿,急的不行,“实在不行我替你看。”
她说着把信拿了过来。
赵胜男伸手追了一下, 又放下来, 巴巴的看着姚娉婷, “也行。”
她对这封信予以厚望, 越是期待也越是害怕。
姚娉婷捏着信封从侧面撕开,拇指和食指捏着信纸拿了出来。
她抖开信纸,扫了眼赵胜男, 又看看一脸关心的大家, 清了清嗓子, 目光落在纸上,“胜男——”
“这回信的人还挺自来熟的。”
姚娉婷嘀咕着,继续往下读,“你说要请河东大队的人吃饭这件事,我是十分赞同的……”
她话音一顿,将折在手里的信封展开,仔细看了上面的寄信人,“这是赵奶奶给你的信啊!”
赵胜男接过来看了眼,失望起来,“我姥姥给我写信干什么?”
“散了吧。”姚娉婷先挥了下手,随口回了她一句,“关心你呗。”
嘴上说着,赵胜男还是仔细的看了信,看着看着忽的倒吸一口气。
姚娉婷还在她身边,瞧见她震惊的模样,关心问,“怎么了?”
“我姥姥把我的东西卖了!”赵胜男哭丧着脸。
这不止没好消息,还带来了噩耗啊!
“不会啊?赵奶奶不是这种人啊,她卖你东西干什么?”姚娉婷惊讶着,见赵胜男把信递给她,又朝下看了看。
赵奶奶写道,“姥姥虽然支持你,可你也知道,姥姥的退休金要养我和你刘奶奶还有王叔,生活实属不易,给不了你太多支持。
你应该已经向敬之借钱了吧?料想你一时还不上钱,姥姥做主将你的东西典当了些许,换了共四十一元,又添四元,一并给了敬之。
若有多余,你径自朝敬之要便是。
……
中秋将至,想来你也难回,我打算同你刘奶奶北上探亲,若有急事,先找敬之敬和。
”
这信瞧起来温和又冷漠。
姚娉婷同情的看了眼赵胜男,“至少赵奶奶是支持你的。”
赵胜男对她姥姥的反应倒不意外,但,“我现在是真没钱了!只能跟大队上的人一样,干活挣公分。”
可河东大队的工分值几个钱她现在清清楚楚,赵胜男抓了抓头发,苦恼叹气,“怎么研究院还没回信?”
她瞧见还没回屋的人,病急乱投医,“要不然江志农你研究一下吧。”
“良种的研究没那么容易,先培育,培育有成功有失败,成功之后稳定品质还要几年,才能大面积推广种植。”
江志农解释完,幽怨的看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么?我爸妈搞研究这么多年,也就改良了三个品种,他们还是正正经经的农大学生。”
“真不容易啊!”赵胜男感慨着。
“就算有回信,粮食增产也是明年的事了。”宋满冬说,“种地是最急不来的。”
像她菜园里的菜,种下长得最快的如今也不过刚冒芽。
也不知赵胜男现在会不会后悔那个决定,除此之外,她还有些担忧,“胜男,你要是钱不够……”
“没钱有没钱的过法。”赵胜男叉着腰,“要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大鱼大肉我吃过那么多顿,可河东大队上的大部分人也就这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