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庞因为自己说出来的话而通红，但是……
“我已经按你说的那样，努力变得坦诚，直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
“现在轮到你了。”
“不要再用‘我很想见他’的口吻说不想见到他，也不要用‘我不想他忘记我’的口吻说想忘了他。”
“对自己坦诚一点吧，奥丽莲娜。”
她愣愣地看着他，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的样子。
在她终于回神的同时，也猛地坐起了身，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把压抑在心口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奥丽莲娜：“他说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
我想成为他的牵挂。
奥丽莲娜：“他可能已经忘记我了！甚至恨透了我！”
我不想他忘记我。
我不想他恨我。
奥丽莲娜：“坦诚直率又有什么用呢？！”
魔王：“有用。”
奥丽莲娜烦躁气急：“所以到底有什么用？！”
魔王：“只要你说一声想见他，我就会带他来见你。”
突然安静了。
奥丽莲娜慢慢瞪大了眼睛，无比错愕地看着他。
她似乎下意识想拒绝的。
想说“他们是不适合再见面的人”，想说“永别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当声音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带着一种期待却又抗拒、最终无法回绝的小心翼翼。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圣殿骑士……你不知道他有多讨厌、多恨恶魔……”
“所以你想不想见他？”
“……”
“……想。”
魔王：“现在去睡觉。”
魔王：“等明天早上，他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真的吗？”
“真的。”
他没有能、也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一定会在她身上实现的。
……
……
见奥丽莲娜终于顺从了睡意，呼吸慢慢变得安稳，魔王雅沙擦掉了粘在她眼睫毛上的泪水。
之后打开了空间裂缝，出现在了为近期黑暗圣女异常一事而举行的魔界会议上。
在一群“参见魔王陛下”“见过陛下”的问安声中，站在半空俯视所有低垂着头颅的下属们，他冷傲地甩了两句话出来。
“今晚就去把那个圣殿骑士给绑回来。”
“本王会帮你们的。”
第63章
夏佐对于正发生在魔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对他来说,今天白天和奥丽莲娜离开后的每一个白天没有多大区别，而今天夜晚，他依然在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而想起她的时间里度过。
奥丽莲娜去到魔界以后,他便和教会彻底切断了联系。
他们要求他找回人类的圣女,修复错误，让错轨的事情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他们向他承诺,只要能带回奥丽莲娜,她将是独一无二的尊贵存在。
面对他们的要求和承诺，夏佐的精神状态一直很稳定。
他精神状态稳定地捅了每一个敢说出这些话的人。
路上每见一个教会,便精神稳定地砸掉一个。
最后精神稳定地从大众视野中消失了。
不想找回奥丽莲娜吗？
当然不是。
夏佐比任何人都想再见到她。
即便再见到她的代价,是他要前往魔界——一个全是恶魔的地方。
就算那样,他也愿意。
可是,自从她离开以后，好像连叫出她的名字都是那么的难以开口，而当心头每一次升起想要静悄悄去见她的冲动和欲/望,同一时间出现在眼前的……
是她一次又一次拒绝他、推开他、抛弃他的样子。
她对他开枪、她的手伸向了魔王的那一刻。
她不止一次地对他说“我们不要再见了”“请你离开我”“拜托你不要再妨碍我了”的画面。
她不需要他。
猎杀恶魔无数、身为圣殿骑士的他的存在,对于她而言是多余的。
恶魔们会仇视他,连带着她一起,所以对于奥丽莲娜而言，他是一块绊脚石，只会阻碍她去往想要去的地方。
于是夏佐只是不禁想到,如果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期望，那么——
除了她说的那句“恨我吧”,其它所有他都可以满足她,所以……
“就这么分别吧”
即便奥丽莲娜是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或许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但只要她能活下去,能过上她想要的日子，能去往她想去的未来，那就足够了。
远离这个比恶魔还要恶心的人类世界。
不要成为他们的工具。
不要被他们利用。
永远不要再回到这里来了。
所以，夏佐离开了神圣都，离开了前线，回到了最初的村子。
村子里的人们问他为什么回到故地。
他说在外面已经没有牵挂了，所以就回去了。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不再需要他了。
她已经很多次亲口对他说过……
……
“我们不要再见了。”
……
远离前线的日子是清闲的。
这种清闲好像比忙碌更折磨人。
夏佐最怕没有事情做的安静时刻。
因为当人一停下来，手边无事可做，思绪便会开始肆意发散，总是去想一个不能再见到的人。
尤其这里是人间和魔界的接壤地带，距离魔界实在太近太近。
近到只是遥遥眺望到两界的分界线，夏佐都会产生想要越线的冲动。
她就在线的另一边。
只要跨过了这条线，走远一点，再远一点，说不定就能看到她了。
夏佐没有想更多的事情，他只是想在远处静静地看她一眼，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在魔界生活得怎么样。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要让我恨你。”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她是这么亲口对他说的。
……
……
夏佐没有在村庄里呆多久，很快便离开了那里。
因为他没有办法忍受村民们对她的议论和评价。
人类失去圣女以后，守护人类领土的结界日渐变得脆弱，天灾频发之余，恶魔的活动也更加活跃。
所有人埋怨她，谴责她背弃了人类，说全是她的错。
当时正在帮忙修理屋顶的他忍无可忍，修葺用的锤子反而在屋顶砸出了一个更大的洞。
村民被他发火的样子吓傻。
“夏、夏佐大人？？怎么了吗？？？”
“……真的是受够了。”
“夏佐大人？？？”
然后他就这么走了。
去到了一个没有任何人，却距离人魔两界边境线更近更近的地方生活。
准备就这么独自一人在一个没有她的地方，在遗憾与思念中度过余生。
而由于是距离魔界更近的地方，所以更容易遭到恶魔的袭击。
可比起往日一打照面便是不死不休，自从奥丽莲娜去到魔界以后，每次再遇见恶魔，夏佐都会变得有一点迟疑。
会不禁去想，他们会不会知道奥丽莲娜的现状。
他们也许能带来一些她的消息。
然而，他遇到的每一个恶魔似乎都对奥丽莲娜一无所知。
每次恶魔即将死在他的剑下时，苟延残喘之际，他们常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没有半句话是关于奥丽莲娜的。
他们说自己是反叛军，与魔王、魔界中心的魔王城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自己不是那群躲在魔界深处的胆小鬼、魔王手底下的懦夫，不要把自己和他们相提并论。ʝʂց
夏佐当然会感到失望。
于是常常是听着听着那些没有奥丽莲娜的废话……
便刀起刀落，世界随之安静了。
这半年以来，唯一一次让夏佐看到希望的时刻，便是在当下这个仿佛与往常无异的夜晚。
面对突然降临在他眼前、曾经见过一面的魔王，当他说“对，是这个男人，把他绑回去给奥丽莲娜”的时候……
这是他第一次在遇上恶魔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做，直接缴械投降了。
毕竟他们说了……
要带他去见奥丽莲娜。
再挣扎反抗的话，不就太不识好歹了吗？
他是被逼无奈的，不是自愿的。
所以……
拜托了，娜娜。
不要讨厌他，不要一看到他就推开他，甚至转身就跑。
……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可是……
我是真的很想见你。
第64章
睡醒之后,奥丽莲娜就后悔了。
她觉得是缺眠和困顿软化了她的意志，瓦解了她的防备，才会让昨天晚上的自己变得是那样软弱,泪流不止,被雅沙一激，便说出了那样的话。
她居然说想见他。
当然这并不是不想见的意思。
可她不能对雅沙说想见夏佐。
因为他可能真的会把他带到她的面前。
于是奥丽莲娜明明醒了,却不敢睁眼。
尤其在昨夜的预知梦里,因为选择了逃避，她把自己关在了雨夜的房间里整整一晚,对今天和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要是睁开眼,夏佐如约出现在那里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是自愿来到魔界,而是被雅沙强硬地掳了过来，被迫来到一个全是他最讨厌的恶魔的世界里……
奥丽莲娜不敢想象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
是厌恶？是痛恨？是失望？是无感？
无论是哪一种——
好像都不能承受。
正因此，当听到同一片空间里传来不是来自她自身的响动,奥丽莲娜的第一个反应是——
不管是门是窗户都好……
她只想逃跑。
……
奥丽莲娜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发现高于床平面以上的空间没有异状,她的胆子变大了一些,于是慢慢用手肘把上半身支了起来,然后便看到……
睡倒在地面的一个大麻袋。
麻袋里面很显然装了一个人，像是把他当成了送给她的礼物，袋口用绸带系了个蝴蝶结。
比起惊喜,奥丽莲娜更觉得这是惊吓。
她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接着完全坐起了身,往后缩了缩,距离麻袋更远了,又左右张望，小声呼叫着魔狗。
奥丽莲娜：“魔狗……你在不在……”
魔狗像是布丁“duang”地一下从床底下弹到了床上。
魔狗：“圣女大人魔狗在这里！！”
奥丽莲娜急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小声一点……！”
魔狗：“哦——！小、声、一、点！！”
有魔狗嚎这两嗓子,雷打不动的人都得原地惊醒，奥丽莲娜一脸惊恐地盯着麻袋，生怕里面的人会自己钻出来。
然而不知道麻袋里面是什么情况，连挣扎一下的动静都不见有。
奥丽莲娜松了口气，又有点担心，而最终脱口而出的话还是：
“魔狗……你能不能把他送回人类世界？”
魔狗：“啊？！送——回——人类世界？？魔狗做不到啊！”
话落，奥丽莲娜看到麻布袋动了动。
她瞬间被吓得大惊失色。
不敢再拖延，逃下床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绊倒，跌跌撞撞地冲去打开门，看到门外的魔王简直如获至宝。
奥丽莲娜：“雅沙，现在把他送回去！我后悔了！我不想见到他！”
可雅沙也不站在她的一边。
视线掠过不远处好像紧张慌忙又惴惴不安的麻袋，重新回到奥丽莲娜的脸上时，他只冷笑了一声，回了六个字：
“没可能，做不到。”
就连旁边的佛勒斯同样脸色阴沉，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在对她施压。
“圣女大人，既然来到魔界，就请您遵守魔界的规矩。”
奥丽莲娜愣住：“……什么？”
她来魔界半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规矩。
而这是佛勒斯第一次对她这么凶，对她说话这么大声——
佛勒斯：“在我们魔界，如果是喜欢的人，哪怕砍掉了他的手脚，把他关在不见天日的密室里，就算是被他恨被他骂，也要不择手段想方设法地留在身边，而不是一昧地把他推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