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别人说你一点不好,就开始自我检讨。那样会很容易崩溃。一旦崩溃,你就会距离你的目标又远了一步,然后恶性循环,没有出路。”
孟凭歌瞬间如同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确实,一个人想要成功,得具备许多要素。包括且不限于灵活的头脑、娴熟的技巧、吃苦耐劳的能力、绝佳的机遇,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就是稳定的内核。
所谓的稳定,不是强行要求自己情绪稳定地去附和他人。那叫讨好,不叫稳定。想要拥有一个稳定的内核,就得分得清主次,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并且认可自己的价值。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就会很容易受他人言论影响,变得摇摆不定,届时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是很难取得成功的。
假如为自己建立了这些东西,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内核稳定,内心丰盈的人,那么,即便周围人都看不惯自己,自己也仍旧会活得游刃有余,既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因为崩溃而和他人大打出手。
因为自己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能够认可自己,自己能够爱自己,自己能够赋予自己意义,那样一来,既不会因为外面的闲言碎语就慌了阵脚,还能够变得魅力四射,受到更多值得的人的赏识,于是跳出当下的泥潭,进入适合自己的圈子。
甚至,那些原本见不得人好的人,也会自然而然被震慑到,收敛自己的行为。
如此一来,就能够形成一种正向循环。即便步子缓慢,人生也能够一步一步地向上行走。
过去的她总想着利他。事实上,利他也不是错,但利他不利己和利己不利他,都是非常极端的。对她而言,想要获得最自如的状态,大概就是利他又利己。
孟凭歌的眼神里头有了光:“我懂了。”
姜炙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能懂。”
孟凭歌是个聪明的人。
但是……孟凭歌想了下,又萎下来了一点儿:“为什么我会找不到自我价值呢?”
姜炙继续说:“这不是你的错。是你出生环境造成的。你从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开始经历各种各样的动荡不安,从来都没有获得过安全感,也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获得或建立,自然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所以你总觉得自己不够好,爸爸说你不好,你就觉得自己好菜。妈妈因为家里的事情过得艰难,你也觉得自己好菜,怎么不能优秀一点,为他们多分担一点,就是因为你没有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进而导致你总觉得一定要成为一个怎样怎样的人,才会有人爱你。你想要被爱,所以你拼命地去追求那个你觉得可能会让你得到爱的目标,你总觉得如果你不能达成那个目标,就不会有人真正地爱你。”
孟凭歌突然有点不敢和他对视,急忙转过头来,不知所措地将目光落到了茶几上的一个杯子上头。
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复杂,心里的黑色海水开始不由自主地翻腾着。就好像软肋被人戳中,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一直在往外涌,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制止。
她的耳朵开始发热,鼻间弥漫上了一层深浓的酸涩,惹得她误以为感冒又打道回府找上门来了一样。
姜炙的眼神向来十分锐利,但她没想到会如此锐利。
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哗啦一下子就将她那为了用来保护自己而营造出的铁壳子给划破了,并且灵敏地探进了她那潜伏在躯体深处的,毒瘤旁边。
当那些她一直没有去面对过的问题症结从黑暗中浮出来的一刻,她无措至极,下意识地便绞紧了搁在双腿上的手。
姜炙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只觉得心疼。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因为看见她露出了那样兵荒马乱的神情,只是因为她是孟凭歌,就不受控制地心疼了。
“我问你。”姜炙抿紧唇。
孟凭歌仍旧不敢看他,有些笨拙地捋了下头发,借着小动作掩饰着自己的内心世界:“嗯?”
姜炙抱着抱枕,缓缓开口:“假如有这样一个人,他条件很好,基本属于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你可能会觉得他比你优秀无数倍。然后他告诉你,他喜欢你,他爱你,他对你本人以外的任何东西都不在意,只是单纯喜欢你这个人。”
“他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他只需要你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爱,接受他牺牲自己时间来陪你,接受他送你昂贵的礼物,而你,也对这个人有好感,那你……”
姜炙转过头,打量着她的侧脸:“会愿意接受他的这份爱吗?”
“我……”孟凭歌手攥得比先前更紧了,指骨泛着白,仿佛就要将皮肤戳穿飞出来似的。
姜炙没有说话,也没有逼迫,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孟凭歌又尝试着张了张口,可话还未说出来,她的嗓子眼儿就像被一团强大的气流堵住了一样,哽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片刻,孟凭歌突然弯下腰,将脸颊深深地埋进了手心里:“不,不知道……我不知道!”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还夹带着一丝破音。
紧随其后的,是剧烈的抽泣声。
她的脸在发热,她的耳朵也在发热,她浑身上下都在发热。她的泪水已经不知不觉地铺满了她整张脸,她整个背脊都在颤抖。
她哭得很伤心。她看上去很难受。
姜炙在旁看着,情不自禁抬起脸看了下天花板,张开口微微地释出了一口气。
他扯出一张纸,靠近了孟凭歌,递到她面前:“不知道也没关系。但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以后有个人出现在你身边,告诉你,她喜欢你,他爱你,他想照顾你一辈子,而且不需要你为他做任何事情,就只是无条件地爱你,那,我希望你到时候能够……”
姜炙将纸巾轻轻塞进了她手中:“相信他。”
他,可以等。
第26章
孟凭歌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感觉胸腔里头的氧气都变得稀薄了,才停下来,一边抽噎一边用纸擦着眼泪。
“嗯……”最后, 她终于瓮声瓮气地点了下头。
姜炙看着她时不时耸动着的肩头,突然很想要将她搂过来, 将她贴紧自己的胸膛, 牢牢地抱住。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担心,无论她在哪里, 无论她在做什么, 无论她失败与否,他都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但他很清楚,假如她没有彻底与她自己和解,获得自洽,那么, 自己的一些行动就会变得不合时宜。因为她会不舒服。
孟凭歌是一个非常需要爱的女孩子, 同时又是一个非常别扭的女孩子。她缺爱, 但又坚强,她既想要依赖人, 却又害怕去依赖人。他只能等,等她平衡好那两种状态。
这时,外头又下起了雪。
今年的晟城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特别爱下雪,雪势还不小, 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世界转瞬之间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像是盖上了一床松软的白色棉被,很美。
姜炙看了外头一会儿, 转过头来望向她:“孟凭歌。”
“嗯?”孟凭歌眨巴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像极了一只小狗。
姜炙问:“你还想过圣诞节吗?”
他还记得有一年圣诞,自己应朋友邀约,去朋友家里头过圣诞,中途孟凭歌来找自己借某超市会员卡去买东西,踏进那家装扮得特别漂亮的房子时,眼神里头的光彩有多绚烂。
宛如星河弥漫。
尽管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好奇地看着屋子里头的一切,拿起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姜炙也知道,她应该是喜欢的,所以当时就问了她要不要一起玩。
可惜由于孟凭歌和大家都不熟悉,就还是摇了头。
“圣诞节?”孟凭歌看着他。
对哦,圣诞确实是就要到了。她最近已经刷到了好多相关主题的笔记。
“是啊,”姜炙看了眼腕上的时间,“我们现在出发去买一些布置圣诞节的东西吧。”
孟凭歌连忙点头:“好啊。”
姜炙微微一笑:“那你去洗把脸,我去换套衣服,然后我们就出发。”
“好。”孟凭歌马上站起身来,朝着洗手间一路小跑了过去。
站到洗手间镜子面前,打开灯后,她就被里头的自己给下了一跳。她属于那种特别容易把眼睛给哭肿的人,哪怕刚刚只哭了十多分钟,眼睛也还是变得有点儿肿,卧蚕都快和下眼睑连成一片了。
很丑。
打开水龙头,孟凭歌一脸掬了好几把凉水扑到脸上,被冰凉的水珠溅得浑身发抖,又用毛巾浸水拧干,按到双眼上,祈祷着能够快点儿消肿。
一直等到外面传来姜炙的脚步声,孟凭歌才将毛巾洗好拧干挂上挂钩,然后走了出去。
已经换上黑色夹棉飞行夹克和黑色长裤的他,和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模样有些出入,不变的是,仍然又高又酷。
恍恍惚惚间,孟凭歌以为他们还在少年时。
姜炙见她走了出来,抬手指指外头:“那我们现在走?”
“好。”孟凭歌连忙走到沙发上拿起包和围巾,跟着姜炙一块儿出了门。
孟凭歌很开心,从走进车库,到坐进车内副驾驶座,再到扣上安全带,脸上都洋溢着笑。倒不是她有多喜欢洋节气,只是她真的很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
一想到等会儿要亲手布置圣诞节场景,就很快乐。孟凭歌想了下,望向姜炙,双手一拍,合在下巴底下:“我知道我下个视频拍什么了,就拍圣诞节主题好了。”
“好啊,”姜炙打开车内音乐,点头,“我给你打下手。”
孟凭歌看着他精致的侧脸,捧着下巴轻轻地点了下头:“嗯。”
想了想,孟凭歌又轻声说了一句:“刚刚,谢谢你。”
姜炙笑了下:“跟我谢什么?”
“你让我明白了很多时候应该多多切换角度来看待同一个问题呀,”孟凭歌说,“你要是不说的话,我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想明白。”
“所以,”姜炙把车子开了出去,“现在想明白了?”
孟凭歌保守说道:“明白了一些。”
“没关系,”姜炙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
孟凭歌看着他的笑容,缓缓眨了下眼睛。以前高倩倩总问她为什么忘不了姜炙,她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怎么跟人说呢?姜炙,真的很独特,和很多男人都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
他的身上,好像真的带着光。带着一种会经当年的她既想要伸手去触碰,又很害怕去触碰,觉得自己不配去触碰的光。
因为她那时候实在是太自卑了。加上人也年轻,不够成熟,在他的自信映衬之下,她的自卑就会变得更明显,也更容易被灼伤了。
随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往后退却,孟凭歌想了下,还是鼓足勇气,选择把最初的问题又尝试着挖了出来:“那……昨天吴雨彤没来的话……她,是去哪儿了?”
姜炙切了一首英文歌:“她妹好像是说她去国外解决一个什么事儿去了,具体是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
“她妹?”孟凭歌有点儿讶异。
“嗯。”姜炙打着方向盘:“她没来,但是她妹来了。我们还谈成了一笔生意。对了,你知道吗,双胞胎是真挺神奇的,竟然真的可以长得一模一样。”
孟凭歌又一次震惊了。所以说,她看见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吴雨彤,是吴雨彤的妹妹?所以,姜炙并没有说谎,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在那儿脑补出来的?
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在做这种事情。当年和姜炙恋爱时也是。面对很多她觉得不太舒服的事情,她都没有去询问姜炙,只会一个人在那里脑补。
脑补来脑补过去的,最后就令两个人的矛盾变得越来越大,直至天崩地裂。
姜炙说了半天,都不见孟凭歌回应,侧头看了下她:“你怎么了?”
孟凭歌回过神来,摇着手:“没,没怎么。”
“哦。”姜炙没有追问,继续往前开车。
孟凭歌本来还想问他,假如吴雨彤来了,他要不要和吴雨彤相亲,却又觉得这样好像问得太多太密了,有点儿奇怪,还是把这个问题给咽进了肚子里头去。
约摸过了半个多小时,姜炙载着孟凭歌到达了晟城最大的超市,里头商品琳琅满目,物种丰富,基本上什么都有。又因为目前正在做圣诞节打折促销活动,以至于大量的人都涌了进来,好不热闹。
圣诞物品专卖区那边被打点得尤其好看,红色的圣诞袜,花花绿绿的装饰品,以及圣诞树等等被摆放在一起后,看着就热闹得不行。
“好漂亮啊,”孟凭歌走到圣诞树旁看了看,转头望向姜炙,“我们买哪棵?”
姜炙拿着手机说:“树不用买。”
“哎?”孟凭歌不明白了,树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么?
姜炙:“这些假树没什么意思,我刚跟我朋友打了招呼,让他运一棵新砍的到我那儿去。来这儿主要是要买一些装饰回去给你挂着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