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窈窕——司雨情【完结】
时间:2024-01-03 21:29:55

  旁边的官差不耐道:“跟着走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其他几人闻言都闷头不作声,秦忠霖是最惜命的,又跟着往前走了一小段,发觉确实这路是越走越偏了,终于在一处拐角时候,看准时机用力往旁边一撞,边跑边嚷嚷道:“跑啊傻站着,他们指不定是冒充的官兵!”
  旁边的官差险些被他给撞进了河里,反应过来后另外几人持枪冲上前去拉扯呵斥:“不准动!再反抗有你好果子吃!”
  以那肥头大耳还在伤心啜泣的赌坊老板为首,另外几个商户都是面面相觑,即便心里觉得方向不对,可也不敢像这位秦老板似的公然跟官兵作对,一个个都装傻站在原地不动。
  “傻站着干什么,跑啊,跑去衙门投案不就行了!”
  秦忠霖深知要这些人四散分开了跑才有机会脱身,一个劲地撺掇着道:“咱们家里挣地那么些银子都还没花了,这要是人没了可亏大发了。”
  他还算是学过一些三脚猫的把式,仗着自己个高力气大,在几个官差的围堵下战战兢兢地虚张声势。
  “去你的哟!”秦忠霖看准机会猛推了一人下水,掉头就是玩命地往前跑。
  “追不上吧哈哈哈,小爷逃命的腿脚那可是从小就练出来的,你们要是真官差倒罢了,要是假扮冒充的,我这就去衙门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秦忠霖边跑边嚷嚷着,跑起来像是一阵风,沿着水边的石头路埋头往前冲。
  然后下一瞬,就被拐角里忽然冒出头来的男人一脚蹬翻在了地上。
  秦忠霖被踹的倒飞出去一大截,胸口被一个冷峻男人踩住,踩得他胸口要炸,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连赫连煜嘲讽地向下睨着眼,不耐道:“呱噪。”
  官差也在这时追了上来,朝赫连煜身后跟随的府衙捕头揖手道:“头儿,人都带来了,一个不少,这就押去小吊楼。”
  他们走的这种小巷子前后无遮无挡,秦乐窈不敢跟的太近了,只在转角处远远吊着,仗着自己熟悉端州城地形,硬生生循着些微的脚步声方向,跟去了一座吊楼前。
  秦乐窈伏着身子拨开矮灌木的枝叶想要往前探一些,被身后两个护卫制止了,沉声道:“秦姑娘,你不善隐匿行踪,莫要再上前去。”
  “二位大哥,我兄长被刚才那群人押走了,穿的像官兵,但这却并非是端州府衙,我担心有危险。”秦乐窈请求地看着二人,“可否帮我探探虚实?或是在此处帮我蹲守片刻,我回去报官。”
  即便再怎么气得牙痒痒要揍人,但秦乐窈在这世上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哥哥和一个父亲了,不能真的放任见死不救。
  就在这时,另一个近卫指着下面惊奇道:“诶秦姑娘,你看,那些是咱们的人。”
  秦乐窈闻言向下一瞧,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从吊脚楼外出来的视察的那个,可不就是季风吗。
  她赶紧带着两人从侧面的小坡下去,一进到视野范围,立即就被抽刀的季风给发现了,男人见来者是她,疑惑地迎上前去,询问道:“秦姑娘?你怎么到这来了。”
  “此事说来惭愧……”秦乐窈朝那吊脚楼看了眼,季风在这,那赫连煜必然就也在里头了,但既然秦忠霖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带来的,怕是要公事公办,况且他自己原本就不大干净,根本经不起查。
  “这些人带过来是什么个情况,季护卫可否透露一二?”秦乐窈只能以情分据实相告,“实不相瞒,这里面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哥哥,若是他蠢笨犯了事……”
  “嗯?你哥哥也在里头?”季风有些意外,他一直跟在赫连煜身边,这批名单并不是他这边给出去的,乃是锦衣卫领命暗访之后直接与府衙联系。
  季风显然是相当给秦乐窈面子的,他回头问副手道:“查查看,是哪一个,有没有姓秦的。”
  “有,沉香酒庄的秦忠霖。”
  季风闻言点头道:“没事,秦姑娘,不必担心,这一趟是公子觉得那赌坊起火蹊跷,便说将近期与之有贸易往来的商户先搜查一遍,主要是查账和一些例行的审问,走个过场。”
  他将秦乐窈带进了吊脚楼里,指着里面一间房门道:“城内还有几家要一起带过来,人还没齐,公子现下也不会开审,你哥哥就在这间里面,你可以进去见见他。”
  秦乐窈心里一喜,感激揖手道:“那就多谢季大哥通融了。”
  “诶别别,可不敢当秦姑娘这一声大哥啊,您这跟公子在一处的人,乱辈分了。”季风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被这声嘴甜的大哥听得很舒坦,咧嘴笑着道:“你快进去吧,不用着急,人齐还有一会呢,到时候我去叫你就行。”
  木屋久未住人,开门时候门轴带起令人牙酸的声响,又再阖上。
  秦忠霖一个人坐在里面揉着胸口,刚才那个大个子男人下手忒狠,那一脚蹬上来简直就是奔着要人命来的,好在是他从小挨打身子骨皮实,这会胃里还在翻江倒海的难受着,听见动静也不着急起身,就坐在那装模做样地叫唤着:
  “哎哟――官差打良民了哟,打死人了哟……”
  他眯着一只眼,恍然间瞧清楚了走进来的人,瞬间眼睛都瞪直了,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惊喜道:“窈窈?哈哈!你怎么回来了!”
  秦忠霖起猛了扯着胸口疼,又哎哟一声坐了回去,“哎哟窈窈啊,哥哥被人欺负的好惨啊,你看我这,身上起码这么大一片淤青,这么大!要不是我命硬啊,就要被人一脚踹归西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啊?还是我妹妹本事大啊,哪哪都有路子能进得来,看见你我这个心啊,真的是立刻就松下来了。”秦忠霖对秦乐窈捞人的本事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并没有疑心她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
  秦乐窈看他这一副还不知死到临头的死相,看着都来气,这把火越烧越旺,她强压着愠怒,似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咬牙切齿问他:“我的好哥哥,啊,你是怎么会被人关在这里的,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秦忠霖打小跟她一起在泥巴沟子里滚大的,对自家妹妹这暴躁秉性了如指掌,一看就知她这是快发飙了。
  男人心虚得眼睛到处转:“啊……悖就是街头那金胖子,同福赌坊,你还有印象吧?他们家被一场火给烧了,倒霉蛋子连累我一起被当街擒了。你回来了正好,金胖子想耍赖不给钱呢,老子东西都送进他赌场的门了,全卖给一场大火了,你可得跟我一起上门去给他好好理论一番。”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退到了椅子后面,虽然不知道秦乐窈因何生气,但这一副看着要把他给活剐了了模样,先躲着总是没错的。
  “就这样?说完了?”秦乐窈余光到处在屋里找东西,接着诘问道:“你去年春分时候送去上京给我的酒坯,里面有什么玩意你心里有数吗,嗯?”
  秦忠霖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蛋。
  自己今天这顿毒打必然是没跑了。
  他心虚气短,惭愧赔笑道:“竟然……竟然从那么早开始就有了吗,我还以为、还以为是去年仲秋十分才开始……”
  秦乐窈面色一黑,吓得秦忠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小心翼翼瞧着她。
  “那、这、这、你是怎么发觉的?哎呀我试了好多种法子分辨啊,可愁死我了,那廖三娘刚过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没留意,一开始也确实是好好的,那批种子用了好几个月都没事呢,后来她的货就跟家里的原料混在一起了……”
  秦忠霖满脸的懊悔之色,坦白道:“后来叫我察觉到的时候啊,那、那庄子里的酒坯都已经成了型了,个个都长一样的坛子一样的封盖,完全分不出谁是谁。”
  溶色粉能试出罂华的这一偏方源自上京城的监察司,知道的人并不算多,秦乐窈也是那回被抓进大理寺方才知晓。
  而且溶色粉这个东西出了上京城就很难弄到手了。
  秦忠霖接着道:“哎,我是真看着心疼啊,那么大一批的货,三千两纹银呢,咱们家累死累活的一年也不一定能挣下来这个数啊……”
  这一句话露了馅,秦乐窈咬牙切齿追问:“所以,后来你怎么处理的?”
  秦忠霖小心翼翼地赔了个笑脸,试探着道:“反正也是混在一起的,那,连我们自己这种行家都分不清谁是谁,外人就更加分不清了不是?也不影响成酒的口感香味……”
  “秦忠霖你放屁!!”秦乐窈火冒三丈天灵盖都要炸开了,实在找不着武器搬起地上的椅子就往他身上砸。
  “所以你就把这要人命的东西往我那送往萧公子那送!???”
  “我今天打死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王八蛋!!”
  那椅子砸中了秦忠霖的半边身子后又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声响不小,引起了楼上人们的警觉,赫连煜鹰目往门扫了眼,哗然起身大步流星而去。
  季风刚上来正准备跟主子汇报这事,一听声音的方向就知道是秦乐窈那边搞出来的动静,赶紧跟在赫连煜身后解释道:“秦姑娘的兄长也被咱们的人给一道擒来了,刚进门,正说着话呢,估摸着是撞着什么东西了。”
  吊楼的二楼有条暗门回廊与楼下连通,站在廊上能瞧见下面屋子里的动静,但下面抬头却是视线有所遮挡,什么也瞧不见。
  门一开,秦忠霖的哀嚎告饶声就变得清晰起来:“哎哟――妹妹,好妹妹,窈窈!我知道错了,哥哥身上这还伤着呢――”
第50章 可爱的
  “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斑竹粉啊!我真的不知道是这么个玩意, 我发毒誓哎哟哎哟别薅头发啊疼疼疼――”
  秦乐窈抄着摔断了的椅腿左右围堵他,秦忠霖到底是伤了胸口,跑不利索, 挨了好几棍子,最后被自家亲妹妹拽着领口一边往前拖一边骂:“我留你还不如留阿黄,就会给我惹事,我们家差点就是抄家砍头, 我今天打死你个狗东西!”
  下面叮呤哐啷的动静极大,季风愣了好半晌才回神。
  他心想秦姑娘这平时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不曾想竟是还有这般泼辣反差的一面,提着裙摆踹人, 能把一个八尺男儿追打成如此德性。
  年轻的护卫咽了咽嗓子,忽然听得旁边传来自家将军饶有兴致的声音:“她这套路,一看就是野路子,没正经跟师傅学过。”
  “啊?”季风偏头, 看见赫连煜正展着双臂搭在栏杆上, 往下瞧着的那副表情, 怎么看都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竟然是在笑。
  但季风觉得这场景一点也不好笑,为什么将军反倒是瞧着心情这般好。
  “嘶, 这一脚踢的,没站稳,不然应该还成。”赫连煜换了个抱臂的姿势观赏, 手肘搁在栏杆上,身子往前倾着, 还跟他道:“你看。”
  “啊……”季风看了,但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就是秦姑娘一脚蹬空了还在追吗。
  男人思忖着,觉得自己可能理解错了主子的意思,或许将军笑的是那抱头鼠窜的男人,这才说得过去,于是点头附和道:“是,确实是个绣花枕头,瞧着身量还成,拳脚功夫太差了些。”
  下面的秦乐窈换了方向追堵,一根椅腿砸在秦忠霖后腰上,还要追着上去踹人,这股怨气今天她是非要撒出去不可,“我让你跑,让你害人。”
  秦忠霖就这么哎哟一声被她蹬了个狗吃屎摔在地上。
  “哈哈。”赫连煜实在是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来,以他的功夫气力,秦乐窈打架不仅小打小闹,还很不得章法,但滑稽之余,倒觉得还挺可爱的。
  季风是彻底被骁骑大将军这声说不清道不明的笑给困惑住了。
  不是嘲笑,更不是冷笑。
  怎么听着有点愉悦,有点兴致盎然。
  还有点……
  有点大老爷们说不出口的东西。
  季风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从一声短促的笑听出了宠字的意味来的。
  正当他困顿着,旁边赫连煜嫌他挡了视线,男人眼神一直追随着下面的秦乐窈,瞧得正高兴,随手将他拨开:“你起开,别挡着我。”
  原本同处一个屋檐下,这种说话的动静,秦乐窈该是能听见的。
  但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秦忠霖身上,拳打脚踢了好一阵,打得自己气喘吁吁,这动静也终于是引来了外面巡逻守卫的关注,其中一人推开门朝里看了眼,询问道:“秦姑娘,怎么这么大动静,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秦乐窈正好歇着气,浅笑着摇头道:“多谢这位大哥,我没事。”
  “诶,好。”护卫又瞧了眼抱头缩在角落里的男人,还是有些不放心人犯暴起,刚想建议要不还是留一个人在里面帮衬着些,吊楼外便传来了凌乱马蹄声。
  护卫纷纷转头瞧了眼,而后朝秦乐窈道:“是拿人的兄弟们回来了,姑娘抓紧些时间,一会估摸着公子要下来问话了。”
  “知道了,多谢。”秦乐窈朝外揖手,见人走了,方才回头又再重新看向了秦忠霖。
  秦忠霖缩在那声都不敢吭,活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
  秦乐窈打他那是下狠手的,踹得人浑身疼,告饶道:“妹妹,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蠢,上那毒妇的当,但是你要相信哥哥要是知道真是那种菜口杀头的玩意,你借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碰那玩意啊,我真不是有心的……”
  秦忠霖认错的言辞恳切,但他这副鬼样子秦乐窈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回了,也毫不心软,看着只更来气。
  秦乐窈扔掉手里的木腿,指着他警告道:“你老实待在这,人家问你什么客气些交代,别跟这耍你那不着调的混脾气,这地方的人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秦忠霖虽然平时吆五喝六,但秦乐窈的话还是听的,乖巧地连连点头,又忍不住打听道:“窈窈,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官府的?你给我的准信我心里也踏实些。”
  “当然是,来头比你想的要大得多,那些不该说的不该问的混账话,你给我全咽肚里去。”秦乐窈又再恶狠狠地敲打了他一句。
  “诶诶,我懂,你放心。”
  他舍不得处理的那三千两的酒坯,这一年多时间往上京往萧敬舟那消耗了一部分,剩下的这些都一股脑卖给了赌坊的金胖子,虽然波折,但好歹是全部都处理完了。
  金胖子家的这场大火可以说是阴差阳错救了他的命。
  秦乐窈睨着他这晦气样,心气仍然不顺,不耐道:“我先走了,过几天得了空,再回去家里去看望父亲。”
  “诶,窈窈你慢走,过几日哥哥在家里给你设宴接风洗尘啊。”
  上面看戏的赫连煜稍有些意犹未尽,男人唇边上翘着弧度,一直到后面的侍卫进来通报时候都还没落下去。
  “主子,人到齐了,府衙的人已经把场子整好,可以听审了。”
  “嗯。”赫连煜应了一声,看上去心情颇好,背手回身道:“走吧。”
  秦乐窈从小吊楼离开后,思来想去,又绕道去了最繁华的那条街道,买了些当地特有的下酒果子和几几坛好酒,一道带回了船上。
  虽然此番没有碰见赫连煜本人,但身边毕竟还跟着他的人,况且跟季风打过照面,回来之后必然还是要跟他有个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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