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千岁——水上银灯【完结+番外】
时间:2023-12-26 23:11:33

  卫衣百思不得其解,禄公公平白无故怎麽想起对付他来了呢,这个老家夥虽然贪婪无厌,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般与他硬碰硬的杠上,可不太妙。
  和繁缕的事情,卫衣不想搞的兴师动众,不过都是借机送礼攀关系罢了,私下里更多的就是流言蜚语,他可不是隐忍不发的人。
  御书房内
  禄公公正笑嘻嘻地说:“陛下有所不知,民间成婚比之宫中册立嫔妃,别有一番风趣。”
  “哦,这怎麽说?”
  皇宫是天底下最雄伟富贵的地方,左淩轩却始终没有走出过这里,他正是对什麽都好奇的时候。
  很快,禄公公就手舞足蹈的,热烈的向面前的皇帝陛下,介绍起来民间如何举办婚事,如何的热闹:
  “民间若是成婚,新娘子要被哥哥背进轿子,然後开始放鞭炮,漫天红纸,新郎官要撒糖撒钱给路人,路人可以故意截路要讨喜钱,这去新娘家的路,和回新郎家的路不能走同一条。
  等到了新郎家,新娘子要和新郎牵着红绸带,迈火盆,过马鞍,寓意红红火火,平平安安,吉时一到,拜天地。
  入了洞房用秤杆揭红盖头,说的是称心如意。後面还可以闹洞房。”禄公公故意说的十分热闹,勾着左淩轩的玩心大起。
  最後,他带着一丝恶意,蛊惑道:“哎,对了,这不是巧了吗,卫督主不是正好有了个对食吗,陛下想看的话,不用出宫,可是近在眼前。”
  “竟然这麽有趣热闹,寡人还没有看过,不过,卫卿似乎没有办喜事的意思。”
  左淩轩有些心动,可他又有些惧卫衣的,垂下眼,唉声叹气道。
  他知道,卫衣这个人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实则对他没有一丝臣服之心。
  禄公公新换上一杯茶水给陛下,笑嗬嗬道:“卫大人这是不好意思,陛下是金口玉言,您一下口谕不就行了吗。
  再说了,办喜事是好事,讨个好彩头,卫大人怎麽可能不愿意?”
  小皇帝一听十分有道理,撂下手中的朱毫笔,兴致勃勃道:“快快去叫卫衣来,寡人有事找他。”
  出了御书房,禄公公吩咐了人去教卫衣前来,转头紮进了茶水房,一个面色微黄的小太监弓着腰走了进来,给禄公公端了茶水,自己过去给他捶背揉肩,一边不解问道:
  “干爹,为何您要一直针对卫督主,这样岂不是对您不利,您以前不是说,对这个人,能绕着走绝不招惹的吗?”
  而此时,槅扇後的宁润才准备离开,就听见这麽一句问话,抿了抿唇,眸光微闪,重新缩回了角落里听着。
  禄公公提起卫衣就不痛快,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由人伺候着,冷哼道:
  “你懂个鬼,对,揉揉这里,小子,干爹告诉你,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是因为我与他平分秋色,陛下的心不偏不倚,我才放任他整日里胡说八道。
  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那狗东西竟然想抢了陛下的恩宠,在太後娘娘面前献媚,让陛下给他说好话,怎麽不去死呢。
  哼,他也不想想爷爷我,在太後面前侍奉了多少年,他这等下三滥也敢宵想,啊呸。”
  正跪在他跟前捶腿的小太监,当即被啐了一头一脸,还一脸带笑的谄媚道:“干爹深谋远虑,实非儿子能及的,原来是怎麽着啊,这就不怪干爹要教他怎麽做人了……”
  宁润心中明了,原来症结在这里,他要赶紧告诉师父,师父是什麽样的人,他还是了解一二的,禄公公所说的这些,十有八九都是谎话。
  卢太後在督主眼里根本算不得什麽,深宫妇孺,连带着小皇帝才是一对孤儿寡母罢了,有什麽可讨好的。
  此时,卫衣已经来到了御书房,他还不知道,自己又被禄公公暗地里阴了一把,只是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听着小皇帝坐在上面说话。
  左淩轩坐在书案後,一脸天真无邪,雀跃的道:“卫卿不如在宫里举行个婚宴,寡人还没见过婚宴是什麽样子呢,听说新娘子要凤冠霞帔,坐轿子,迈火盆,比宫里有趣多了。”
  卫衣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袖着手,面向陛下时唇角又含了笑,直言不讳道:“宫中册立嫔妃数位,比民间好看许多。”
  “那有什麽意思,不过一群木头桩子,与妾有何异,自然要等溧阳妹妹进宫才好看。”左淩轩提起溧阳郡主,便有些兴高采烈,不知所言了。
  册封皇後的大典与皇帝登基的重要性如出一辙,隆重不可懈怠,皇後与皇帝名义上是同等的,虽然手中权力并没有皇帝的那麽大。
  卫衣眉尖微挑,小皇帝当真口无遮拦,毕竟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般不仅会引得後宫动荡,对溧阳郡主也是有害无益。
  似乎发现自己说跑题了,左淩轩无意与卫衣在这里打太极,急不可耐的皱了皱眉,直接拍板定案,下了口谕道:
  “就这样定了,你和那个宫女在宫里办喜事,寡人要亲自过去看。”
  皇帝毕竟是皇帝,玩心起了,他们做奴才的就得从命。
  “卫衣遵命。”
  卫衣自始至终眉眼含笑,没有丝毫的不情愿,若是宁润在,他就知道,督主此时心里估计说的是,滚你娘的。
  小皇帝听到这四个字,总算是心满意足了,挥了挥手,让卫衣退下。
  好不容易等卫衣从御书房里出来,宁润早早等候在一旁,谁知禄公公突然挤了上前,一把握住卫衣的手腕。
  眉开眼笑地道喜:“恭喜恭喜,卫公公大婚咱家一定到,给卫大人备上一份大大的贺礼。”
  卫衣还没有说陛下的吩咐,禄公公就一张嘴说了出来,此时再不知道是谁挑唆的,卫衣就真的是个傻的了。
  他翻转撤出了手腕,面无表情的掸了掸袖子,冷冷道:“那禄公公可一定不要忘了。”说完,拔腿就走,扔下禄公公一干人等。
  禄公公此时却不生气,一脸的春风得意,这陛下亲口御赐的婚事,对其他人说是一种天大的荣誉,可对太监来说,真是无异於扒下裤子的羞辱。
  宁润见师父走了,禄公公又要进去献殷勤了,他急忙追了上去,叫住了师父,把刚才在茶水房的事情说了一遍。
  “好个挑拨离间计。”蓦然,卫衣吐出这麽一句,神情有些诡异莫测。
  宁润有些摸不着头脑,谁挑拨离间了?
  而後,卫衣出乎意料的一笑,对他淡然道:“禄公公的脑袋坏了,咱们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宁润鼓着嘴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脑袋坏了,何必与师父做对,谁也抢不了谁的位置。
  太後跟前的福公公才是真正的聪明,面上不争不抢,一副忠厚的面容,说起话来也不似禄公公一般尖酸刻薄,怪道一跃成为了卢太後面前的第一大红人。
  倒是禄公公,真真是个聪明面孔笨肚肠,无怪乎这麽多年,总被福公公牢牢的踩在脚底下。
  卫衣已经清楚了所有的前因後果,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中间的小皇帝设计的。
  真是不简单,不愧是皇家的孩子。
  总的来说,小皇帝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在禄公公面前多多夸赞卫衣,甚至装作不经意间向太後举荐,不,连举荐都不用,只要说一句,卫衣不错。
  面对儿子兼皇帝的话,而太後的神情必然是要和颜悦色的应一声,的确不错。
  禄公公在宫中沉浮多年,靠这一份危机感走到今日,挣得一席之地,听闻此言必然会受到刺激,以为卫衣有意献了殷勤,要顶替自己在皇帝面前第一总管的位置。
  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对禄公公来说,无异於灭顶之灾。
  然後他定会向陛下进谗言,而陛下只需要装作无辜的样子,被他挑唆着做各种事情,再让卫衣看出是禄公公的主意,就成功的挑拨离间了。
  而他非要卫衣声势浩大的娶妻,这件事卫衣多半会怪在禄公公身上,更会和禄公公相互撕咬陷害。
  而那不知世事的陛下,卫衣自然不会记恨,便是记恨了也无用。
  宁润听完师父的推断,连声喟叹:“这位长大了也不简单。”
  而今这还只是个连宫门都没怎麽出过的少年,就有此般厉害心机,日後可是不得了。
  卫衣忽然想起来什麽,恍然叹道:“摄政王的话,倒也说的不错。”
  “师父,摄政王说的什麽?”
  宁润有些好奇,他还是很信服这位手腕铁血的摄政王的。
  宁润跟在陛下身边,时常能见到摄政王来教授陛下课业,态度也一如寻常长辈般,威严可敬,看不出喜憎。
  卫衣抚弄着衣袖,微笑着,重复当初摄政王的话:
  “他说,咱们这位陛下,生於深宫之中,长於妇人之手,只知眼前三寸地,不晓天下兴亡事,目光狭隘,不堪大任。”
  紧接着,卫衣嗬然冷笑,尖刻道:“而今看来,这句话果然不错。”
  宁润讪讪一笑,在他看来,王爷若作为亲皇叔,这话其实说的有些狠了。
  不过而今看来,陛下的确是往那边去的趋势了。
  现下局势如此,挑拨他们二人有什麽用,只不过眼下足以保证是效忠他的。
  若是卫衣根本不吃这一套呢,究竟还是个孩子,目光短浅了些。
第21章 嫁衣
  “繁缕姑娘, 督主来了。”
  繁缕很快就出来了, 走到卫衣面前, 福身道:“奴婢见过督主。”
  卫衣点了点头, 放下茶杯, 开门见山道:“七日後成亲, 你, 好生准备一番罢。”
  繁缕一怔,诧异道:“成亲?”难道不是直接搬过去吗?她有些茫然失措。
  卫衣看她这样子觉得挺好笑,索性和她多说了一些话, 点头道:“对,到时候会有宫里嬷嬷来给你梳妆,还有喜娘, 你若害怕, 可请女医馆的人来做你的傧相。”
  “不必了。”闻听此言,繁缕默然摇头, 算了吧, 还请人来陪, 搭自己一个进火坑就算了。
  半晌, 繁缕拈着手指, 低声犹疑道:“奴婢能问为何吗?”
  卫衣简洁明了道:“陛下想看。”
  “陛下?”繁缕白了白脸, 知道这下是无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陛下御口,谁能更改,不听就是抗旨不尊。
  “本座还有事, 走了。”卫衣站起身来, 准备离开,看了一眼杯中残余的茶水,漂浮着细碎花瓣。
  走到门口负手背对着她,身姿挺拔俊秀,吩咐道:“陛下要来看,你不许出任何差错。”
  “是,奴婢记住了。”繁缕喏喏答道。
  随後的日子里,大概因为是皇帝陛下御口的缘故,卫衣对此格外上心了些,经常派西厂的人前来询问诸项事宜。
  西厂的人和一名宫女带着人来清秋院,繁缕请他们进来後,看着她们抱着的东西问道:“这是什麽?”
  宫女上前一步,随她进入了房间里,说明了来意:“我是针线局的宫人,这里是新娘子出嫁的喜服,姑娘赶紧试一试,不合适再送回针线局的绣娘重新改。”
  说着,便将嫁衣铺陈开来,华丽展现在繁缕眼前,大红的缎子被巧手裁成嫁衣,广袖逶迤,金丝花纹滚边,灿灿生辉,收腰流畅,衣领处一顺而下的吉祥如意纹。
  用的是上好的大红杭绸,质地轻软,富丽华贵,里衣,中衣,外衣,整套的嫁衣摆在桌子上。
  宫里绣娘的手艺,自然不是宫外人能比的,精湛如画,美艳绝伦,这一切越美好,繁缕越发失了心神。
  这对她来说,不是喜服,而是枷锁,自此锁在宫中的枷锁。
  旁边西厂来的小太监也在等着,繁缕只得依言进入内室换上红嫁衣,十分合身,恰到好处的束腰衬得身段窈窕漂亮,美不胜收。
  等出来後,宫女问道:“姑娘可有不合身的地方?”
  繁缕安然摇了摇头,答道:“很合适,不用再改了。”
  凤冠霞帔,销金盖头,绣鞋胭脂,一样样的周到俱全,繁缕越发的焦躁不安,她夜里几次做噩梦惊醒过来,很快就消瘦了下去。
  女医馆一众人等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如同热锅里再次进了凉水,炸开了锅,可谁都知道繁缕日後不能招惹了,便缠着与她相熟的人追问个中详情。
  栀子对此烦不胜烦,在繁缕面前直言,这一群长舌妇,终要有别人看她们笑话的一天。
  紫苏倒是常来看她,前言不搭後语的说了许多话,繁缕只看着她,半晌才低声叹道:“紫苏姐姐,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紫苏哑然,沉默了下去。
  七日之期过得很快,在忙碌中眨眼之间,繁缕早早便被人叫了起来,按照惯例香汤沐浴,绞干了头发,开始更衣换上嫁衣。
  喜娘早早就来了,服侍繁缕挽起长发,梳成了繁复的发髻,将步摇金钗一样样的给戴上,小心翼翼的戴上金灿灿的凤冠。
  喜娘拿了五彩丝线给繁缕绞面,热热的发疼,繁缕只能端端正正的,如提线木偶般坐在妆台前,任由喜娘摆弄。
  香腮如雪,眉若轻烟,秀美绝伦,眉心间花钿精致。很快,妆面就上好了,端的是位大婚在即的新娘子,只一双眼睛乌黑的看不出任何期待之情。
  紫苏栀子等人来陪她,却除了安慰就是叹息了,其中紫苏尤为自责,若不是那日她们招惹了庄嫔娘娘,兴许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紫苏姐姐,你不用担心我。”紫苏一脸担忧,繁缕反手握住紫苏的手,反而笑着安慰道。
  紫苏愁容满面,看她这样子更是泫然欲泣,握紧了她的手道:“我怎麽能不担心你,丫头,你进了西厂,就是进了龙潭虎穴。”
  繁缕垂下眸子,又咬了咬唇说:“可是紫苏姐姐,那次确实是卫督主帮了我,否则我们的小命就不在了。”
  有些恩,不是轻易能够受的,一旦承了人家的恩德,就要有还得这一天。
  栀子瘪着嘴,难过道:“你还什麽都不明白,繁缕,你这辈子都毁了呀。”
  繁缕眼角似有晶莹,眨了眨眼却消失了,她红唇微翘,对紫苏故作轻松道:“紫苏姐姐,我走了,桔梗和栀子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她们比你懂事。”紫苏转头就掉了眼泪,栀子强忍着不肯哭,桔梗却忍不住了,伏在栀子背後悄悄流了眼泪。
  喜娘进来催促的道:“花轿来了,快送新娘子上轿子吧。”
  销金盖头徐徐落下,遮掩了少女的容颜,紫苏和桔梗扶着她走出了清秋院,由喜娘背着上了花轿。
  喜轿一路吹吹打打的绕了半个外廷,小皇帝一身便服,笑嘻嘻地坐在肩舆上,看这一堆人吹锣打鼓,知道有陛下在看,所有人像是在戏台上表演一样,故意做的热闹又喜庆。
  花轿停在西厂外,卫衣亲自迎接她,花轿里出来的新娘凤冠霞帔,鸳鸯销金盖头,身娇柳媚,娉娉婷婷,喜娘递上一段红绸带,中间系着一簇红绸花。
  繁缕紧紧握着手中红绸,什麽都看不见,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里走,跨马鞍尚好,跨火盆时,着实是惊悸了一把,生怕会“引火烧身”,一旁人群里的陛下看得十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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