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的事他没法求证,比如他是否是他爸的儿子。
“我也想过问我爸,但是可能会挨一顿揍;问我妈,又怕万一惹出她的伤心事。而且就算问了,他们会不会告诉我真话也不知道……”
陈长风确实是被酒意催发着把心里埋藏的秘密说给程诺听的,这样的场地,这样的心情,他除了分享隐忧,也在试图勾起她的怜爱,别再和他冷战了。
程诺沉默了好久。
就在陈长风以为她会给他一个拥抱的时候,程诺忽然说:“我理解你,因为我也有过相似的担心。”
陈长风:“啊?”
程诺:“我一直怀疑陈叔叔是不是我的亲生爸爸,不然我妈怎么那么放心就把我交给他照顾,只是朋友的话,照顾这么多年也有点太过了吧。”
陈长风想辩解他爸也没照顾什么,不过是家里添双筷子而已,而且他爸妈都想要个女儿。
可程诺又说:“后来有一次我听到我爸妈吵架,才知道原来我妈和陈叔叔年轻的时候都谈婚论嫁了,只是后来没成。”
这下轮到陈长风沉默了,他不知道这一段。
程诺还在说着堪比八点档电视剧的剧情:“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吗,是我爸妈补办的婚礼上。你看我都四岁了他们才办婚礼,说不定就是因为到了那时候才有了感情,我爸妈是高中就认识的,或许我爸一开始只是为了帮我妈个忙,替她隐瞒未婚怀孕的事。”
陈长风觉得自己小脑萎缩了一分钟,cpu都快被烧干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所,所以……”
程诺点头:“所以,说不定我们是亲姐弟。”
陈长风的脑子直接死机。
“你等等,我捋一捋。”他脑子里回想她说的话,越想越乱,根本捋不明白。
怎么回事,他爸那一辈的感情这么肆意妄为的吗?
程诺把被子拉起来,捂住自己要乐出声来的嘴巴,直到陈长风离开她房间落荒而逃,她才捶着床笑出来。
小时候确实是怀疑过陈叔叔干嘛这么对她好的,后来生物课上学了血型遗传,知道了A型血的陈叔叔和A型血的妈妈是生不出AB型的她来的,才放下了那颗胡思乱想的心。
至于陈长风所说的身世之谜,她倒是替他看得洒脱。不管他爸妈有什么隐瞒,既然他们从来不曾提起过这个话题,那就是要让他认为自己是亲生的。
这已经够了啊,大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家财万贯,他还有什么可悲伤的。
可是能像她这么看得开的人不多,起码陈长风的母亲李柚柚女士是看不开的。
一回到自己家,李柚柚就把手包扔到了沙发上,质问陈世羽:“陈君合什么意思?你们姐弟俩这是演双簧给我看呢是不是?就是不想让长风接手呗?”
陈世羽不想在外人面前吵架,拉着她的胳膊上楼,“回房说。”
埋了很久的雷终于爆发,原先不好开口的话题也被炸到面前。
李柚柚的火气只撑到了进屋,门一关,她已然冷静,告诉陈世羽说:“你去跟长风做亲子鉴定,明天就去。”
陈世羽皱眉:“一把年纪了,你要我们当孩子眼里的笑话吗?”
李柚柚冷笑:“笑话?我现在难道不是笑话吗?当初我说我不结婚,自己养这个孩子,你死乞白赖要结婚,结果这么多年了,你家里面还以为你是个绿头王八替人当爹呢,你不是个笑话?”
陈世羽无话。
但他依旧拒绝做亲子鉴定,“这样做,长风知道了该多难过。”
李柚柚:“谁要让他知道了,随便捡两根他的头发偷偷做不就行了。”
她说完,又眯了眯眼,指着陈世羽说:“你去捡,检测机构也由你来找。”
陈世羽心里一惊,她是真的不信他了,不相信他是信她的,当年那笔糊涂账说不清楚,但他从未怀疑长风是他的儿子。
他有点不确定妻子到底是真的想要堵住陈家人的嘴还是测试他的信任度了。
“收起你的自恋自负自以为是。”李柚柚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我不是在和你玩欲擒故纵的小情趣,没有什么比我儿子的利益更重要。你的家人,你去摆平。”
陈世羽这么多年就没在他夫人手上占过上风,有时候也气,气她那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却又永远会为她臣服,照她的心意行事。
陈长风怎么会不是他的儿子呢,单就被女人狠狠拿捏这个特质,那不是一模一样吗?
父子俩人在不同的时空同样地一夜无眠。
清早程诺见到陈长风的时候,看到他眼球布满红血丝,瞧着怪憔悴的。
她心里有点后悔是不是捉弄他太过火了,可这是在外面做客,也不好说太多话。
没想到这一拖就拖出来好多天。
陈长风一头扎进了工作,日日加班不见人影,倒像是之前她躲着不想看他时的样子。
风水轮流转,猫和老鼠角色对换了。
程诺等不到合适的时机跟他揭开谜底,又接了工作去外地跑通告了,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再回来的时候短袖都换了长衫。
她收到了可妮姐寄来的伴娘服,要她试试合不合身、喜不喜欢。
粉色的长裙样式很传统,她一向喜欢素白和正红,这样粉嫩的颜色鲜少尝试,换上身以后,正对着镜子转着圈拍照呢,陈长风就来了。
他自我攻略了多半个月,这次来见程诺,下定了决心要跟她“断绝关系”。
他说:“我把这二十几年的事都回顾了一遍,终于明白我爸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对我那么狠了。”
程诺要阻止的手还没伸出来。
陈长风就断言:“他果然不是我爸!不过这样说来,你跟我也没有血缘关系,你不必担心。”
“呃……”程诺张了半天嘴,也没说出话来,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傻小子还在脑补:“所以他想让你嫁进陈家,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继承陈家的财产,而我,就是他给你铺的路、架的桥,养在身边的童养夫。”
原来他早在童年时就道破了天机。
陈长风用他这些日子的煎熬,换来了一个殊途同归的解决方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可以勉为其难,接受跟你结婚,完成财产转移。”
程诺受不了他越来越离谱的言论了,重重地给了他肩膀一拳,把人捶得原地打了个转,咆哮道:“陈长风,有病就去吃药!”
第13章 和好
陈奕安本来是喊程诺下楼吃饭的,结果离着她房间十米远就听见他大哥的鬼哭狼嚎声。
他迟疑地站住脚,原地转身离开。
饭桌前遇到他妈询问,陈奕安诚实地回答,“大哥又惹浪花姐生气了,我们先吃吧,估计他俩还要打一会儿。”
李柚柚有些无语,她这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像个人似的去追女生呢?
连十岁的李皓行都老成地摇了摇头,端起饭碗为他大哥默哀,“我看浪花姐很快就要带她那个男朋友回家了。”
那可真是好悲伤的结局啊。
但是李柚柚想想程诺时常被陈长风气的头发丝都要竖起来的样子,对儿子也只有一个字能送给他:该!
楼上,程诺房间里,陈长风抱着书桌腿不撒手,任程诺怎么踹他都不走。
程诺怒了:“你以为我不敢真用力是吧?”
陈长风看着一身粉裙却像金刚芭比的女人很委屈:“你这还没用力?你没用死力吧!你这个女人怎么力大如牛的啊,这样谁敢娶你?”
程诺虽然没用力踢他,可是这么追着他还要收着力也很累。
她坐到椅子上,冷漠地盯着他,“我还用担心没人娶?你不都计划好了吗,要做我的路我的桥,我的童养夫。”
陈长风坐在桌板底下,探出的头来有点脸红,“那你还不对我好点!”
程诺抱着手臂:“那可真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是陈叔叔的孩子,我们血型对不上,你的计划泡汤了。”
陈长风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真的?”
程诺:“真的,不过我觉得把你刚才说的那些屁话转述给陈叔叔的话,他说不定会把你逐出家门,认我当干女儿,那样你的钱还是落到我的口袋里。”
她又补充了句,“逐出家门之前先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别,别。”陈长风可真怕她一气之下乱说,“那个事,我谁都没说过,连奕安都不知道,就只告诉了你,你不能出卖我。”
程诺当然知道孰轻孰重,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气消了一大半了,才傲娇地跟他说,“以后你觉得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就不要告诉我了,我可不想被迫保守别人的秘密。”
他们闹了这么久,家人都已经吃完了晚饭。
陈长风从厨房端了饭菜到程诺房间,两个人对坐着喝汤。
程诺已经把伴娘裙换下来了,换上了舒服的家居服。
陈长风问起她当伴娘的事宜时,程诺可以说一问三不知,别人结婚,她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程诺不服:“那请问伴郎先生知道到时候婚戒要怎样送到新娘手中吗?”
陈长风:“用真心。”
程诺:???
她一口海带汤喷他脸上!
大大小小的架他们吵过无数次了,也无数次这样把隔阂消弭于无形。
小时候听过“小约翰钉篱笆”的故事,说小约翰脾气暴,爸爸让他每次发脾气就在篱笆墙上钉一枚钉子,等到消气了再把钉子拔出来,会发现篱笆上的钉子眼永远存在,就像在别人心里留下的创伤。
可这个理论在他们这里完全不适用,篱笆上的钉子眼好像有神奇魔法,过后总是一点痕迹都不留。
连程诺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对他太过宽容,才让他一次又一次在她这里“为非作歹”。
可细想,他好像除了嘴欠一些,也不曾真的伤害过她,倒是经常被自己暴打。
他怎么不还手呢,问就是打不过,特种兵的女儿天生神力。
因为打人手软,程诺就不好意思继续冷战了,陈长风再一次靠胡搅蛮缠跟程诺和好。
为了巩固来之不易的和谐友谊,陈长风请程诺去度假山庄泡温泉。
这片度假山庄是陈氏的产业,也是陈长风才接手要做改造升级的项目,他这也算半公半私,以公谋私了。
听说要出去玩,李皓行也要跟着,陈奕安本来不想当电灯泡的,可他妈想让他出去泡泡水休养一下,对身体也好,“那里之前是疗养院,我和你爸以前去过几次,水质挺不错的。”
陈奕安从不忤逆父母,既然李柚柚发话了,他就回房收拾行李。
隐隐的,他感觉父母好像是要把他们都支走,不知要有什么大动作。
程诺可不想跟几个大男人一起泡温泉,她从小就是跟着陈家三兄弟一处玩,太没新鲜感了,就算是带上陈长风那些狐朋狗友她都觉得有意思得多。
她问陈长风自己能不能带朋友一起,陈长风点头:“可以,但是这个朋友如果姓梁的话,他可能会被丢进深山老林里喂狼。”
程诺:“啊?那边还有狼?这么危险吗?”
陈长风:“不知道,反正有狼狗。”
程诺:“狼狗是狗!”
陈长风:“那它为什么名字里带狼,是狼和狗杂交的吧?”
陈奕安蹲在地上把泳裤往行李箱里一扔,听着这两人连狼狗是狼还是狗都能吵一架,心累地叹气,这温泉他是非泡不可吗?
程诺要带的朋友当然不是梁云N,事实上,她对梁云N的那点爱慕随着陈长风的回归已经被磨的所剩无几了。
她每天不是正在跟陈长风吵架,就是即将跟陈长风吵架,或者是刚刚跟他吵完架,生活里的那点情绪都占的满满当当的,哪还有空想梁云N。
她是想约罗可妮一起玩,最近因为要给可妮当伴娘,两人经常会发消息聊天,关系也更加亲近了。
罗可妮正被婚礼烦得头昏脑胀,程诺一约,她就欣然前往。
坐上程诺来接她的车时,罗可妮还开玩笑:“难怪童话故事里公主总是在大婚前夕和骑士私奔,她肯定也是被婚宴上新郎前女友坐哪桌给烦得!”
程诺哈哈大笑,笑完了咂摸过来不对劲,什么叫“也是”?
她不可置信地问可妮:“赵宗岐还请了前女友?脑子有泡吧?”
罗可妮已经听程诺说过她跟赵宗岐从小就认识的事了,她撇撇嘴,“你不应该问他要请哪个吗?”
程诺认识他的时间虽然久,但来往不算密切,要不是陈长风要给他当伴郎,偶尔聊起来以前的事,她都不太记得了。
更不会知道他的感情状况。
罗可妮像个局外人,给程诺讲了新郎的几桩情史,各个都爱得荡气回肠,结果都以男主“爱情消失了”结束,有个女孩还喝过药割过腕,听起来很疯狂。
程诺像个摇头娃娃,机械地晃着脑袋,感觉罗可妮嘴里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很炸裂,“那他还敢请来吃席,不怕红事变白事,当场上演一个同归于尽?”
罗可妮显然也已经为这事跟赵宗岐争执过了,现在一副接受现实的样子,“疯的那个没请,只请了一个初恋,说是青梅竹马,家里也有生意往来,不请伤面子。”
程诺不理解,但她大为震撼。
尤其是听到青梅竹马的时候,她不自觉地自行代入了一下,如果是陈长风结婚了,婚礼请不请她是不是也要跟未婚妻吵一架。
她又想,陈长风那个蠢货,吵架肯定吵不赢,不过没关系,她也并不想去见证他人生的幸福时刻。
开往山郊的路途漫长,这一路程诺听罗可妮讲了许多赵宗岐的辉煌情史,反而对他俩的感情倒没什么可说的,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我爷爷是他爸爸的大学老师,就这样,然后家里介绍交个朋友,觉得还不错,就结婚了。”
程诺:“这叫还不错?他之前那个尿性,你能指望他结了婚就对你忠贞不渝?要是哪一天,又来一句‘感情消失了’,你怎么办?”
罗可妮:“那我就拿着一半财产美美二婚。”
她说完,看程诺惊呆了的样子,开怀大笑,“你们不是一个富人圈子长大的吗?怎么这么单纯的样子!我都知道结婚是结两姓之好,各取所需罢了,感情这种东西,就算一开始有,早晚也就会没了,有什么重要的。”
程诺还真不是什么圈子里出来的,起码她看到的陈家兄弟都很正直,哪怕陈长风的青春期叛逆到天天挨揍,也没乱搞过男女关系。
她们到达山庄的时间是傍晚,阳光一息尚存,但秋风已经寒凉,众人碰了面就先进了房间安置。
程诺的房间和陈长风的在对门,她把行李放进屋,就敲对面的门,神神秘秘地跟陈长风说:“我问你点事。”
陈长风正打电话给山庄管家交代晚饭,开了门听程诺这么说,把人放进来,关上门,又跟电话那边说了几句,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