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褚瑶也只是在试探他的态度,看他是不是真的遵守当初的约定,也顺便试探一下他对孩子的态度。
若他表现出十分想要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不惜违背当初的约定,便说明他将子嗣看得极重,若是日后有女人想凭子嗣上位,他也未必能守得住那个三年之约。
如今他将选择权交给了她,甚至提前预判了她可能不想要这个孩子,而让柳华暂时不往外说这件事,他确然将她看得比孩子重要。
如此,褚瑶才算真正的消气:“那便留下吧。”
他听闻,心中不免欣喜:“阿瑶,孤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日后再也不叫你受这样的苦了。”
“不过殿下,有件事我想提前与你说一下……”
“嗯?什么事?”
褚瑶自他怀中起身,转身看着他,郑重其事道:“殿下,咱们那个三年之约你没忘吧?若是到时候你没能遵守,且这孩子刚好是个女儿,那我离开时,可不可以将她一起带走?”
裴湛无奈地蹙了蹙眉:“又在杞人忧天,孤怎么可能不守约?”随即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你,都三个孩子的娘了,作甚还想着离开?”
既然褚瑶已经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不日裴湛便让人将这好消息送去了父皇和母后那边。
随后流水似的赏赐便送到了东宫来。
且是皇后带人亲自送来的。
为皇室添子嗣,只是莫大的功劳,皇后比起上次让她帮忙撮合惠仁和江清辞时,面色更加和悦了许多。
“阿瑶,你如今又给太子添了一个孩子,委实功劳不小,本宫与陛下商议过了,先前给你的奖赏不多,如今干脆一并补偿给你,一个孩子奖赏两千两,孙子孙女都一样,一共是六千两……”
说罢扬了扬手,便有宫女打开了一个箱子,白晃晃的银子晃得褚瑶眼睛都亮了许多。
“还有,你虽一直没有与太子正式成亲,可是本宫和陛下都已经将你视作皇家的儿媳,既是皇家儿媳,太子的正妻,每月的例份是三百两,自你进宫到现在也快两年了,索性取个整的,也是六千两……”
皇后一个眼神递过去,那宫女便又掀开了一个箱子。
褚瑶得眼睛差点看直了。
“这些一些布匹给你做衣裳,你日后身子一天重过一天,衣裳要勤些置换,这些布料你且先用着,等明年开春再有进贡的,本宫再让人给你送过来……”
褚瑶望着那堆在桌子上,小山一样高的布匹:这么多,怕是穿到明年也穿不完吧?
这都不算完。
“先前本宫托你帮忙撮合惠仁和江清辞,你做得很好,前几日陛下试探过江清辞的态度,他对赐婚一事并不排斥,不日陛下便会正式降旨赐婚,”皇后便说着,便示意几个宫女上前,她们的手中各捧着一个托盘,“这里有几副头面,是从本宫的私库里挑的,都是些年轻的样式,你配着衣服戴着。本宫那里还有一块黄翡,已经送去司珍局了,给你再打一副新的头面……”
褚瑶恍恍惚惚地言谢:“多谢皇后娘娘……”
“还有一事,本宫要与你说。”赏赐归赏赐,有些规训的话还是要说的,“你如今既有了身孕,就不要总是往宫外跑了,一者为了安胎,二者,哪有一国的储君之妃整日里在外抛头露面的?你手里那些铺子,日后交给太子身边的回易官打理就是了,不必亲力亲为,以后还是要以相夫教子、执掌中馈为重……”
褚瑶有心反驳,但是看在这么多赏赐的份上,偶尔低一下头也没什么。
夫子教授过她能屈能伸,皇宫里多的是阴奉阳违,生意场上也少不了虚与委蛇,一切当以利益为重,若是褚瑶还学不会这些,那她这些日子也算是白过了。
“是,娘娘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皇后对她的乖顺还算满意,又抱了抱晚晚,与她说了些给鸣哥儿请开蒙师父的事情,终究两人之间能聊的话也就这些,皇后坐了没多会儿就走了。
傍晚裴湛回来,褚瑶兴冲冲地拉着他去看皇后送来的两箱银子,同他说她打算如何用这笔银子。
“如今香水行和三味古董羹的生意且够我忙活的,所以我打算用这些钱去置办几个铺面暂时租赁出去,这样既不用忙活,也能以钱生钱……”
“好,你想怎么支配都可以。”裴湛回来时便听人禀报过,说是皇后不让她继续做生意,如今她果真没有把这些钱用在生意上,会不会心里不开心。
“母后的话,你听听就好,莫要真的受她影响,”裴湛开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喜好,有的人喜好作画,有的人喜好跳舞,而你喜好做生意,这没什么不好的,你莫要因为母后的话而束缚了手脚……”
“我知道,”褚瑶笑呵呵道,“我置办铺子也是为了以后,若是我有了新的想法,便能随时收回来自己用,你放心,皇后娘娘的话,我没往心里去……”
“那就好。”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盘算,他便也不用过于操心了。
“今日可有好好吃饭?”
“嗯,瞧着这么多银子,心里欢喜,胃口也好了些……”
“孤从外面给你带了糖蒸酥酪,酸甜口的,你应该会喜欢……”
“嗯,喜欢……”
“还没尝呢,就说喜欢?”裴湛打趣她,“旁人是见钱眼开,你倒是个不一样的,你见钱胃口大开……”
第94章 正文完结 (下)
褚瑶这一胎比着先前两个都省事, 竟然只胃里难受了几日,吐了两回之后便一切如常了。
遥想当初鸣哥儿让她吐了四个月,晚晚让她吐了三个月, 两个孩子在肚子里就是个闹腾的, 出生后果然也调皮得不行。
眼下这个自腹中便这般体贴,日后或许也是贴心的小棉袄。
时间如东流逝水, 转眼晚晚马上快要一周岁了,如今已经开始学走路, 天天追着鸣哥儿跑,口中最常念叨的, 除了“爹爹娘亲”, 喊的最多的便是“哥哥”。
别看兄妹两个感情好得恨不能长在一起, 但若是抢起东西来, 也是能打得鸡飞狗跳,谁也不让谁。
鸣哥儿一直牢记着娘亲同他说过的话, 大的不一定非要让着小的, 所以只要是晚晚抢他的东西,他决计是不会让的。
但是鸣哥儿继承了裴湛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晚晚撒泼打滚地要抢, 他肯定不给, 但若是晚晚兜着两包眼泪奶声奶气地唤他哥哥, 鸣哥儿态度就软和下来:“给你给你,都给你……”
晚晚虽小, 但很快摸清了她哥哥的脾气, 自此之后再瞧上哥哥的东西, 便拉着哥哥的手软乎乎地唤哥哥,这招百试百灵, 活脱脱一个小人精。
鸣哥儿已经三岁多,已经给他寻好了开蒙的师父,今日便要去文思阁上课,上午下午各上一个时辰。
宫里没有与鸣哥儿一般大的孩子,为此陛下亲自从朝中大臣家中挑了几个天资不错的同龄孩子,一共三个男孩两个女孩儿,陪着鸣哥儿一起上课。
第一日上课,总要隆重些,褚瑶与裴湛一起送他去,褚瑶牵着他的手,同他说着去文思阁上课的好处,裴湛抱着晚晚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向晚晚介绍两边的风景,告诉她那是花儿,那是草儿,那是大树,那是假山……
一路上气氛都十分愉悦,鸣哥儿也只以为去文思阁是找别的小孩子玩,龇牙咧嘴得就去了,进学堂后还与褚瑶和裴湛开心地挥手……
倒是晚晚,看到哥哥进了学堂,也闹着要进去找哥哥。
裴湛将她抱回了东宫,小丫头委屈坏了,哭了一路,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次不能去找哥哥玩。
褚瑶让人留意着文思阁那边的情况,听说今日那群孩子在文思阁哭成了一片,各自喊着要爹爹娘亲,只有鸣哥儿没有哭,夫子对他的表现赞不绝口。
这让褚瑶很是惊喜,先前还以为他会不适应,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下午去接鸣哥儿时,晚晚还在睡着,褚瑶牵着鸣哥儿的手,问他:“今日在文思阁玩得开心吗?”
小人儿眨了眨眼:“开心。”
“那明天还要不要去?”
“不要!”
嗯?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你方才不是说在那里玩得很开心,为什么明天不想去了?”
鸣哥儿撅起小嘴:“我今天已经去过了,为什么明天还要去?”
“因为鸣哥儿长大了,以后每天都要去的……”
“哼!”鸣哥儿甩开她的手,鼓着腮帮生气:“你们都不去,就我一个人去!不公平!”
褚瑶哭笑不得:“你爹爹和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要去的,你可以在那里学东西,交朋友,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那里没有娘亲,没有爹爹,也没有妹妹,”小人儿委屈道,“我不去,我就不去!”
晚上褚瑶与裴湛说起此事,裴湛让她不用担心,小孩子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明天他就算拎也要把鸣哥儿拎过去。
次日鸣哥儿果然哭闹着不肯去文思阁,被裴湛直接抓起来夹在臂弯里,这便送去了。
这一日,文思阁仍是哭成一片,鸣哥儿是哭得最大声的那一个。
虽然褚瑶也心疼,但这毕竟是为了鸣哥儿好,玉不琢不成器,为人父母不仅要疼爱子女,也要学会在合适的时候放开孩子的手,让他自己学着成长。
此后鸣哥儿又哭闹了半个月,后来渐渐不哭了,只是每天早上情绪有些低落,又过了一个多月,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每日要去文思阁学习的事情,且在那里交到了朋友,再也没有提不去文思阁的事情了。
褚瑶腹中的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惠仁公主与江清辞要成亲了,并提前来与她商量,说是想让鸣哥儿和晚晚去滚床。
褚瑶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教会了鸣哥儿滚床和要说的吉利话,至于晚晚,她还说不好话,只要跟着哥哥一起滚就好了。
皇后在宫外给惠仁置办了一处公主府,婚宴便在公主府中举行。
褚瑶以准太子妃的身份参加惠仁公主和江清辞的婚宴,也算是第一次正式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外人只听说太子的东宫里有一位准太子妃,虽未行册礼,却是实实在在当着东宫的女主人,便十分好奇这位准太子妃究竟是何模样,竟叫太子殿下为她空置后院,只宠她一个女人。
今日一见,当真是个清丽出众的美人,小腹微微隆起,也不失楚楚娉婷之美,眉目温婉,牵着一个三岁半大小的孩子,小小年纪,已隐约看见几分气势,身后的奶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女娃儿,玲珑可爱,听说颇受太子殿下喜爱……
褚瑶能感觉得到所有的人都在明着或暗着打量自己,她尽量让自己放松些,虽然以前她在宫里学过一些礼仪规矩,但眼下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她现在还不是太子妃,旁人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招呼,倒是两个人,能与褚瑶说上话。
便是江大人和江夫人,他们是江清辞的父母,操持着今日的婚宴,对于太子和褚瑶的到来,心中半是欢喜半是忧。欢喜的是太子殿下的孩子为新人滚床,十分羡煞旁人,忧虑的是,江夫人以前在绥州时,曾让管家带人去欺负过褚瑶,那时候江夫人没有想到褚瑶竟然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如今更没有想到太子殿下身边的女人还是她。
是以他们夫妻二人上前恭迎时,颇有几分心虚之色,江夫人更是拉下面子与褚瑶道歉,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褚瑶心里明白,若今天自己仍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头女子,对方是万不可能向自己低头认错的,如今不过是因为他们畏惧裴湛的身份,才不得已低头的。
不过有些陈年旧事也没有必要一直记着,况且看在江清辞曾冒险帮过她忙的份上,她也不会再计较这件事情。
“以前的事情,我记不得了,江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对方见她谅解,便忙恭维起来,褚瑶并不是很想听这些虚情假意的话,但面上仍是笑意温和:“江夫人,我先带鸣哥儿和晚晚去后院,莫要误了滚床的良辰才是……”
“是,那我这便带您过去……”
一路无话,褚瑶带着两个孩子滚完床,便回前厅,刚好赶上迎送公主的队伍到了公主府,鼓乐声中,江清辞一身官服,乘坐着披挂着绘有涂金荔枝花图案的鞍辔的骏马,手执三檐伞在前面开路,皇后乘坐九龙轿子,亲自送惠仁出嫁,裴湛作为长兄,也骑马相送。
惠仁的花轿在天文官后面,有两重围子,褚瑶看了一会儿热闹,怕人多冲撞了自己,便带着鸣哥儿和晚晚去人少的地方歇息了。
陛下赏赐的九盏宴会结束后,皇后便先回宫了。
裴湛终于得空来到褚瑶身边,并不估计旁人的目光,拥着褚瑶的腰关心她:“累不累?鸣哥儿和晚晚可还乖?”
“不累,鸣哥儿和晚晚都很乖。”倒是他,额头上都是汗,褚瑶掏出帕子十分自然地给他擦了擦,实则也有几分做给周围的小娘子们看的,大有几分宣誓主权的意味。
裴湛十分受用的的样子,面上不见得意之色,心里却委实喜欢她这样的小心思。
“宴会结束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