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在心里稍微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任由这脑袋靠过去了。
没办法,她这脑袋上的,是真金白银,也是真重,一天下来,她这脖子还要不要了?
这宴席的主角虽然是他们二位,但俨然两位主角没有将大家当外人,当着众人的面前,众人眼里:公主与驸马挨得极近,小两口说着悄悄话呢,
皇帝自然也不瞎,他看见了,但本就是这两人大婚之日,虽然是靠近了些,但新婚夫妻靠近说着话,无可指摘。
就是碍眼了些,看着就让人想赐和离。
宴席上吃好喝好的人里面绝对没有主角二人,作为驸马,唐韫修不得不经历这样一个流程——被敬酒。
别说他,赵瑾自己都喝了几杯下肚。
最后驸马的脸颊染上了薄粉,要醉不醉的模样,而上来的敬酒的人已经换了一轮,到了年轻人了,所谓年轻人,也不过是和赵瑾年纪相仿的几个大冤种侄子外甥们,也就是世子郡王那些。
唐韫修倒是没怎么得罪过他们,得罪人的是赵瑾。
曾经上书房的仇记到了现在,赵瑾一度怀疑他们几个的心眼加起来还没粒米大。
“今日小姑姑和姑父大喜之日,我等作为后辈,理应敬姑父一杯。”说这话的是聿荣世子,洛王之子,比赵瑾还要大上五六岁。
洛王在他们那辈排行第十一,但孩子却生得极早,聿荣世子当初在上书房,称得上是最想当大哥的那个,甚至不知死活想欺负自己跟小豆丁似的小姑姑,然后就被制裁了。
华烁公主几滴眼泪换来他被少傅打手板,顺便有空没空去缠着皇帝上早朝时找他爹告状,洛王是皇帝这几个还活着的弟弟里面,难得一个胸无大志只想混吃等死的,起码现在的皇帝待他不薄,结果儿子欺负了人家亲妹妹?
聿荣世子再次喜提一顿打。
当然,不是谁的脑子被打了几顿都能拐过弯来了,聿荣世子属于是知难而上的类型,可惜后来小姑姑长大了,在她手底下吃过这么多亏,如今却不得不止在一个“不能欺负女人”的认知上。
何况这是个有靠山的女人。
行,不欺负她,欺负她男人。
于是驸马爷被灌醉的命运似乎板上钉钉了。
结果就在这时候,今日的新娘开口了:“想敬酒,不如敬本宫?”
一阵寂静。
为首的聿荣世子扯了一下嘴角,“小姑姑今日大喜,怎么,还舍不得驸马喝杯酒吗?”
有点道德绑架那意思了。
然而赵瑾轻笑:“你也知道谁是你姑姑,本宫不配让你敬酒吗?”
论道德绑架,谁不会似的。
聿荣世子硬着头皮给赵瑾敬了一杯酒,然后就看到那位从前“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姑姑一口闷了,又说:“再来。”
“……”
一连几杯下肚,新娘眼神清明,没有丝毫醉的意思,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着后面几个原本也想搞事的大侄子。
目光触及到宸王府的靖允世子时,他目光闪躲,下意识后退了些,想到日后要将邻居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况,他决定认怂,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逃了。
至于其他人,除了被灌醉的聿荣世子,其他人也点到即止。
他们没想到赵瑾这么护着自己的驸马,也没想到她这么能喝。
最后宴席将要结束时,永平侯府的人也走了过来。
唐世子尚未回京,来到宫中参加宴席的,除了永平侯,便是他的第三子,宋韫泽。
永平侯夫人自然也想来,只是这种场合,她想以唐韫修嫡母自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宋韫泽的目光落在赵瑾脸上,盛装打扮的美人因为喝了酒而眸光潋滟,似迷离,又似清明,两颊透着薄粉,让人惊艳。
然而被唐韫修那顿打之后,他便不敢再生出不该的心思。
抬头多看几眼也不敢。
唐二公子,如今华烁公主的驸马,眯着眼睛看他,不动声色地接下了对方并不真心的祝贺,“三弟年纪也不小了,今日看来也算是会说句人话了。”
宋韫泽:“……”
他今日再不说句好听的,以唐韫修如今的能耐,什么时候弄死他都不知道,上次当着父亲的面,唐韫修都敢将他揍个半死,如今阴影算是真正烙下。
宴席上,新晋驸马并没有多给自己亲爹脸色,但永平侯身边也围了不少官员祝贺,毕竟不是谁都能靠娶妻得爵位,靠儿子成皇亲国戚的。
表面笑着祝贺,背地里却又是别的心思。
轻蔑又或者嫉妒。
宴席之后,皇后先回宫,而赵瑾与唐韫修随后到其宫中拜见。
太后毕竟尚且健在,皇后也只是嫂子的身份,她不太好以长辈的身份自居,说了几句嘱托的话也就让他们离去。
至此,华烁公主与驸马的大婚,算是结束。
唐韫修扶着赵瑾上了马车,而他则牵着骏马走在马车旁,身后跟着皇帝赏赐下来的奴仆与金银财宝,这是每个公主出嫁不可缺少的排面。
宫中自然是是不允许骑马的。
直到到了宫门之外,唐韫修才上了马,按照一般公主出阁的流程,他们不先回公主府,而是去驸马家中拜见驸马双亲。
公主不用同寻常新妇向驸马双亲下跪行礼,自然也没有人家敢让公主向其行此大礼。
送亲的队伍缓缓停在永平侯府门口,驸马牵着公主下马车,府上众人皆到门口迎接,穿着嫁衣的公主俨然让人再度惊艳。
“华烁见过永平侯,”赵瑾抬手,手中还握着团扇,微微一顿,才冲着旁边的人道,“见过永平侯夫人。”
公主的生母,乃当今太后,先帝虽已驾崩,但她也是帝姬,除了先帝与太后,无人敢在她面前以父母自称。
公主行礼,永平侯夫妇也要回礼。
“见过华烁公主。”
赵瑾微微点头,随后在众人拥簇下入内,按道理说,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应当是公主、驸马与永平侯夫妇应酬的时候,然而这对小夫妻却是径直往一个院子走去了。
“公主殿下,”永平侯夫人突然喊住他们,“大厅在这边。”
赵瑾微微一笑,“谢永平侯夫人,本宫今日与驸马给唐氏郡主上柱香便回公主府。”
唐氏郡主。
前永平侯夫人出嫁后,皇帝问其想要何封号,她只提了“唐氏”二字。
一人便代表一族。
永平侯夫人脸色顿时僵硬了些,然而赵瑾与唐韫修却转身离去。
唐韫修牵着她的手,虽没说话,但眸光看了一眼永平侯夫人,她便又哑火了。
这两人,都并非是她如今能为难的,永平侯还记得上次被赵瑾宣扬出去的事,那件事的后续,是永平侯夫人迫于无奈,她只能让儿子纳了生下孩子的丫鬟为妾,而那个孩子,成了庶长子。
这也就使宋三公子在婚嫁市场的价值一贬再贬。
唐氏郡主的牌位被供奉在她生前住的院子里,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有人打理着,唐韫修点燃了香。
死者为大。
赵瑾并没有摆什么公主谱,她从唐韫修手中接过了香,双手捏住低头鞠躬,随后将香插到了香炉内。
“殿下,”唐韫修忽然道,“谢殿下愿陪我回来。”
赵瑾:“?”
今日成亲,她还能缺席不成?
但也考虑到搭伙过日子的第一日,赵瑾说话稍微客气了些。
“本宫应该的。”此番,倒更像是她陪媳妇回娘家给撑场面。
上完香,两人也不留,直接离开了永平侯府。
而唐韫修的东西,早就搬入了公主府,他看起来压根儿没想再回来看见这些人的嘴脸。
另一头公主府,早就张灯结彩,虽然公主府内不设宴,但该有的隆重一点也不假。
在这一日四处的奔波应酬中,暮色奖金,天空闪烁着橙紫的晚霞,格外动人。
头上沉重的凤冠终于摘下,赵瑾觉得这一日下来,脖子都不再是自己的。
只是她忙着让侍女卸妆洗漱时,紫韵简直大惊失色,“殿下,驸马尚未来,你怎就素面朝天了?”
赵瑾:“……”
她眸色幽幽,忽然想起来等下的流程……洞房花烛夜来着。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假,但什么男人配让她顶着一整日的妆来风花雪月?
赵瑾淡声道:“本宫乏了,再顶着这些东西,会想杀人。”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毕竟是封建朝代里视人命如草芥的尊贵身份,这句话还是不可避免让人觉得头皮一紧。
几个侍女的手脚都快了些。
公主尚且不在意这身嫁衣带来的仪式感,驸马自然也不用。
等唐韫修踏入新房时,只觉得房中格外安静,侍女们不知去了何处。
作者有话说:
芜湖!终于成亲啦!
第35章 春宵一刻
唐韫修的脚步就此一顿, 红帘帐外,燃着红烛,香炉中更是缓缓升起丝丝缕缕的烟, 平添一分暧昧。
再往前走两步, 房内梳妆镜前,倒是坐着一道婀娜身姿,褪去了凤冠霞帔,也摘去了繁重的金银饰品,一张素净的脸出现在镜子里。
新晋驸马缓缓走了过去, 直到镜子里出现了另一张脸, 他俯身, 手撑在了梳妆台的边缘, 身体向前倾斜, 两人凑得极近。
“殿下今日受累了。”唐韫修伸手拨弄起一缕秀发, 在指间轻轻打转儿缠绕着, 语气低沉。
刚沐浴完的人身上透着水汽般,赵瑾轻声回了一句:“驸马也辛苦了。”
不是唐二公子了。
这个称呼似乎让唐韫修愣了一下, 而后他对着镜子笑了,“殿下。”
“嗯?”
“就寝吗?”
赵瑾梳发的动作一顿, 像是在思索什么, 眼神透过镜子与身后的人对视着,似乎什么也没有, 也似乎心知肚明,坦坦荡荡。
“合卺酒没喝。”赵瑾慢吞吞提醒了一句。
唐韫修回头看到桌上的酒瓶,这酒原本是应该由嬷嬷或者宫女在场给他们二人倒的, 大红的喜床上原本也撒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一并让赵瑾给撤下去了, 这寓意好与不好,她如今都不想消受。
唐韫修直起身来,看样子是想去倒酒,只是片刻之后又弯下了腰,手臂绕过赵瑾的裙摆,勾上了她的腿窝处,另一只手则控着背部,轻而易举将人抱了起来,而后将她放在床上。
“殿下等我。”
赵瑾眸光望去,一袭红衣的男人拿起桌上的酒壶,往两个杯子里各倒了些酒。
刚好室内光影投下,唐韫修侧身倒酒间,眉眼在昏黄烛光下衬托得有几分朦胧,又多了两分似谪仙般的俊美。
只是如今,谪仙身着喜服,落下凡尘。
唐韫修缓缓将装着酒的酒杯递给赵瑾,自己则在她身旁坐下,两人目光交汇一起,赵瑾先笑了。
她倒确实是黄花闺女第一回 上花轿,只是这种流程,她还真不算什么都不知道。
赵瑾主动勾起了唐韫修的手,酒杯随着两人交缠的手,各自仰头,合卺酒落肚,随后,空酒杯被随手放在一边上,无人在意,毕竟公主和驸马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赵瑾绝对不是一个色令智昏的人,只是在决定成亲和挑选好驸马后,说不上朝夕相处,但唐韫修此人,确实有他的魅力。
新郎也是洗去了一身浊气才踏入新房的,此时微微低头,凑近了些,目光从跟前人的眉眼往下偏移,落在唇上。
虽不如白日抹上唇脂后鲜艳,但这烛火之下,像是引人品尝的樱果,格外动人。
只是唐韫修目光落在上面,却迟迟不见动静,他像是格外沉得住气的猎人,连赵瑾都察觉不到这目光渐渐生出了侵略之意。
华烁公主毕竟不是真的二十无知少女,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目光上移,她靠了过去,伸手抚上那张勾人的脸,唇角微扬,往前凑得更近,但始终没有贴上。
就在这时候,唐韫修忽然轻笑一声,伸手轻搂了一下赵瑾,原本就倾身靠近的人猝不及防,就这样往前,贴上了唐韫修的嘴角。
这片刻的拉扯似乎暂告一段落,安静的房内只余细微的喘//息声。
约莫半柱香时间过去,赵瑾眯着眼睛仰头,掌心依旧贴着那张脸,只是上半身靠在对方怀里。
她声音略低,又仿佛带着说不清的诱惑:“伺候本宫?”
驸马笑着俯身,“遵命。”
……
红帘帐落下,红烛燃尽了也不见屋内的动静停下,门外隔着好一段距离才有人看守,里面的动静虽然听得不够真切,但不影响让人浮想联翩,也不想让人知道公主与驸马的感情甚笃。
直到半夜,穿得松松垮垮的驸马爷叫了水来,没让侍女沾半点手,自己将人伺候完,怀中的人累得眼皮子抬都抬不起来,睡了过去。
紫韵这个贴身侍女愣是除了递水进门以外,半点用处都派不上。
仅仅是开门的那一瞬间,紫韵透过驸马身后,看到半遮掩着的帐帘内,自家公主背对着门口侧躺着,被子外的肌肤白花花的一片,晃人眼。
然而驸马却是吝啬到连一眼都不让多看,“啪”的一声,门关了。
紫韵:“……”
赵瑾其实没什么精力去思考问题,她当然知道男女之间那点事是怎么回事,甚至就算没实践过,她也能以理论知识将对方折服,然而驸马在这点上,真是将“伺候”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唇舌……算了,不能细说,也不能细品。
只是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耳边似乎有人轻声问了一句“殿下觉得我伺候得如何”,湿热的吻沿着脖子一寸一寸往下,赵瑾慵懒地嗯了一声,接下来便再无记忆。
这春宵一刻值千金,诗文里说的话也并不全是瞎说。
公主与驸马这一夜,确实算折腾。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赵瑾还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她倒是醒了,只是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昨夜荒唐的一些痕迹如今更是明显,有人在把玩着她的手,一时摸着,一时又凑到嘴边亲一口。
只是她没理会,全然忽略。
而此时此刻,屋外的侍女全然是想进却又不敢进来。
公主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女紫韵全然是处于一种摆烂的状态,她根本懒得说话,从她的眸光里明明白白透露着一种名为“习以为常”的现状。
姜嬷嬷,太后指派过来的那位嬷嬷,她也同样无动于衷——倒不是觉得公主睡懒觉的举动合乎皇室女子规范,而是她的任务不在于此,姜嬷嬷巴不得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夜夜笙歌,早生贵子。
起码她代表太后。
紫韵在姜嬷嬷面前也算是晚辈,姜嬷嬷都不发话,紫韵自然更无动于衷。
即便主子不起,却不代表她们可以偷懒,侍女们候在屋外,等着第一时间伺候两位主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