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屋里的星星【完结】
时间:2024-01-03 23:17:25

  周渝祈哑声,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当真喜欢她,也舍不得她落泪,他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就犯浑了,会认为夫人是在指责他。
  明明夫人纵有点娇气,对他却也惯来温柔。
  是他骨子中自卑作祟,才叫他猪油蒙了心,居然惹得夫人伤心了。
  周渝祈在这一刻其实是什么都明白的,但他没法告诉夫人,他在夫人面前,向来是自卑的,他只能不断地重复: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夫人快别哭了。”
  姜姒妗忍不住地闭上眼,这段时间心底积压的情绪涩得她难受,哪怕周渝祈一直在和她道歉,她也不觉得欢愉。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周渝祈向她认错道歉。
  周渝祈只顾着闷头认错,但姜姒妗却忽然觉得他这样很烦,他难道真的不知道两人的问题出现在哪里么?
  他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便是觉得她能够一次次地原谅他。
  姜姒妗哭声渐渐停止,周渝祈终于松了口气,见状,姜姒妗不由得偏过头,不禁觉得些许心凉。
  许是知道她在生恼,这一夜的周渝祈格外温柔。
  姜姒妗知道他们这样不行,他们是夫妻,总要扶持着走过一生的,她到底记住了周渝祈的话,翌日早早地回了府中,准备等周渝祈回来一起用完膳。
  但直到黄昏时,夕阳落下最后一抹残辉,府中仍是不见周渝祈的身影。
  许久,一个小厮匆匆跑出来,姜姒妗见到他,瞬间了然什么,她扯了扯唇角,却是扯不出一点笑意。
  竹青悻悻地低下头,不敢看姑娘的脸色:
  “姑娘,姑爷又被杨公子叫走了。”
  姜姒妗闭上眼,许久,在安玲忍不住要叫她的时候,她终于有了动静——烛火照耀的室内,女子平静地持起木箸,安静地将饭菜一点点咽在口中。
  安玲控制不住地红了眼。
  是奉延打破了室内的沉默,奉延进来,见到满室的冷清,不由得脚步一顿,按捺不住怒气地皱起眉头。
  姜姒妗看向他:“怎么了?”
  奉延还记得姑娘交代的事情,不再去想姑爷,他道:
  “是底下的陈管事递来消息,颂雅楼那边好像想换个供粮商,问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姜姒妗深呼吸了一口气,周渝祈再如何,也是正事要紧,她立时坐直了身子:
  “可有说何时商谈?”
  “明日戌时。”
  姜姒妗一怔,黛眉细微蹙起,戌时?便是要到傍晚了。
  须臾,姜姒妗扫了眼冷清的室内,她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不再犹豫,出声道:
  “和陈管事说一声,明日我亲自去谈。”
第15章
  翌日,酉时三刻。
  一辆马车从周府出发,径直前往颂雅楼,等女子下了马车,距离戌时已经相差无几了,此时夕阳只剩下一抹余晖,京城夜晚有宵禁,时间不早,颂雅楼中难得的清净一片。
  姜姒妗被伙计一路领到二楼的雅间,不等推开门,伙计便退了下去。
  姜姒妗心底记挂着待会的生意,没有注意到那伙计在退下去前隐晦地瞥了她一眼,姜姒妗其实挺好奇这颂雅楼的东家,毕竟和宋家不同,这颂雅楼的东家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没人知道其身份。
  但颂雅楼能一直屹立在京城不倒,其余酒楼只能看着眼热,便足以说明这颂雅楼的东家背景不小。
  和这种显贵谈生意,总是容易提心吊胆,但如果谈成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姜姒妗没有退缩,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颂雅楼比福满楼要高雅许多,雅间角落立着一颗盆栽,精贵的六扇ʝʂց屏风挡住了外间的视线,但姜姒妗全然心思关注这些,她在看见内里坐着是人时,脸色就是陡然一变。
  男人一身玄色常服端坐在案桌旁,低垂着目光望向窗外,外间夕阳余晖煌煌,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修长的眉弓,听见动静,他掀起了眼,视线仿若淡淡地落在了她身上。
  安玲也看见了眼前人,她惊愕地瞪圆了双目,须臾,她忙忙地转头看向姑娘,又下意识地扫了眼四周。
  仿佛做贼一样,安玲只觉得格外心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但安玲自己也说不清,她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心虚?
  姜姒妗在看见裴初愠时,脑海中有一刹间的空白,她和安玲有同样的疑惑,怎么会是裴初愠?!
  但很快,她立即意识到颂雅楼所谓的要换粮食的原因是什么了。
  姜姒妗忍不住地咬唇。
  郡主府一别,裴初愠久久没有动作,姜姒妗以为他是放弃了,却没想到会今日又遇见他,许久,姜姒妗才一点点地握紧了手,她从来都不觉得她是个容易慌乱的人,但在裴初愠的面前,她总是格外容易惊慌。
  姜姒妗握紧了手帕,好半晌,她才堪声道:
  “裴大人,怎么会是您?”
  这种时刻,她甚至还记得用敬称,无时无刻不在拉远她和裴初愠的关系。
  女子今日穿了一袭胭脂色折枝山茶纹裙装,青丝依旧被挽起,只簪了一支白玉兰簪,娇嫩却也内敛温柔,她显然知道自己的姿色,很少刻意地装扮自己,但随意松散下来的一缕乌发仍是给她添了些许慵懒风情。
  她这样的人,总是会引人瞩目的。
  裴初愠对她的心思没有一点掩饰,露骨且直白,他在看见她的那一刹,眸色便些许暗了下来。
  也正因此,姜姒妗在见他时,才会直觉到危险。
  裴初愠站了起来,他仿佛没有看见女子的戒备和抵触,平静地反问:
  “不然,姜姑娘觉得会是谁?”
  姜姒妗被问住,待她重新去想这个问题时,不禁有些哑声。
  是了,哪怕不显山不露水,依旧能够让颂雅楼在京城屹立不倒,除了权倾朝野的裴初愠外,还能有谁?
  姜姒妗是想和颂雅楼做成这一笔生意的,但她不想和裴初愠做生意。
  她向来不会将私人感情掺和到正事中,这是唯一一次的例外,她很难忽视裴初愠,她也不敢想,如果她之后经常性地和裴初愠接触,最终会发生什么?
  裴初愠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俯身替女子倒了杯茶水,水波轻晃,他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一旦你走出这个门,整个京城没人敢再和你做生意。”
  他声音平静,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姜姒妗呼吸一紧,浑身些许冰凉,半晌,她才堪堪道:“您一定要逼我么?”
  茶水被裴初愠端着,稳稳地送到了姜姒妗面前,姜姒妗偏过头,裴初愠拿姜家的生意威胁她,她如今气恼得紧,自然不愿接这杯茶。
  安玲瞪圆了眼,要挡在姑娘前面,被卫柏手疾眼快地拉住。
  安玲下意识要叫奉延,但下一刻,不等卫柏阻止她,她自己就闭嘴了。
  她只是担心姑娘,却不是没脑子,姑娘和裴大人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奉延再忠心,这种事也不好宣之人口。
  安玲最终还是被卫柏拉出了雅间,安玲气得一直瞪卫柏,怕人听见,咬声恨道:
  “登徒子!强盗!”
  她是个欺软怕硬的,看似是在骂卫柏,但是个人都知道她是在指桑骂槐,卫柏一个字都没反驳,他心底未尝不是这样觉得,但谁叫如今做着登徒子行为的人是他主子,他除了助纣为虐外还能怎么办?
  立时,雅间中只剩下了姜姒妗和裴初愠两个人。
  他离得她很近,茶杯就端在她面前,咫尺之遥,姜姒妗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裴初愠什么都没说,他将茶水放了下来,似乎是良心发现,终于不再紧逼女子,他坐了下来,语气平静:
  “不是我逼你,而是一旦你拒绝了颂雅楼的消息传出去,自然不会再有人敢和姜家接触。”
  谁都不是傻子,哪怕颂雅楼背后的人一直没有露面,都总有聪明人能猜到真相。
  谁敢冒着得罪裴府的结果去和姜家接触?
  姜姒妗不蠢,很快理解裴初愠的言下之意,但她还是有点恼。
  说到底,让她落得如今这般进退两难处境的人,不还是裴初愠么?
  要不是他忽然要换粮商……
  想到此,姜姒妗陡然顿住,她想起来,让陈管事和颂雅楼接触的人正是她自己,裴初愠设了陷阱,而她却是自己一头撞了进来,没有人故意逼她。
  便是重来一次,在她不知道裴初愠就是颂雅楼东家的前提下,她还是会选择和颂雅楼接触。
  姜姒妗想清楚后,抑住艰涩情绪,她低声:
  “您何苦这般,您明知我已经嫁过人了,您这般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话音甫落,她偏过头,杏眸轻闭时,脸颊上悄无声息地滚落一滴泪珠。
  她很清楚,如果裴初愠不放过她,她没有半点抗拒之力。
  她只能请求他。
  裴初愠看着她落泪,眼神蓦然晦暗了下来,他没想要将她逼得这般苦,只是事与愿违,她不愿和他有首尾,他也不想松手,二人便只能一直僵持。
  女子杏眸皆是盈盈湿意,轻轻一颤,便容易滚落一连串的泪珠。
  她一再强调她已经嫁过人的事实,让裴初愠声音不觉冷了下来:
  “他便那么好,让你非他不可?”
  姜姒妗咬唇,她要怎么说?不是周渝祈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她已经嫁过人,他们的身份不允许他们有进一步的发展。
  她许久不说话,仿佛是默认了答案。
  雅间内倏然安静了下来,许久,案桌上的茶水都将要凉透了,裴初愠终于有了动作,他垂下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他早知道女子的身份不是么?
  他不喜欢她心底有其他人,哪怕那个人比他来得要早。
  他是偷窃者,却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不该有的占有欲。
  姜姒妗看见他沉默下来,她忍不住轻颤了下眼睑,他那般的人,在第一眼时,便让人觉得矜贵,总该是事事顺心的才是。
  姜姒妗的鼻尖有点酸,她悄然地攥紧了手帕。
  忽然,某人平淡的声音在雅间内响起:“茶水要凉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他按住了所有的情绪,终究还是退了一步,没有再逼她。
  姜姒妗哑声许久,半晌,她才很慢地挪到案桌边坐下,她伸手要去端起那杯茶水,却被他拦下,他声音低沉,淡淡的情绪:
  “凉了。”
  他换了个白玉杯,重新替她倒了杯茶水,热气弥漫,升起一缕浅淡的袅袅白烟。
  姜姒妗安静地看着他的举动,他的手指根根修长,指骨也是分明,简单的举动也透着股别样的美感,他将茶水推给她,便不再说话。
  矜贵冷清得厉害。
  让姜姒妗怎么也搞不懂,这般矜贵的人是怎么才能被她三翻四次拒绝后,仍是要不断靠近她。
  她咽下茶水,茶水有点热,淋在了喉间堵涩的情绪上,她控制不住地轻颤着杏眸。
  女子仿佛被欺负得狠了,端着茶水小口小口地抿着,可怜兮兮得叫人心疼。
  但裴初愠只能沉默,他当真欺负狠了她么?
  可若不这般,他也自持地不去越过那条界线,她和他便真的容易再无交集。
  “颂雅楼的确要换粮商,姜家本就在选择中。”
  姜姒妗半信半疑地看向他。
  许久,姜姒妗才轻轻点头,她声音中透着些许哭后的绵软:“谢谢裴大人。”
  仿佛在人心坎间轻轻拂过,撩人心弦,偏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
  他倒宁愿她是有意无意地撩拨他,如今的拒绝也不过是欲迎还拒的手段,但裴初愠很清楚,他从她眼中看见的从来都是不容忽视的拒绝。
  茶水涩后微甘,但裴初愠只尝到了些许涩味,他不紧不慢地咽下茶水,在女子逐渐放松下来后,他才平静地问:
  “手帕呢?”
  姜姒妗浑身陡然一僵。
  裴初愠怎么会察觉不出她的异样,他渐渐地眯起眼眸,这一刻的他仿若是丛林中的凶兽看向猎物,不紧不慢却又咄咄逼人:“你对我也不是无意,不是么?”
  姜姒妗不慎碰倒了茶杯,茶水洒了一桌,也染脏了她的裙裾,但如今她顾不得这些,她对上裴初愠的眼神,又一次重复道:
  “裴大人,我已经嫁人了。”
  又一次听见这句话,裴初愠却是头一次意识到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他看向女子透彻得不堪一击的杏眸,低声问她:
  “这句话,姜姑娘到底是在和我说,还是在告诫自己?”
  女子陡然惊慌地打断他:
  “裴大人!”
第16章
  女子肉眼可见地慌乱,她着急地打断他,脸上血色在一刹间褪得一干二净。
  茶水顺着桌沿ʝʂց一点点滴下,那般细微的声音却是打破了雅间的沉默,姜姒妗陡然回神,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要偏过脸去,却被裴初愠抓住了手,姜姒妗瞪圆了双眸。
  裴初愠没管她的挣扎,一点点地替她擦净了脸上的泪痕,但他越接近,她哭得越凶,活像是被他欺负惨了。
  消瘦的肩膀一直在轻颤,她在害怕,却也说不清是在害怕什么。
  她只能无助地低声喊:“裴大人……”
  祈求他不要碰她。
  可惜,某人这次没有理会她的要求,他不顾她的意愿,指腹擦在她脸颊上,手下传来细腻的触感,他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淡声问她:
  “哭什么?”
  他总这般,明明是他惹出的事端,偏偏口吻一直都这么平淡。
  在男女靠近的一瞬间,室内的气氛就仿佛变得些许旖旎,轻易就会生出暧昧,分明宽阔的空间忽然变得逼仄,姜姒妗在这种空间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会引发什么,她咬住唇,身体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二人离得过近,姜姒妗不敢去看他的神情,却是能看见地上二人交缠的影子,密不可分。
  也是在看见二人影子这一瞬间,她陡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她仿佛刚回神,陡然惊慌地站起来,茶水染湿地面,她的裙摆也沾染了水渍,慌乱之下,她尚未退开,脚底倏然一滑,她整个人都往地上栽去。
  姜姒妗不敢惊呼,怕外间人听见会闯进来。
  她只来得及双手护住脸颊。
  但她没等来疼痛,反而是落入了某人怀中,姜姒妗知道接住她的是谁,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越发觉得难为情。
  她明明是想要躲开他,偏偏越慌乱,越做不好事情。
  她的冷静和清醒,在裴初愠面前仿佛全部消失,意识到这件事时,姜姒妗不由得升起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窘迫和自我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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