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渐深了，只有亮着的连排路灯互相陪伴, 间或几辆小车驶过, 他们巡完这一圈就可以回局里。
“思姐, 缉毒队那边的没消息了吗？”武胜为了驱逐困意, 拉着全正思聊天。
这么些日子，方杰始终是没有下落，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全正思在吃饭的时候，偶尔会晃到杜霖那边的桌子去打探一二，可始终没听着水响。
只能摇摇头，她叹气：“这江榕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想要藏住一个人，还是能隐上一段时间的。”
“这方杰怎么还不主动联系警方，上次我们都碰巧摸到出租屋那里了，竟然没了下文？”
全正思也觉得无比蹊跷，按理说，方杰隐匿这么久，也该出现了。
不然，就是最坏的情况，他已经被发现卧底身份，现在正处在危险之中。
可警方这边毫无头绪，线索直接断掉，如何能再联系上他呢？
——
孙端寅没想到会再次遇上刘思敏。
这个叼着烟的女人，她吐出一口烟气，眼睛上的亮片在灯光下闪着光，厚重的妆容个遮不住她疲倦的神色。
他问道：“拉我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你不想活了？”
“我早就活不长了。”刘思敏掐灭烟头，喝了一口酒，上下打量面前的孙端寅，太年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小思姐，想到她，刘思敏心里就一紧，吐出口的便是一声叹息。
“现在她还好吗？”
孙端寅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本就对她没有任何好感，只觉得好笑，“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问她呢？你破坏了人家的家庭，就这么轻飘飘地一个问句就想带过了？”
他的生气不是空穴来风，在那家私房菜馆见到刘思敏，他就想为全正思出气，以泪洗面的全正思让他很是心疼。
刘思敏眼里压抑着情绪，“是我对不起她。但你也不能代替她指责我，说起来，你不应该感谢我吗？如果不是我插手，站在她身边的人会是你吗？如果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我该有多好。”
这句话仿佛一句重雷砸到孙端寅头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对方脸上显露出来的悲伤不作假。
“你……？”
“对！我是喜欢全正思，这就是你们永远猜不到的理由。”
“很难相信？我扯这个谎干什么？”刘思敏对他惊讶的表情很是不屑，从烟盒里再抽出一支烟来，点燃夹在手里，吸进去的尼古丁让她呛了一口，咳嗽几下，她继续说。
“我知道现实难以容忍这样的事情，虽然我不怕被她知道，因为她不会带上异样的眼光，但是我也不想她被世人苛责。本来小思姐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在她身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本来想安安稳稳看着她的。”
“但是！高端这个人，”刘思敏的眼神冷下来，咬着牙，“他不行，姓江的那个女人更不行！他们都在欺负小思姐，我不能袖手旁观。”
孙端寅冷眼听着她的叙述，在这家沿河路的清吧里，她仿佛要说完她的所有心路历程。
“于是我动了一点小心思，他就上钩了。虽然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他太不设防了，没有分寸感就是他的错，他不能对其他女人和颜悦色。这样的男人，配不上小思姐！她值得更好的！”说着，刘思敏激动起来，拳头捶着桌子，四周的人看了一眼他们这桌。
孙端寅憋着一口气，语气冷淡：“这也不是你插足她的理由。”
“你懂什么！”她瞪孙端寅一眼，“小思姐她太好了，她不会离婚的！除非犯了原则性的错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这么挣扎下去，我还不如帮她斩断乱麻。”
“你有病吧！你根本就不懂姐姐，她没有你想的那么逆来顺受！”孙端寅看着她瞪大的眼睛，站起来，狠狠剜了她一眼，“我不会跟姐姐说我和你见面的，以后你也不要出现在我们眼前。”
“你放心，我反正就要死了。我知道你对小思姐存的那点非分之想，呵！区区一个高中生就想要给小思姐幸福，异想天开！”
孙端寅不想反驳什么，喝完桌上的酒转身就走。
刘思敏看着走远的孙端寅，捂着腹部疼得冷汗直冒，医生说再也不要喝酒了，可她还是需要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她看到过全正思与孙端寅并肩走着，说说笑笑，是无比地羡慕，要是站在小思姐身边的人，是她该有多好。
可是她犯了错，不配拥有这个资格，可是她真的不后悔。
可能就像是孙端寅说的，她有病吧，她偏执，她藏着自己阴暗的思想，她无数次地看着全正思，就想要将她据为己有，可她太美好了，就像是太阳一样，自己就是丑陋的飞蛾，飞蛾扑火，不过是自取灭亡。
好在，她曾经拥有过阳光，被温暖过，还能记住那样的感觉。
清吧里的客人看见那个画着浓妆的女人，颤抖着脊背无声哭泣，哭得不能自已，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最后消失在人海中。
全正思一如往常在周日早上结束轮值回了家，一头栽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醒来时日上三竿，肚子里唱着空城计，换做以往，在饭厅里肯定是摆着饭菜，可今天却有些奇怪。
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转了一圈，叫着孙端寅的名字，外出的运动鞋不在门口的脚垫上，全正思扶着一边的鞋柜出神。
这双拖鞋好像从今天早上进门的时候就摆在这里了，这说明孙端寅从她回家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进过家门，他会去哪里？
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她掏出手机，并没有发现任何孙端寅的留言。
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全正思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能性，却被陈意年和钱霁明的电话推翻，孙端寅也没有去找过他们。
他会去哪里？
钱霁明和陈意年第一时间就赶到全正思家里。
“正思姐，我给寅哥的室友打电话了，他们都说没有约他今天出门。”陈意年担忧起来，寅哥在这方面从来都没有让人担心过。
钱霁明提议：“去查监控吧，以你的权限还是可以调出来的。”
“他从来都不会一声不吭就消失，肯定是遇上了危险。”全正思拧着眉头，想到关于方杰的事情，担忧是不是自己一语成谶，导致他真的卷入了方杰事件的危险之中。
“正思姐，寅哥从来不主动惹事，但是打起架来也不会弱，应该不会有事。”陈意年看她担心的样子，出声安慰。
如果只是寻常的打架斗殴，全正思也不至于会如此担忧，可问题是，方杰那个人，他卧底的可是毒窝，这要是被那群亡命之徒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我要回局里一趟。”全正思站起来，拿起车钥匙就要往外走。
钱霁明抢走钥匙，“你这状态怎么开车？我送你去，陈意年你先回家再问问同学，剩下的交给我们。”
车内，钱霁明不断地安抚全正思。
“孙端寅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你可是警察，你能找到他的。”
全正思白着一张脸，手脚冰凉，钱霁明的话已经不足以安慰到自己。
“明明，如果孙端寅真的出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看到监控的那一刹那，全正思很是震惊，刘思敏，他为何会跟刘思敏见过面？
拨通那个久未按下的电话，全正思的心都是焦灼的。
刘思敏的声音很快传来，“小思姐？你找我？！”
她很是惊喜，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卡在喉咙里。
全正思省去不必要的寒暄，开门见山问起：“你昨晚和孙端寅见面以后，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他不是说不会把跟我见面的事情说给你听吗？最后还是说了？”刘思敏冷笑。
全正思没心思回答她的问话，再重复了一边，“昨晚和孙端寅见面以后，他去了哪里？”
这会儿刘思敏回过味儿来，疑惑道：“孙端寅不见了？昨晚我们见过面以后应该是回家了。小思姐，既然你查到我和孙端寅见面，应该也能看到沿河路这边的监控，凌晨我和他见过面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如果孙端寅再联系你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她死死盯着沿河路每个路口的监控，却一无所获，仅仅只能看见他跟在刘思敏的身后进了那家清吧，再之后，并没有看见他出来的身影。
问题是出在这家清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9 23:39:15~2022-07-30 18:4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西西西1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西西西1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失踪 ◇
◎不知从哪里掉下来一串钥匙◎
孙端寅失踪24小时。
站在酒吧的后巷里, 全正思脸色黑如锅底。
这家酒吧的厕所尽头有一个后门，是酒吧的工作人员丢垃圾的通道，那条巷子里是没有监控的, 甚至连一盏路灯都没有，放着几个臭熏天的垃圾桶，人都不愿意在那里久留。
借着日光，全正思看清楚这后巷里的痕迹, 确实是发生过拖拽挣扎打斗的痕迹, 一片狼藉，却因为当晚下过一场雨, 不少痕迹都被冲刷掉了。
怀疑涉及到毒贩, 全正思拉上杜霖和刑侦的人一起来查看现场。
在翻找垃圾桶的时候，同事找到了一部被砸烂的旧手机，全正思一眼就认出了手机的主人是孙端寅。
她看着塞在证物袋里的东西, 胸口震动，眼前开始发黑，甚至站不住。
“小全，要不你还是回去等结果吧, 我看你现在状态很不好。”杜霖赶紧扶住站在原地摇晃了几下快要晕倒的全正思。
全正思深吸几口气, 她纯粹是没好好吃饭造成的轻微低血糖，这二十几个小时里，盯着监控看了许久，眼底染着浓重的青黑。
“杜哥，我没事。”
杜霖想了想, 开口：“你曾经说过你这个弟弟, 他与方杰的关系斐然, 甚至是受过他的恩惠, 会不会是在帮助方杰的过程中被发觉……”
“端寅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之前很明确地告诉过他，如果方杰联系他，一定要告诉我，他不会自作主张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全正思立刻反驳，“他知道贩毒是犯法的，不会再跟方杰联系。”
“这下子就棘手了……”杜霖摸着下巴，“按照他与方杰的关系来想，带走他的人一定是与那货毒贩有关系，但他就是一个高中生，那伙人为什么要绑走一个毫无作用的人？为了逼方杰现身？如果是这样，那么方杰身上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他们为之忌惮，甚至不惜代价绑架了一个高中生。”
“我不知道，杜哥，我现在脑子很乱。”
她自诩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可现在面临孙端寅失踪这件事，竟是大脑一片空白。
杜霖安慰她：“你先回去休息，前几天你才刚值完夜班，又跟着盯监控，现在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想不出来很正常。听我的，睡一觉，明天我们再根据线索好好调查，这不是还有刑侦的人在吗？”
全正思听劝，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空荡荡的家里，也看不见人的气息，她已经习惯了回家之后有人亲切的问候，可现在孙端寅危险不明，很难让人放下心来。
躺在床上，全正思的大脑依旧在飞速运转。
孙端寅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关于李林方，也就是方杰这个人，他们之间的相处，他曾经提到过的所有事，分门别类在大脑里浮现。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方杰炒了一桌子菜，喝醉了酒，还送了一件礼物给孙端寅。
礼物？
当时他没有细说，只是一带而过，全正思也没放在心上，可现在想来，一切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送出手的礼物？
她迫不及待翻身起床，闯进孙端寅的房间。
可她不知道孙端寅会将东西藏在哪里，漫无目的地寻找，在书柜抽屉里翻找。
撬开他上锁的抽屉，全正思抽出几本素描本，就像是钱霁明说过的，孙端寅藏了几大本画满了她画像的本子。
从张馨莉那边收缴的笔记本，只是冰山一角。
从素描本里掉出一张皱黄的纸，上面的人，还是全正思。
注下的时间，却是4月，时间回溯，竟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以后他留下来的画。
鼻尖感到一丝酸意，胸腔里发紧，心脏抽了一下。
全正思其实从未想过孙端寅会喜欢上自己，虽然她知道自己要活得自信，但对方可是处于青春期的高中生，而她是个已经离异的女人。
可直到今天看到这张落款了时间的画像，全正思才知道，孙端寅喜欢上自己的时候，她还处于已婚状态。
他总是在嘴边不经意地夸赞自己有魅力，什么样子都好看，原来都是他的真心话，可当时全正思权当是他的场面话而已。
在每一天，孙端寅都会画下自己的一张画，学校里没有见面，他就用笔记本。
全正思看着描摹的笔触，心头震动，他比想象中，要喜欢自己。
可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她眨眨眼，将眼里的热泪憋回去，蹲在桌前，继续翻找。
——
孙端寅晕乎乎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住动弹不得，黑暗的空间里，只能听见机器呼呼的运转声。
蒙着双眼，视线受困，孙端寅只得努力用绑在身后的双手撑着地面坐起来。
那晚他跟刘思敏说完话，往厕所走，却在出来的时候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这个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在跟踪自己，孙端寅想到全正思提醒自己的事情，立刻掏出手机就想发信息。
没想到他还有帮手，一个人从后面捂着自己的嘴，扯出了酒吧后门，他的手机被摔在地上。
凭着身高的优势，他很快将人挣脱，却没想到那人手里的帕子应该是浸了□□，没多久他就无力站起，失去意识。
他现在失踪，姐姐一定是着急坏了。
孙端寅坐直身体，脑子里飞速运转，平日里他从未与人结仇，这件事必定还是与李哥有关。
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会牵扯到自己头上，他与李哥在那次见面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在李哥身份被揭发之前，孙端寅还曾经联系过他，但对方只是含含糊糊地说着话，离开原朗村之后，就不用再怀念这里，电瓶车已经转手卖掉，钱打进了他的卡里。
但孙端寅不觉得，他是在原朗村长大的，记忆里与奶奶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能苦中作乐。
过后再打电话过去，就是停机的状态。
李哥也曾经说过让他往上走，把路走宽敞，走长远。可李哥自己却深陷泥淖，爬不上来。
正回想着，空旷的空间里，传来铁链撞击的声音，他似乎是锁在一个有着铁制大门的空间里，空气很不新鲜，甚至有机油的腥臭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