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别翻,我还没看完。”
她虽行勾引之举,但眼神却一直流连于兵书中。
这让看惯了宫里阴私的亓官芜看不懂姽婳的意图,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第10章
这世间还少有他看不懂的人。
“看完了,你翻呗。”
亓官芜侧头看她,嗅到一缕花香,抬眼看去,看见了她的侧脸。冷宫昏暗,离得近了比刚才看得清楚些。
他未判断错,这般漂亮的女子,不会被分来冷宫。
亓官芜看向姽婳脚底。
……有影子,不是鬼。
“这脚底下有什么吗?”姽婳顺着亓官芜的视线朝脚底看去,还转过身多看了几眼。
地上黑猫睁着竖瞳瞧他们,见她看过来舔了舔爪子,优雅蹲好,尾巴把四条腿齐齐拢住。
这黑猫向来不喜欢外人,就连他养了多年也只能和它共处一室。
平时里来了外人它不是藏起来,就是伸出爪子准备攻击。
可今日……它竟能乖顺待在这女子脚边。
莫非……是鱼妖?
“没什么啊。”姽婳又凑过去,“你怎么不继续看了?”
刚刚那计就很有意思,她还想多看看。
这人间可当真有趣。
亓官芜合上书。
姽婳被合书声惊了下,转而问:“怎么不继续?”
亓官芜不语,执起案桌上的毛笔,翻转笔杆,一手牢牢抓着姽婳的右臂,一手直接将笔杆捅进姽婳的心脏。
姽婳盯着亓官芜的手还没多久,心脏猛地传来疼痛。
封印松动,妖气四溢,发丝衣衫无风自动。亓官芜养了很久的黑猫全身炸毛,跳到壁橱上冲着他俩哈气。在这乱象中,姽婳察觉到自己的力量恢复了一两成。
原来……不必等到亓官芜恢复战神之位,以白丁之身杀她同样有用。
姽婳抓着亓官芜的手再往深捅了点。
怎么回事?刚刚松动点的封印竟然又被加固,像泥牛入海,半毫风浪都不再有。
姽婳不信,抓着亓官芜的手继续往心脏捅。
亓官芜却不动了,任凭姽婳动作,那笔杆再未往心里进分毫。
“你干什么?”姽婳拉不动他,第一次这么动怒,生气到想要踩亓官芜一脚。
血淌了亓官芜满手,他却没有半点害怕,反而一脸昂然,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
“你还笑!”姽婳的怒气值越烧越旺,手捏成爪冲着亓官芜面门袭去。
系统:“警告警告,宿主两次违反规则,现对宿主施以一次电击惩罚,若再犯,惩罚加倍。”
姽婳的手还未碰到亓官芜的脸,就遭到电击,仅仅一秒,全身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眼前一黑,姽婳身形一软倒在了亓官芜怀里。
亓官芜也不急,先探了探姽婳的鼻息,看到自己手上的血溅在姽婳脸上,像擦去瓷器上的灰尘一般,替她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
黑猫因为刚刚的变故早已经炸了毛竖起尾巴,警惕心十足地盯着这两人,冲着他俩哈气。
亓官芜也不恼,笑着看黑猫一眼,脚尖碰了碰它的爪子,“你有新玩伴,开心吗?”
姽婳是被混乱的梦想搞醒的。
觉醒妖力、无以为继、惩罚、电击、亓官芜……乱七八糟让她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等睁眼看到亓官芜的脸,她反倒还松了口气,能醒来就行。鬼压床真的太难受……等等,那只黑猫怎么趴在她的胸膛上,难怪她呼吸不畅。
意识回笼,姽婳掀开身上的薄被子,“你待我床边做什么?”
亓官芜手里还拿了本书,书名换了,这次是《九州妖志》。
她的伤,好了。果然是妖,知道她是妖后,亓官芜更兴奋了。
姽婳还穿着那件沾了血的衣服,但胸口上的伤早就痊愈,给她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坐实是妖的罪名。
“看着你。”
亓官芜放下书,审视着姽婳。
“你不觉得我可怕?”姽婳想起她第一位前男友,那时她还不懂人妖殊途,真的将自己展示给他,用妖力给他点烟火。
结果他只看了一眼,就害怕后退,浪费了那晚仲夏的烟花。
还害姽婳大晚上满山坳找他,洗掉之后他的记忆。
可讽刺的来了,没了那段记忆,他竟又说什么深爱姽婳,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姽婳。
亓官芜眼下还是个凡人。
“怕?”亓官芜微微歪头看向一侧,似乎是在琢磨姽婳话里的怕是什么意思,“怕啊,我怕你真的死了。”
姽婳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因为亓官芜这人看起来像少了情窍,话说得含糊暧昧,实际上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分明是想把她解剖。
“外面吵什么?”姽婳伸着脖子往窗外看,只能影影绰绰看到烛火的轮廓。
“走水。”亓官芜拿过书,重新翻了一页,“大抵冷宫里的哪位弃妃疯了放火烧宫。”
他就住这环境?没见过这么惨的战神。缺衣少食也就算了,竟然时刻都得担心自己性命安全。
亓官芜话少,只要姽婳不问,他便也懒得开口。
一般人见到妖怪就是这个反应?他不怕妖怪,这还怪让妖挺没面子。这就算了。难道就不对她好奇连问许多问题,或者不问问她为什么来,可是想要迷惑他贪吃他的心肝。
“你就对我不好奇吗?”
亓官芜:“既然是妖,莫名来到我身边定然是对我有什么所求,你所图的自当可以随便拿走。但我有个交换条件。”
姽婳没说话,屏着呼吸听亓官的要求。
“我要,只我一人能看见你。”
就这?姽婳点头应了。
亓官芜的眼睛猝然亮起,古井般幽深的眼里多了几分波澜:“真好。”
第11章
和黑猫一样,是他一个人的,就不用担心能被别人抢走。
他帮姽婳把凌乱在脸上的黑发拢在耳后,又顺了顺姽婳的头发,触感微凉绕指又柔。
这动作……好像在摸他家猫。姽婳有点好奇自己在亓官芜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宠物?
和他这屋子里的床榻小案没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直到第二天也没想清楚,但她不用了,因为第二天一大早亓官芜就被押入大牢,不知当今圣上作何想法,竟然将冷宫疯妃放火自尽的事也怪到了亓官芜身上。
系统:“钦天监算过一挂,亓官芜是天煞星,会害母害父,克死身边所有待他亲厚的人,这个命格是碧裳给他改的,目的就是想成为奚芜的白月光。”
亓官芜没在冷宫,黑猫也不知道去哪了,按照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沈碧裳拿着食盒去大牢找亓官芜给他送温暖。
这等热闹,姽婳自然是要去凑的。
她来得早,碧裳还没有来。
“怎么,看到我不惊喜吗?”她借他的光刚刚恢复一两层妖力就过来给他一介凡人卖弄,一想到以后可以吹牛自己比神界战神还厉害,姽婳就很期待,可这亓官芜属实不给她面子,让她没有丁点存在感。
亓官芜连头都没抬,“你是妖。”
“没劲。”姽婳在他身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本兵书,“给你。”
亓官芜这时才有了多余反应,不过不是因为姽婳,而是因为兵法。
“呦,这九皇子也对兵书感兴趣,做什么春秋大梦想要去带兵打仗?”
“你看看他,瘦得跟小鸡仔似的,也敢做这种梦。要我说还是四皇子有希望一点。”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女声制止道。
“四皇子安。”几位狱卒互相对视一眼,心虚低下头。
姽婳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幕,楼晏搬作四皇子亓官晏,碧裳搬作太傅幺女沈碧裳,这一屋子神仙妖魔,唯独亓官芜是个货真价实的凡人。
可这凡人却看着比他们都危险。
“芜哥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沈碧裳放下食盒,压在亓官芜的兵书上。
亓官芜的脸色登时黑了。
但沈碧裳还没看出来,从食盒里端出几碟菜,“我已经给爹爹说了,让他带着文臣施压让皇帝放了你,你只需再等上几日,我就有办法救下你了,芜哥哥,你不开心吗?”
亓官芜冷脸抽出书,转身顺着窗户扔出去,差点砸到姽婳,她抚着窗框躲了一下才没事。
姽婳觉得很好笑,她从窗户上跳下,依偎到亓官芜身边。学着沈碧裳的做派,“芜哥哥,你不开心吗?”
话没说完,姽婳就先忍不住亓官芜腿上笑出声,她的艳色因这烛火一映,就连大牢都显得温馨许多。
亓官芜不由得愣神,他曾得到又失去过的感觉,在这多年后竟然从一个妖身上看到。
“芜哥哥,你在看什么?”碧裳朝亓官芜注目的地方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由得好奇问道。ʝʂց
她看不见,可楼晏能看见。在他发现姽婳在用曾经看他的眼神看着亓官芜时,他的内心居然泛起酸涩感。
那晚匆匆一瞥他未仔细看清姽婳,待今日方才看清姝色,她称得上一句艳丽无双。
纵然楼晏偏心碧裳,但此刻两方相比,也觉得是姽婳好看。
身为男人,亓官芜察觉楼晏大量姽婳的视线后,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感觉,他索性拿书直接扣在姽婳脸上。
什么啊,这下差点打到她的脸,姽婳生气,扯了下亓官芜的头发。
“四皇子在看什么?”亓官芜审视道,那双眼瞧人像是能直接窥探到灵魂深处。
姽婳明明是他的,什么时候也能由着奚芜来拦他不让他看?
楼晏忍住心里的不愉快,笑道:“皇弟何必和我如此认生,我是你皇兄,你唤我一声四皇兄就行。”
亓官芜不理:“四皇子在看什么?”
姽婳闷在书案下,虽然这是她和亓官芜第三次见面,但她已经感觉到亓官芜的情绪变化。
没想到这个小变态除了喜欢扎人心脏,对自己的物品占有欲还挺强。这下还不得让楼晏有气还不能发作,她倒是有点喜欢亓官芜了。
姽婳悄悄捏住亓官芜的手。子啊桌底下晃了晃,无声安慰他,岂料下一秒就被亓官芜扔开。
姽婳该安慰的人明明是他。
沈碧裳的眼睛在这两人中来回打量了下,这两个平时都是谨慎型的,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如此剑拔弩张。奚芜虽然不说,但定然是吃醋了,他不喜自己和亓官晏一起过来。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是有用的,等奚芜历劫回去,她就是战神妃。
“芜哥哥,你是知道的,四皇子向来对我有好感,我刚刚好奇,他定然是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的。”
“自然如此。”楼晏慌着回头,像是被人抓到现场出轨一般赶紧去看碧裳,可她的眼神只在奚芜身上。
失落席卷了整颗心。
“若想展示琴瑟和鸣,牢房外有的是地方,大可不必来我面前。”
姽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怕被碧裳发现端倪赶紧捂住嘴,索性翻身脸贴着奚芜的腹肌笑。
一瞬间,楼晏眼珠子都要直了。假戏而已,她为何要这般亲密?
“不是……不是这样,芜哥哥你听我解释。”
亓官芜:“我累了,大牢也不是好待着的地方,我戴罪之身,不便送客。”
“芜哥哥我……”
楼晏也不想看下去,“碧裳我们走吧,来日再议,现在将九弟从牢里救出来才是我们该想的,等有什么事等救出后再谈也来得及。”
“芜哥哥。”碧裳委屈红了眼睛,就这样还是没有得到亓官芜的一丝同情。
“走吧。”楼晏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眼姽婳,看来他要找个时机教教姽婳规矩。
他们刚一走,姽婳就从亓官芜腿上爬起来,分外不赞同他的一句话:“你这么能说自己有罪呢?这事分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看你呀就是倒霉。”
“这世上的事情是一句倒霉可以说清的?”亓官芜翻过一页兵书,没把姽婳的话往心里放。母亲为生他去世,抚养他长大的嬷嬷想为他讨一口吃食,被人活活打死在寒冬腊月,或许钦天监算得没问题,他生来就是天煞孤星任何靠近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这些还不足为外人道。
姽婳倒不觉得,“那还要怎样说,要怪你吗?我看你整天待在冷宫内殿门都不怎么出,你又没做什么坏事。若当真别人的命碾压过后的尸骸也要你来背负,你要为此痛苦不堪,我还要笑话你呢。还不如只渡我一人,起码我还会对你笑。”
糟糕,她是不是说得太多。
亓官芜冲姽婳招手,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宁静。姽婳刚一凑近亓官芜就掐住了她的脖子,没使劲,姽婳还敢梗着脖子和他叫板。
“你都知道些什么?”自沈碧裳七岁那年落水后,亓官芜就察觉到了自己身边的不对劲。若姽婳也是其中之一,亓官芜心里一阵烦躁。
“我是妖,你松手。”姽婳不服气,也抓住了亓官芜的脖子。
不想被欺负是真,想试探亓官芜的底线也是真。
姽婳索性稍稍使了点劲。
“救……救命有鬼啊!”亓官芜的异常被巡逻的士兵看到,他大喊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姽婳乐了,松开手重新坐回窗户上,“我管你怎么想我,我是妖想知道的自然全都知道了,言尽于此,下次再掐我脖子我就吃了你。”
亓官芜没作声,姽婳以为他再也不会说话了,都快睡着了,就听到平静如深渊的嗓音:“为什么招惹的是我。”
昏昏欲睡,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太好听,姽婳直接都要睡过去,更别提声音里带着的那么一点点不解。
“什么叫招惹你?”姽婳重新躺在亓官芜大腿上:“我分明是喜欢你。”
第12章
正常男子听到一漂亮女子向他告白,怎么着也不会是这个反应吧?
亓官芜冷心冷肺,直接掐住姽婳的脖子。
“再说这种找死的话,我立刻杀了你没人会为你和你可笑的爱收尸。”说完,他放开姽婳,发丝轻轻扬起,挡住他看书的视线,但良久也不见他撩。
还用他收尸,她届时恢复妖力,一定会打入魔宫,夺了楼晏的魔尊之位换她来当,到时候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她一个都不稀罕。都是魔尊了,想要怎样的男子没有啊。
心里是这么想,但不能这么真说出来,亓官芜有点缺爱,也很害怕亲近的人再离开他。
姽婳笑了下,“好啊,到时候我定然变成厉鬼,终日缠着你,让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你有三秒时间拒绝我,如果没有反驳,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瞧着他的脸色,“三、二、一点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