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屋里的星星【完结】
时间:2024-01-03 23:17:25

  她总觉得心中有愧。
  裴初愠掀起眼皮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少说话。”
  昭阳蓦然噤声。
  世人都说昭阳郡主和裴阁老是表亲,于是对她也百般敬重,但谁知晓她心底对表哥也是怵得紧。
  表哥虽没说什么,但语气冷然,显然是不喜欢有人谈论姜姑娘一事。
  哪怕她心底察觉到什么,但她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昭阳也分不清,表哥这般态度,是不喜有人议论他的事,还是觉得传出风言风语对姜姑娘名声不好。
  若是前者只能说明表哥对姜姑娘心思不过尔尔,既是这样,又何必让她大张旗鼓地设宴请客?
  若是后者……
  昭阳心底摇头,就凭表哥如今作态,只要他后续还是不肯放手,这天底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姜姒妗走得很快,但也谨记自己的身份,没有越过前面的人去,直到经过一座假山,身后无人跟来,她蓦然停下脚步,忍不住地闭了闭眼。
  安玲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四周,心底不解却意识到姑娘的不安。
  她替姑娘擦了擦手心糯湿的汗,压低了声询问:
  “姑娘到底怎么了?”
  这种事情,姜姒妗难以启齿。
  甚至,她都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是一同避雨的缘分,二人身份有别,何必苦苦紧追?
  姜姒妗只觉得心中仿佛被沸水滚过,有些揪着的疼和些许分不清的情绪,那日的情景又在脑海中不断重现,姜姒妗也不知道为何她居然会记得那般清晰。
  明明过去了好些时日,但她却是记得男人一步步走近和踏入凉亭的每一幕场景。
  姜姒妗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她摇了摇头:
  “我没事。”
  安玲看向姑娘微白的脸色,半点不信她的话,却是舍不得拆穿她。
  主仆二人慢慢地挪到诵福园,诵福园中摆了许多盆栽,开得茂盛,一株杨妃出浴美得勾人眼球,明明不该是这个季节盛开的花,也不知背后花了多少心思培育,四周皆是女子,没有不爱美的,再有心思,也不由得生出惊叹。
  宋安荣抓住沈吟秋的心思冷嘲热讽了一般,却被沈吟秋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没等她再想好该怎么回应,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人,她倏地皱起眉头。
  沈吟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但待清杨妃出浴前站着的佳人时,不由得一怔,女子额顶戴着点翠蝶恋花簪,额间水滴状的珍珠坠子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美人如玉,盈盈生辉,只安静站在那里,便是一副令人移不开视线的风景。
  沈吟秋堪堪回神,轻眯眸:“我倒不知你从何处认识了这般佳人。”
  宋安荣和沈吟秋不对头了许久,少有听见沈吟秋口中说出什么好话,如今难得听一回,却是在夸赞姜姒妗,她心底呕得要死,冷笑道:
  “我相识什么人,还要一一和你报备不成?”
  从她态度中仿佛窥见了什么,沈吟秋很快猜到女子身份,她掩唇轻笑:“是周夫人?”
  宋安荣脸色顿时难堪。
  沈吟秋不紧不慢地吟笑:“这般佳人,倒怪不得探花郎对尚书府的诱惑也不动心。”
  话中明里暗里讽刺,让宋安荣忍不住脸色一变,沈吟秋分明是在说她和尚书府的利益绑在一起都比不得女子令人心动。
  同是妙龄的少女,宋安荣又一贯被捧着,怎受得了这般嘲讽?
  她下意识地要和沈吟秋争执,沈吟秋打断她:“我可没工夫搭理你。”
  话落,沈吟秋直接转身离开,各人有各人的圈子,适才她瞧见了自己好友,才懒得将时间都浪费在宋安荣身上。
  她一走,宋安荣气得够呛,再去看姜姒妗,心底不由得越发烦躁。
  她和沈吟秋不对付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往日她少有在沈吟秋面前落下风,如今却是被沈吟秋抓住把柄,一个劲地嘲讽。
  这都怪谁?!
  宋安荣不觉得怪自己,便只能怪在其余人身上。
  宋安荣眼中神情不断变化,须臾,她整理好情绪,领着柳莺走向女子,她走得不快不慢,腰肢纤细,盈盈如风,纵姿色比不过姜姒妗惊艳,却也是难得的明艳美人。
  瞧见了宋安荣时,安玲就忍不住拉了拉姑娘的衣袖。
  那日颂雅楼,姑爷点出宋姑娘的身份后,安玲心底就提起了对宋安荣的警惕,她可不傻,会看不出宋安荣对姑爷的心思。
  姜姒妗敛下心思,抬起杏眸看见宋安荣时,其实心底略有些烦躁。
  她如今心事重重,根本提不起心思来应付周渝祈惹出来的麻烦,她抿紧了唇,按捺住心中隐隐的不耐。
  待走近后,宋安荣脸上笑吟吟的,格外和善: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周夫人。”
  姜姒妗也冲她温和点头,声音柔软轻细:“宋姑娘。”
  宋安荣忍不住握了握手帕,她有点难言的颓废,不懂,一个地方来的女子凭什么会生得这般骄人姿色?
  不论心底怎么想,宋安荣表面都若无其事:
  “周夫人来了京城数日,可还觉得习惯?”
  姜姒妗一时没回话,安玲也觉得些许不对劲,这宋姑娘怎么对着姑娘一副主人般的姿态?
  姜姒妗终于抬眼看向了宋安荣,平心而论,宋安荣生得明艳,是很讨人喜欢的长相,其次,她得体大方,仪态菲菲,又有尚书府作为背景,这般女子是不愁嫁的,姜姒妗都不明白,宋安荣为何会看向周渝祈?
  道一句难听的话,她会嫁给周渝祈,都只是父辈定下的婚约,其次,也是因周渝祈是她仅有的选择中较好的一位。
  但宋安荣和她的情况不同,她的选择很多,根本没必要轻贱自己。
  姜姒妗抿唇,她轻声道:“一切都好,多谢宋姑娘关心。”
  宋安荣还要说什么,姜姒妗余光瞥见了进来的人影,她抬手扶额,似有些不适:“抱歉,宋姑娘,我觉得有些闷,想到林子中透口气。”
  她如今不想应付宋安荣,也不想面对来人,只好避开。
  诵福园本就是赏景的地方,里头有一片梅林,只是如今还未开花,一片绿叶罢了。
  宋安荣皱眉,仔细看了一下女子,发现她脸色的确不是很好看,只能偃旗息鼓,扯了扯唇:“周夫人请便。”
  宋安荣看着女子的背影,脸色不好,声音只有婢女柳莺听得见:
  “身世不高,倒是一身娇贵病。”
  宴会未开始,姜姒妗快步进了林子,她还未松一口气,就察觉四周安静了下来,背后传来脚步声。
  明明只听过一次。
  却是立即意识到来人是谁。
  男人声音平淡,不高不低,却又仿佛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人浑身一僵:
  “姜姑娘是在躲谁?”
第9章
  梅林中静悄悄的,安玲察觉到姑娘在这一刹间的僵硬和紧绷,她有点一脑子雾水。
  发生什么了?
  安玲转头要看向身后来人是谁,姜姒妗也因此陡然回过神来,她握紧安玲的手转过身,后退了两步,戒备又警惕地看向裴初愠。
  她那一双透彻的杏眸染上很难说清的情绪,有慌乱、紧张、不安、忧虑混在一起,最终形成复杂的情绪,落在了裴初愠身上,裴初愠眼神暗了暗。
  其实只是一面之缘。
  裴初愠也说不清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只是那日女子透着白的脸,不断滴着水滴的乌发,被浸湿的衣裳,堪堪一握的腰肢,和难以遮挡的春光,一幕幕落在夜间梦中,仿佛透骨生香,令人在闲暇时刻总是无端想起。
  颇有点叫人心烦意乱。
  姜姒妗也觉得心烦意乱,她屈膝稍许,咬着声内敛情绪:“裴大人。”
  安玲惊得瞪大了双眼,这就是那位权倾朝野的裴阁老?
  这一惊,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眼人,便注意到男人落在姑娘身上的视线,沉甸甸得让人难以忽视,一个可怕的念头蓦然从心底升起。
  安玲吓得脸上立即褪尽了血色,她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姑娘面前。
  但没用。
  姜姒妗再避让,裴初愠也有办法让她在自己面前现身,如今见到了人,又岂是安玲能挡得住的?
  他仿佛很平静地走近了女子,没在乎安玲的阻挡,他弯腰伸出手想要去扶女子,但女子轻轻侧身,她动作幅度甚微,却是让裴初愠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
  修长分明的指骨就停在了女子面前,姜姒妗不抬眼也看得见。
  裴初愠撩了撩眼皮。
  他没做什么,姜姒妗却险些要被他逼得落下泪ʝʂց,梅林全是人,也全是达官显贵。
  她不敢想会不会有人看见她和裴初愠前后脚走近梅林?也不敢想会不会有人看见她和裴初愠离得这般近?
  姜姒妗握紧手帕,声音绷紧,不知是在提醒谁:“裴大人自重。”
  她瞧得分明他的那些心思,哪怕他身份再贵重,也抵不住原是见色起意的心思,本就是登徒子行为罢了。
  姜姒妗的声音有些冷,她想,她得清清楚楚地和他划开界限,任何隐晦的情愫和暧昧都不该出现他和她身上。
  谁知她话音甫落,反倒是催化了什么,裴初愠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扣得很紧,让人只觉得不可挣脱,他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
  姜姒妗蓦然睁大了双眼,险些惊呼一声。
  不等她挣脱,裴初愠的声音传来:“姜姑娘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姜姑娘是在躲谁?”
  姜姒妗立时生恼,情绪堵在胸口,她抬头看向裴初愠,咬声:
  “裴大人是在明知故问么?”
  她抬眸,他垂目,二人离得那般近,从远处看,仿佛他要将她揽在怀中一样,姜姒妗想退,但某人没给她退的机会。
  他只是勾了下唇,却没什么笑意,话音不明:
  “姜姑娘透彻,既知道答案,你觉得又能躲几时?”
  梅林中有风,姜姒妗在这一刻只觉得浑身都透着冷意,裴初愠权倾朝野不是简单说说而已,如果裴初愠当真对她有心不舍,她有什么能耐抵抗?
  姜姒妗清楚地知道,不论是周渝祈还是姜家——都没人能护住她。
  姜姒妗终于被逼红了眼,她不安且慌乱,却也觉得生恼和气愤,又是苍白又是绯红的脸上,一双杏眸滚落下泪珠,热泪砸湿了他的指腹,就仿佛那日的细雨,连绵不断,让人觉得沉闷和烦躁。
  她在哭,却不敢让人听见,只能压抑着情绪:
  “只是一面罢了……只是一面……您何必逼我……”
  您位高权重,看上了一个女子,即使这个女子早已嫁为人妇,对您也无关痛痒,旁人畏惧您权势,不敢对您说三道四,可她要怎么办?
  她什么都没说,但滚湿的泪珠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裴初愠沉默下来,他抬手要替她擦泪,女子偏过头避开,从初见至今,她对他的态度都是避恐不及,半点都不遮掩。
  她忍了又忍,仍是控制不住情绪,她在梅林风中戚戚道:
  “您有许多选择,何必要染了名声,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裴初愠没回答她的问题,他望着她的眼,清晰地意识到,他的靠近对于她来说,是一件慌乱绝望的悲事。
  他想过她会抵抗,却未曾想到她会抵触得这么不留一丝余地。
  但他自觉能护住她。
  不论是她的那位夫君,还是令她忌惮的世人风语。
  他语气轻描淡写却不容置喙:“你也有选择。”
  姜姒妗陡然抬起头,一双杏眸透着不敢置信地看向裴初愠,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还有选择?
  姜姒妗一点点去猜想他话中的意思,她已经嫁为人妇,她对着裴初愠的心思能有什么选择?
  蓦然意识到什么,姜姒妗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她咬唇恼声:
  “裴大人口中的选择,难道是要我主动和你偷……”
  话音到一半,姜姒妗实在没脸说出后面的话,她恼得脸颊生绯色,仿若三月春桃,这般姝色,望向裴初愠的杏眸却是羞愤欲死。
  偷什么?
  此情此景,裴初愠很难猜不出她后半截的话。
  偷情。
  她是人妇,二人若是有纠缠,给二人关系的定义只能是这般。
  裴初愠眼底有片刻晦暗,他略微皱起眉头,女子羞愤难当,他也不是很喜欢这般关系。
  除非……
  裴初愠视线直白地扫过姜姒妗。
  安玲惊愕地看向姑娘,一番对话听得她稀里糊涂,但看见姑娘被欺负了,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护住姑娘,姜姒妗也及时脱困,藏在了安玲身后。
  姜姒妗闭了闭眼,想起自己适才脱口而出的话,颇觉得有些痛苦。
  她真是被裴初愠逼疯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般荒诞的话。
  女子躲在婢女后低垂着头,暖阳落在她脸颊上,给她添了些许颜色,一截白皙的下颌轻垂,似是楚楚可怜,只越发显得惹人怜惜。
  隔着一个人,裴初愠眸光依旧是落在女子身上,她仿若不知自己颜色,肆意地展示。
  裴初愠其实看得出来,她在怕他,怕他的视线,怕他的心思,怕他的身份,也怕他会不择手段。
  但女子总得清楚一件事——周渝祈护不住她。
  徒有美貌时,是一种祸端。
  念头在闪烁,裴初愠没再说什么,他甚至侧开身子,淡淡道:
  “宴会快要开始了。”
  姜姒妗迟疑,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地放过她。
  裴初愠看出了她的心思,只耷拉了下眼皮,藏下许多晦暗。
  他说得再冠冕堂皇,但有一事是真,只要他稍许透露出自己的心思,根本不需要他使用什么手段,自会有人将她送到他身边。
  她所谓的抵触,单薄又无力。
  来日方长,裴初愠从不是急躁的人。
  在女子快要走出梅林时,裴初愠才偏头,不紧不慢地问:
  “我好像有一方手帕遗落在姜姑娘那里,不知姜姑娘准备何时归还?”
  姜姒妗浑身陡然僵住。
  须臾,她僵硬着声音:“下次见面时,自会归还。”
  裴初愠漫不经心地点头,也不在乎女子能不能看得见,他声音淡淡地说:
  “原来姜姑娘没丢掉。”
  姜姒妗没再听下去,快步出了梅林,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裴初愠低眸,掀起了唇角。
  情谊总是相处出来的,她不想要和他的情谊,但只要有见面的机会,便都能徐徐图之。
第10章
  姜姒妗带着安玲快步出了梅林,外间宴会果然开始了,有婢女摆上了瓜果膳食,姜姒妗的位置不是很起眼,毕竟昭阳再有心优待她,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冒然越过众人坐到前面,只会惹人心生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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