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淮自游思中回过神来,与她微微笑了笑:“不急,府中一时也无旁的事情,我想着等你新铺子开张之后再走也不迟……”
褚瑶以为他是不放心自己的铺子是否能顺利开张:“我已经耽误你许多时间,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有邱掌柜在这儿,你就放心回去好了。”
他凝视着她,叹气道:“你是在赶我走吗?”
褚瑶一怔,有些哭笑不得:“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气氛好似有些怪怪的,先前明明就是来与她告别的,现在却又忽然改口说不回去了。不回去便不回去罢,为什么一直看着她呢,目光好似还有几分脉脉温情的意味……
褚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捧着甜水的碗,喝了两口想要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额边滑落一缕发丝,褚瑶正要伸手去拂,却被他先一步,轻轻拂到了她的耳后……
这般亲昵的动作,让褚瑶登时懵了,目光愣愣地看着他。
他却十分自然地收回手,神情却愈发温柔:“你胃口可好些了?中午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秋荷自后厨走出来,手中捧着一碗她刚煮好的卤梅汤。
“阿姐,陆郎君,这卤梅汤里我放了些陈皮,你们尝尝好不好喝……”
忽然瞥到铺子里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客人,秋荷正想去招呼,却在看清那男子的面容时,惊得摔了手中的汤碗。
天哪!她看到了什么?
怎么又来了一个陆郎君?
第51章 不堪
褚瑶听见秋荷摔了汤碗, 便起身去瞧,又顺着她惊愕的目光,看向店铺门口。
那人玉冠束发, 高高在上一般站在铺子门口, 将阳光挡在了背后,身上大氅的绒毛轻浮于金色的光中, 流淌出矜贵的气息。
昨日才下过雪,今日的阳光照下来便格外通透清冷, 映亮着空气中细小的尘埃。他神色冰冷而淡漠,眸中透着冷冽的寒意, 叫人看着心里惧怕起来。
秋荷低呼一声, 挨到她的身边, 小声问她怎么会有两个陆郎君?
褚瑶不曾告诉过秋荷, 她嫁的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陆郎君。这件事情她从未与旁人说起过,除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知叶知道这件事, 甚至连母亲都不曾知晓这其中的内情。
“他不是陆郎君……”
褚瑶暂时也只能和她解释这一句, 因为裴湛已经走了进来,他身旁那位姑娘抬手摘下披风的帽兜,露出一张雪肤瓷肌的小脸来, 娇而不艳的容貌, 眼若秋波婉转看了她一眼, 随即便亦步亦趋与裴湛一起走进来,端坐在她旁边的那张桌子旁。
秋荷愣在原地, 她委实迷糊了:怎么方才进来的那位“陆郎君”, 好似就是半个多月前, 来此找表姐的那位?
先前她还奇怪,怎的陆郎君突然就戴起了面具, 为此她还问过表姐,表姐只说是陆郎君伤了面容,不得已戴上面具遮盖,让她千万莫要在他面前提此事。
当时她也没有多想,表姐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所以才会在看着另一位面容完美的“陆郎君”,觉得格外诧异。
秋荷不知该不该上前把他们当成普通客人招呼,倒是那位楚楚动人的姑娘先开了口,声音宛若云雀灵动:“店家,我们初来此处,不知该点些什么,店家上几道招牌即可。”
“哦,好。”秋荷一边怔怔应着,一边看向褚瑶,见她微微点头,才去后厨去煮甜水了。
褚瑶走到裴湛坐着的桌前,陆少淮也走过来站在她的身侧,两人向裴湛行礼,动作不约而同,礼罢起身时,颇有几分毓秀佳人比肩而立的意味,裴湛余光瞥见,脸色愈发深沉。
“天气这样冷,殿下怎的来绥州了?”褚瑶主动与他攀谈,语气恭敬客气,还有几分疏离。
裴湛很是不喜她这样的语气,先前在东宫时,分明两人已如夫妻一般相处,这才多久,便如此生分了?
方才进来之前,便瞧见他们二人动作亲昵,眉来眼去……
养不熟的白眼狼!
三年的夫妻情分算什么?
东宫半年的朝夕相处算什么?
初雪那日承奉司里的缠绵交融,又算什么?
褚瑶见他阴沉着脸并不回应自己,想必方才进来时看到陆少淮与她在一起,定然是误会了。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陆少淮,这样的误会总归是不好的,她有心想要解释,可是对方不问,她若主动说起,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余光瞥见方才秋荷掉落的那只汤碗碎片,卤梅汤也泼洒了一地,实在有碍观瞻,便准备去拿个扫帚清理一下。
才刚要转身,便被裴湛呵住:“去哪儿?”
褚瑶指了指地上:“碗摔碎了,我去收拾一下。”
“我来吧,”身旁的陆少淮也拦下她,“你坐着休息就好。”
对那位殿下锐利如刀的眼神他只当没看见,兀自去后厨拿了扫帚出来,仔细清扫。
“那我去后厨看看,甜水煮好了没?”
幸好这一次,裴湛没有阻止她。
昨日才去信给他,说不回东宫了,没想到他今日竟就过来了。
他带来的那个姑娘,以前她在宫里没有见过,许就是传闻中的那位安康郡主吧。
很好看,和他很相配。
褚瑶进了后厨,秋荷正与知叶小声低语,问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表姐和陆郎君唤他殿下?
知叶不知该不该和她说出实情,正为难时,瞧见褚瑶走进来了,忙对秋荷说:“这事你还是问阿姐吧。”
可秋荷还来不及听褚瑶解释,便见那个浑身散发着骇人冷意的男人也走了进来,不由分说握住褚瑶的胳膊,目光扫过她与知叶,薄唇吐出两个字:“出去!”
褚瑶示意自己没事,让她们先出去,正好与他解释一下方才的误会。
知叶与秋荷期期艾艾地走了出去,才踏出后厨,便听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厨房的门被人用力地甩上。
裴湛俄而将褚瑶按在门板之上,漆黑冷硬的眸子自上而下睥睨着她,大手毫不留情地掐着她的腰,直到她受不住痛,溢出一声痛吟来,才微微松开了些。
“孤昨天派人来接你回宫,你为什么拒绝?”低沉阴冷的声音自他口中而出,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
褚瑶知道自己当初是骗了他才得以出宫的,所以不免有些心虚:“我昨天在给殿下写了一封信,殿下没看吗?”
“孤要听你亲口说!”
“我不喜欢那里,”她说,“我先前就同殿下说过,我不适合待在皇宫……”
“孤要听实话!”
“这便是实话,”褚瑶迎上他的目光,“殿下为何不信?”
叫他如何相信,她骗了他逃出皇宫,仅仅是一句不喜欢,不适合。
“陆少淮为何与你在一起?”
褚瑶猜的没错,他果真误会了她和陆少淮:“我去清州时偶遇了陆郎君,托他帮忙买到了配方,新铺子的掌柜也是他帮忙推荐的。我与陆郎君清白坦荡,殿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呵,”他冷笑一声,抬手去拂她的脸侧,褚瑶本能地躲避了一寸,却被他捉住了下颌,“躲什么?方才他这样对你时,你为何不躲?”
褚瑶一时语噎:唯独这件事褚瑶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她也不知道陆少淮为何忽然这样做?
“你方才说与他清白坦荡,这也叫清白坦荡?”他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仰着头,接受他的审问,“你骗孤放你出宫,就是为了找他,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是吗?”
“不是,”褚瑶被他捏的脸颊生疼,说话也十分费力,可还是坚持要与他说清楚,“我不是为了他才骗你的。”
“所以你承认你骗了孤,”他双目渐渐染上红意,阴鹜的脸色渗着寒意,“褚瑶,孤待你不薄,你怎么敢?”
“殿下对我的恩惠,我铭记于心,”她凝视着这张抬手就能碰触到的俊颜,却觉两人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她平静道, “只是殿下,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他简直气笑了,冷讽地扬起唇角,“这件事,由不得你。”
“我不愿意回去,难不成你要将我绑回去?”褚瑶讥讽他,“你若这样做,和当初三皇子将我绑去暖香楼有什么区别?”
“你……”她竟拿他和裴易那种龌龊之人相提并论?
手中的那张小脸苍白而倔强地瞪着他,只有两侧的脸颊因为他手上的力道而微微泛红,饶是疼得眼中含泪,也不肯同他示弱半分。
她竟是铁了心要离开他。
门板之外,传来陆少淮心忧心如焚的声音:“殿下,请您不要为难阿瑶……”
阿瑶?
他还敢唤她阿瑶?
“不是说你与他清白坦荡?”他将头低下几分,贴近她的耳边,阴沉莫测道,“证明给孤看,你出宫不是为了他……”
褚瑶不懂:“这要如何证明?”
他抬手取下她的耳珰,随手扔到地上,在她不明所以之际,张口咬住她的耳垂……
她被迫仰着头,一股酥麻之意自耳际直入心底,激得褚瑶身子一颤,口中不由嘤咛一声。
“很好,”他咬着那块软肉轻轻舔|舐,“大声点,叫他听见。”
褚瑶立即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不行……”
他旋即辗转到她的唇上,将她最后一个字吞入腹中。
不行,不可以,门外就是陆少淮,甚至安康郡主也坐在外面,他怎么可以在这里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她紧紧抿着唇,以免自己再发出不堪的声音。
这却惹恼了裴湛,他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愈发推向自己,侵略性地啃咬着她的唇,强烈的力道似是要将她碾碎。
她痛极了,眼泪滑落下来,连同呜咽被他一起吞下。
他的唇齿暧昧地磨着她:“听话,把嘴张开……”
她不肯,推拒着他想要逃离。
他将她压在门板之上,抵住她挣扎蠕动的身体,唇舌转而又去她的耳际,那里是她最敏感的地方,还有耳垂之下那片白腻的脖颈,和脖颈之下那一对小巧的锁骨……
他肆无忌惮噬咬,终于打开了她咬紧的牙关,在她启唇吟出那声细碎的瞬间,他没有给她半点反应的时间,立即覆回她的唇上,舌尖撑开她的贝齿,侵入她的领地,与那片柔软追逐共舞……
他吻得这样重,这样凶猛,如狂风暴雨般让她窒息,拼命想要呼吸的空气都被他攫取,褚瑶逐渐开始头脑发昏,推拒他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力气……
裴湛感觉得到她的身子在一点点的变软,起初以为她被他征服了,仍不肯停止索取,直至她忽然失去所有的力气,瘫软在他怀中,他才发现她竟不知何时晕了过去……
“阿瑶,阿瑶……”他托住她柔软的身子,看着她被自己咬破的唇:她并未看到血色,怎的也会晕过去?
厨房的门忽然被撞开,陆少淮闯了进来,抬眼看见晕倒在裴湛怀里的她,不可避免地瞧见了那一双湿润破皮的唇,显然方才饱受蹂躏……
“殿下,”袖下的双手慢慢攥成拳,那双与裴湛如出一辙的眼眸,此时寒如深潭,弥漫着浓烈的不甘,他伸出那双青筋凸显的手,慢慢张开,“请把阿瑶还给我……”
第52章 如愿
“还给你?”裴湛轻蔑地看着他, 仿若听到了什么极为荒唐可笑的话,“她何时变成你的了?”
陆少淮盯着他:“殿下不是知道么?我和阿瑶,心中都有彼此……”
“闭嘴!”裴湛的语气陡然变得阴森, 他将怀中的褚瑶抱起, 睥睨看他,“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别忘了, 这件事关乎陆明姝的性命,你若出尔反尔, 孤不介意将陆明姝带回来重审……”
“殿下是真的喜欢阿瑶吗?”陆少淮不甘地收回手来,“明知她心里有旁人, 也要将她拘在身边, 殿下不觉得这是强人所难吗?”
“她做过孤的女人, 就一辈子是孤的女人!”强人所难又如何?陆少淮越是想和他抢, 他越是不会放手!
裴湛抱着褚瑶往外走,陆少淮挪身拦住:“殿下要带阿瑶去哪里?”
“去医馆, ”裴湛低沉挤出几个字, “你没看到她晕倒了么?”
陆少淮立即想到褚瑶今日才被诊出有孕,决不能让裴湛知道:“殿下,不用去医馆, ”他拦着裴湛, “殿下来之前, 阿瑶刚从医馆回来,郎中说她最近操劳过度, 身体虚弱, 殿下让她休息一会儿就好……”
裴湛将褚瑶抱到外面, 秋荷与知叶重新端了一碗甜水过来,裴湛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用勺子亲自喂给她喝。
而自始至终被孤立在一旁的安康郡主,终于明白了裴湛带自己来绥州是为了什么?
虽然在来之前就猜测到一些,连皇后娘娘听到“绥州”二字都会紧张,她便想到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是皇后娘娘不愿意被她知道的。
她猜或许与小皇孙的亲生母亲有关。
如今看来,她果然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