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恶魔们面面相觑,最终纷纷低下了头颅。
“是,谨遵您的命令。”
……
……
当下正发生在魔王起居室的一幕已经不足以用诡异离奇来形容了。
这是可以被记载入历史的画面。
只见柔弱的人类圣女毫无知觉地躺在了魔王的大床上,而几乎魔界所有的强者皆正围着她转，试图为她的突然昏迷诊断出一个结果。
“像是魔界的瘴气所致。”
“不，不不不,圣女大人身上的祝福无懈可击,连我都不能驱散,何况区区瘴气？”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你的意思是……？！”
“莫非说……！”
眼见突然就打起了哑谜,前魔王军的总队医终于发声了。
近距离观察过奥丽莲娜的情况后，他问佛勒斯：“敢问圣女大人来到魔界之后，每天都吃些什么？”
佛勒斯如实回答。
“麦片粥。”
“还有呢？”
“……苹果。”
“其它呢？”
“……番茄土豆青瓜？”
队医在沉默之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当即向魔王报告诊断结果：
“人类与恶魔不同。”
“我们恶魔不需要进食都能存活,可人类如果想要健康地活下去，则必须要摄入各种营养。”
“光吃素,是绝对不够的。”
佛勒斯：“你是说……”
队医面色凝重：“对的,圣女大人的病情很棘手。至少以我们魔界目前的情况……暂时无法医治她。”
因为整个魔界只有麦片、苹果、番茄、土豆、青瓜。
就连那土豆青瓜,都是圣女大人来了之后才有的。
生肉？熟肉？
那都是上一个世纪才见过的东西了。
霎时间，众恶魔的视线全部聚焦在了魔王身上。
魔王被他们盯得莫名其妙：“……干嘛？”
佛勒斯：“只有您才可以ʝʂց救圣女了！”
魔王一头雾水,以为他们正在暗示他割肉救人。
而大恶魔们真正打得算盘是……
队医：“请您立刻启程！前往人间偷取鸡蛋！”
佛勒斯：“这是有史以来的最佳机会！等圣女大人醒来后发现自己吃的鸡蛋居然是您不辞辛劳从人间偷回来的之后，绝对会对您感激涕零、另眼相看！当切身感受到我们献给她的温暖，她一定会永远留在魔界的！”
巴罗加：“为了魔界苍生，请您偕吾辈一同前往人间偷鸡蛋！”
魔王被他们一句句气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你们胆敢让本王去人间偷鸡蛋？？”
“去是不可能去的，你们谁要去，自己去！”
佛勒斯：“请您三思啊！魔界可以十年没有君主，但不能没有一日没有圣女大人啊！”
队医：“请陛下三思！以魔界大局为重！”
众恶魔：“请陛下三思。”
面对这一群低眉顺眼的恶魔，魔王忍无可忍，怒吼声几乎传遍了整个魔王城。
“无能的家伙！全部给本王滚出去——！！”
……
被魔王手一挥赶出卧室的众恶魔大眼看小眼。
看到刚刚明明最是着急的队医和佛勒斯当下如此冷静，巴罗加撧耳挠腮，心急如焚。
“尔等怎能如此镇定！没有鸡蛋圣女大人可能会死的！”
“不，不行……吾要亲自往人间走一趟！”
佛勒斯拦住了他。
“只有魔王可以自由往来人魔两界。”
“你不用着急，后面自是有交给你的重任。”
队医也双手枕着后脑勺，优哉游哉地走了：“捡柴烧火煮鸡蛋去喽——”
巴罗加无法理解佛勒斯是什么打算。
出于对前总军师的信任，他还是按捺着等了下去。
期间，魔王起居室的门一直没有打开，也无从得知人类圣女的情况如何。
而当第一丝鱼肚白的光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
魔王城里响起了已绝迹百年的动静。
“咯咯咯——”
“咯咯咯——”
听到这像极了鸡打鸣的声音，巴罗加愣住了。
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先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魔力波动。
那就像是……即将发生暴/乱。
而这时，佛勒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正颜厉色地向他发布了指令：
“前第一军团军团长、现建设大队队长，我命令你立刻前往镇压骚乱，全力保护圣女大人的营养素！”
巴罗加低头：“领命！”
巴罗加当即嗖的一下冲出了城堡的屋顶，又犹如飞箭一样从天空急降至中央庭园时，他看到的不止是正在打鸣的几只鸡，还有牛羊猪各两头，以及——
像是丧失神智的丧尸一样正全速靠近的恶魔们。
他们没有焦距的双眼死死盯着瑟瑟发抖的动物们，充满了渴望的神情无不在诉说着：“肉……是肉……”“吃了它！我要吃了它！！！”
看到活鸡生肉，巴罗加也不禁一瞬神志不清，他咽下口唾沫，强迫自己清醒，接着身上的肌肉像是玉米粒变成爆米花一样疯狂鼓涨起来。
“此乃献给圣女大人的祭品！”
“谁敢再动一下，吾都将其视作对吾的挑衅——！！！”
……
……
奥丽莲娜确实昏迷不醒，但这并不妨碍她从预知梦中得知正在现实中发生的一切。
她看到她晕倒的瞬间，魔王猫猫飞身过来接住了她，僵了下后，违背本能地接住了他口中的三只心机坏猫。
她看到了一群牛鬼蛇神般的大恶魔围着自己转，那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像是在对待什么一触即碎的奇珍异宝。
看到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的魔王猫猫，在把所有恶魔赶出去的下一秒就溜到了人间。
漂浮在鸡圈上空，嘴里嘟囔着“这只会比较好吗？”，非常努力地在给她挑选健康的鸡。
而带了几只鸡回魔界之后还不满足，又倒回去顺走了几头牛羊猪。
巴罗加也完成了使命，成功保护了献给她的祭品。
魔王城里的所有人都在祈祷期待她能苏醒。
可奥丽莲娜知道，她的晕倒不止是缺乏营养如此简单。
——她被诅咒了。
因为还是初期，所以诅咒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无论是圣女的权柄，还是这神圣力，都会渐渐被转移到格洛莉亚的身上。
诅咒当然可以被驱散。
但是……
为什么要去驱散呢？
既然她想要，那就借给她玩玩好了。
反正到时候发疯的、求她收回这份力量的那个人……
绝对也是她。
……
……
因为思绪一直跟着魔王猫猫，所以人间又出现在了她的预知梦中。
在发生玛格丽特的事件以前，她一直都可以忍住的。
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关于某个人的任何事。
但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连日以来的低沉，那好像喷泉一样不管怎么按下去都没办法让它彻底消失的想念，奥丽莲娜好像变得不能完全控制自己。
“……”
“……”
就看一眼。
只看他一眼，她就走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眼前的画面一转，时隔半年，奥丽莲娜终于再见到了他。
……
自从她离开了人间、去到了魔界之后，夏佐也彻底和教会切断了联系。
人们一边谴责他杀害教皇、戕害同仁，另一边却在要求他能为寻回真圣女而提供助力。
面对这一切，他连半句回应都懒得给他们，直接就从大众的视野前消失了。
奥丽莲娜看到他一直往魔界的方向走。
正当她都不禁在心想，他或许还是放不下他，或许是要去魔界找她的。
他却停下了脚步。
他停在了人类的边境地带、他走出来的那个小村子。
故地的人们问他为什么回来了。
他平静地说：
“在外面已经没有牵挂了，所以就回来了。”
第62章
从人间返回后,魔王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起居室。
于是当察觉到昏迷不醒的奥丽莲娜的呼吸节奏忽然发生变化，他第一时间扑到了床边。
魔王：“奥丽莲娜？？”
没有回应。
她好像在做噩梦。
眉心紧锁，眼皮轻颤却怎么也睁不开的样子,平稳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然后突然在某个瞬间——
泪水从眼角滑落,沾湿了鬓角。
不知所措的魔王先是愣了愣，随即开始推她的肩膀,希望能把她叫醒。
魔王：“奥丽莲娜,醒醒！”
魔王：“你是在做梦，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她可能听到了他的声音。
仿佛在黑暗的甬道里狂奔,她的额头冒出了点点汗珠,当终于穿破了黑暗,她逃一般逃回了现实,便也是在这瞬间——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魔王：“奥丽莲娜？”
魔王：“奥丽莲娜你还好吗？？”
犹如被困在了梦和现实的边界，喘着粗气的她的眼神没有聚焦，只是茫然地望向上方。
当灵魂终于从梦境中抽离,回到了现实,她缓缓应了声：
“……我没事。”
可比起形容自己当前的状态,更像是一种告诫。
于是她又说了一次：
“我没事。”
……
她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至少魔王觉得奥丽莲娜很反常。
自昏迷中苏醒以来,她好像就没有歇息过一秒钟。
一能下床，她便马上张罗着给三只幼猫布置它们的窝，做给它们玩的玩具,如果小猫睡着了，不能在她身边喵喵喵,她就会跑到外边去,协助魔王城的建设。
那样子……
就像是想通过忙晕、忙疯,去忘掉、逃避些一静下来就会浮上脑海的伤心事。
好吧，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全都是他的错觉，可有一样事实正摆在他的眼前——
她不睡觉。
无论她看上去有多累、多困，她就是不肯睡觉。
而这天晚上，见奥丽莲娜又为了不睡觉而在折磨自己，魔王终于忍无可忍。
他一把夺过她手上的东西丢掉，接着拽住她的手臂拖到床边，强硬地把她的脑袋按在了枕头上。
魔王：“够了！”
魔王：“睡觉！立刻给本王睡觉！！”
她的眸光晃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缺眠困顿，她的反应变得很慢，至少是在空气安静了有一会，才慢吞吞地回答了一句：
“……我不想睡觉。”
魔王快被她磨得没有脾气了。
“不想睡觉？？你现在困得好像随时能晕过去的样子，你对本王说不想睡觉？？？”
他可能太凶了。
便是在他凶巴巴的质问声后，奥丽莲娜的神情忽然变得委屈起来，泪水一下子充盈了眼眶，她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哽咽。
“我一睡着就会做梦，一做ʝʂց梦的话就会……”
魔王：“就会？”
“……看见他。”
她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流泪的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用再见到那个不想见的人。
“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我想忘了他。”
魔王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奥丽莲娜。”
她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依然捂着双眼，小小声地呼吸着。
于是魔王强硬地掰开了她的手，逼迫她直视自己。
而便是终于和那双金眸对上视线的瞬间，憋了好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在练习怎么说的话脱口而出了。
魔王：“不是玛格丽特，我要当你的猫。”
魔王：“给我取一个名字。”
他看到她愣住了。
连带着晶莹的泪水都凝在了眼眶里。
奥丽莲娜沉默的时间比刚才还要久。
当泪水因为眨下来眼皮而溢出时，她的嘴边扬起了浅浅的、终于不再是强撑起来的微笑了。
“……雅沙。”
“叫雅沙，好不好？”
魔王当即应了声好。
然而他并不满足于此，之后更是步步紧逼。
“现在你是有猫的人了，除了我，你不准抱其它的猫，也不准喜欢别的猫，你只可以喜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