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之淮则正好就被关押在陈峰所负责的那一间牢房。
说实话,陈峰是万万没有想到江之淮会被关进大牢。
因为江之淮曾经对陈峰有过恩情,陈峰深知江之淮的为人品行,他是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党派勾结的事情。
可惜陈峰只是个小小的司狱官,他有心想要帮助江之淮却又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江之淮在大牢里尽量少遭一点罪。
陈峰心里想着大牢里的饭菜难吃又不干净,于是他便跟狱卒交接了班,这天晚上特意跑出来买了一只烧鹅。
陈峰在回刑部大牢的路上,他突然想起来江之淮家里的人现在肯定急得不行,估计江之淮的家人会有什么话要带给江之淮,于是陈峰又临时改变路线向着江府的方向走去了。
然而陈峰却怎么没有想到,他这临时起意的决定,竟然让他见到了一场灭门的屠杀。
江府里的惨叫声哀嚎不绝。
而江府门外则停了一辆宝蓝色的马车。
江府里的那群蒙面黑衣人在行完凶以后,走出府外恭敬的跪在马车的面前,流淌的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地面上。
陈峰站的位置比较远,他听不清那些人说了什么,但是当马车的帘子掀起来的那一刻,陈峰却清楚的看到了赵太尉的儿子赵盛昌。
陈峰心里很是惊讶。
赵盛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之淮不是赵太尉一手提拔的人吗?
那么赵太尉的儿子为什么要如此狠心的趁夜来灭江府满门?
眼前的情况容不得陈峰多想,只见那赵盛昌低头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些黑衣人拿出早已准备的火折子,竟然是一把火烧了江府。
通天的火光高高燃起,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而赵盛昌和那群黑衣人迅速离开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目睹了整个犯罪现场的陈峰惊惧不已,他的心就像震雷鼓一般咚咚咚跳个不停,就好像马上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
不管怎么样,陈峰决定先回到刑部大牢把这件事情告诉江之淮。
然而让陈峰没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回到刑部大牢的时候,他竟然发现江之淮居然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江大人!”
陈峰顿时扔下了手里买的烤鹅,急忙解下腰间挂着的那一串钥匙,手忙脚乱的打开了牢狱的大门。
陈峰扶起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江之淮,他看到江之淮嘴唇发紫,嘴角留下的暗色血迹分明是中毒的症状。
“江大人,是谁给您下的毒?”陈峰帮他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您撑住,我现在就去汇报给刑狱大人,让他找大夫来救您!”
“不,不要去……”江之淮力气微弱的握住陈峰的衣袖,“……是赵太尉……你别管这件事……不然……你会惹祸上身的……咳咳咳……”
说完,江之淮又咳出了几大口黑血。
江之淮此时的生命已经是弥留,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截用血书写的布帛,一双手颤抖着交给了陈峰。
“赵太尉答应过我……说他会保住我的女儿……我怕挽音会要为我报仇……所以特意写下这封血书……拜托你帮我转交给她……告诉她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不要记恨宁王……”
“江大人,其实……”陈峰心情复杂的接过了江之淮递给他的那一封血书,他实在是不忍心告诉江之淮江府被灭门的惨事。
人们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面对着不知道自己女儿遇害的江之淮,陈峰却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陈峰难过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声音哽咽的说道:“江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将您的这封血书转交给小姐的……”
有了陈峰的这句保证,江之淮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谢谢你……”
“江大人,您还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小姐吗?”
江之淮的呼吸开始变慢,瞳孔也开始涣散,他用很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请你告诉我的女儿……让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我……对不起……她……”
话还没说完,江之淮抓着陈峰衣袖的手就无力的滑落了下去。
“江大人?……江大人!”
陈峰的呼唤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一晚,陈峰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来自朝堂上权力斗争的残酷。
即使是像江之淮这样的二品朝廷命官,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爬到的位置,不也一样成为了上面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最后如同草芥一般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刑部大牢。
而像陈峰这样的最底层的小吏,上面的人想要弄死他更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按理说江之淮曾经有恩于陈峰,陈峰既然亲眼目睹了江府被赵盛昌灭门,他就应该站出来指证赵盛昌的恶行,然而……陈峰决定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包括江之淮交给他的那一封血书。
那封血书虽然是江之淮委托他交给自己女儿的临终遗言,但实际上那封血书也清楚的写下了自己是为赵太尉顶罪这一事实,甚至从侧面佐证了皇上和赵太尉故意迟援的阴谋,可以说这封血书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证物,不过陈峰并不想做那种螳臂当车的事情。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他还指望着自己当牢头领的那点俸禄生活,他还有妻子,他也有孩子,他还不想死……
另一边,烈火肆虐的江府。
江挽音的眼前看不到火光,她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黑暗。
她躲在幽深冰冷的水井里,上方的井口被阿力用圆石盖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挽音终于见到了一束光,那束光的范围渐渐扩大——是阿力挪开了圆石。
“阿力,你没事吧?!”江挽音担忧的叫着他的名字。
然而阿力却没有回她,他只是憋着一口气,用力拉着井口的绳子,一点一点把江挽音从井底拉了上来。
江挽音被他拉出水井后才发现,阿力的腹部被那些黑衣人砍了一刀,他的身下已经晕染了一大片的血迹。
“阿力!”江挽音惊慌失措的捂住阿力的肚子,想要帮他止住不断往外流出的鲜血。
然而阿力却用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她,声音颤抖着说道:“快……走……”
第30章
楚璟炎因为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又感染了风寒,所以他下朝回府以后便发起了高烧。
那天阿芜像往常一样坐在府邸的红朱门槛上等楚璟炎回来,当她看到楚璟炎下了马车以后,便开心的从台阶上跑下来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楚璟炎勉强的抬起手摸了摸阿芜的脑袋,然后便因为高烧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阿芜瘦弱的身躯根本就支撑不住楚璟炎沉重的身体,于是她整个人就被楚璟炎压倒在了地上。
阿芜当时被吓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楚璟炎这个样子。
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侍卫们手忙脚乱的把楚璟炎扶进了房间,然后尹管家又赶紧派人去请张太医。
而阿芜则从一边抹眼泪,一边跟在后面。
张太医来看了以后给开了一张散热驱寒的方子,表示王爷的身体的一向硬朗,他只要喝下这副汤药休息一晚上就没有大碍了。
张太医虽然这样说,但阿芜仍然是一脸的紧张,趴在楚璟炎的床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那场景就仿佛只要她闭一下眼睛,楚璟炎就会从她的面前消失一样。
尹管家和春兰担心阿芜身体孱弱会被过了病气,于是他们便想劝阿芜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然而阿芜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楚璟炎的身边。
不仅如此,阿芜还掀开了衾被的一角,脱了鞋袜钻进了被窝里,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了楚璟炎的身边。
尹管家和春兰对视一眼,他们拿阿芜没有办法,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
另一边,楚璟旭得知楚璟炎病倒的消息,便连夜跑来宁王府看望自己的三哥。
可是楚璟旭刚下了马车,就看到了刑部尚书宋大人在宁王府门口踱来踱去,脸上的神情很是焦虑。
楚璟旭心里不禁觉得奇怪,这么晚了,刑部的宋伯昌怎么会在这里?
楚璟旭一掀车帘跳下了马车,背着手走到宋伯昌的身边问道:“宋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那宋伯昌在大冷的冬夜里竟然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他见到楚璟旭以后就像是见到救命恩人一样,只见他赶忙弯下腰拱了拱手说道:“淮王爷,犯人江之淮在大牢里出事了……”
楚璟旭一听到这件事情立刻问道:“是他杀还是自杀?”
“这……卑职目前得到的消息……初步判断是服毒畏罪自杀……不过具体情况还有待调查……”宋伯昌一边说一边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
“废物东西,竟然连个犯人都看管不好,你不知道我三哥留着江之淮还要进一步审问吗?”楚璟旭沉下脸来训斥道。
宋伯昌一听楚璟旭提到楚璟炎,立刻吓得当场就跪在了地上。
“淮王爷,求您救救卑职,要是宁王爷知道一定不会轻饶了我……”宋伯昌哭丧着个脸跪在地上哀求道。
楚璟旭考虑到楚璟炎现在正生着病,当前不宜再让楚璟炎因为这些事情心烦,于是他便对宋伯昌说道:“行了,你先回去吧,我三哥现在病着呢,你就别跑到他面前讨骂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宋伯昌一听忙不迭的在地上磕头:“多谢淮王爷,多谢淮王爷。”
楚璟旭斜睇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别忙着谢我,三哥一定会追究你失职的责任,你还是回去好好查一下你的人吧。不管江之淮是他杀还是自杀,这都是你手底下的人看管不力导致的结果。”
“是,卑职明白。”
待刑部尚书宋伯昌离开以后,楚璟旭便一刻也没耽搁的前往宁王府去看望生病的楚璟炎。
负责伺候的下人们都站在院子里随时听候吩咐,楚璟旭见到守在房门外的尹东盛问道:“尹管家,我三哥怎么样了?”
尹东盛见楚璟旭来了,赶忙垂着手恭敬的回道:“回淮王爷的话,王爷刚刚喝了药,现在已经睡下了。张太医说王爷身体一向硬朗,只要今天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楚璟旭听了尹东盛的话,心里也稍稍放宽了一些,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我先进去看一下三哥。”
“是。”尹东盛退到一旁伸手帮楚璟旭拉开了挡风御寒的厚重门帘。
楚璟旭刚一进到房间便闻到了空气中那一股略带苦涩的药汤味。
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是烧着炭火盆的室内却特别暖和,楚璟旭穿着毛皮大氅不免觉得有一些热。
春兰守在寝室暖阁外面,见到楚璟旭来了赶忙站起来半蹲着行礼。
楚璟旭对着春兰摆了摆手,然后脱下自己的毛皮大氅交给了她。
楚璟旭轻轻拨开身前的珠帘,探头看了一下暖阁里的情况,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阿芜怎么在这里睡下了?你们也不怕她被三哥过了病气?”
春兰一听也很是无奈的说道:“其实尹管家和奴婢已经劝了郡主好多次了,可是郡主就是执意要留在这里陪着王爷,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啧,这怎么行呢,阿芜要是病了怎么办?”说着楚璟旭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楚璟炎此时喝了药正睡的深沉,楚璟旭怕吵醒了他,因此步伐迈得尤为小心缓慢。
他走到床边看到阿芜紧挨着楚璟炎躺在床上也睡着了,她的一只胳膊还横在楚璟炎的胸前。
因为楚璟炎需要发汗祛寒,所以房间里多加了两个炭火盆,阿芜的小脸被热得红通通的,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掉的泪痕。
楚璟旭心知阿芜跟楚璟炎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八六以奇七三散零四每日更新欢迎加入楚璟炎从来都没有生过病,这一次楚璟炎突然病倒在阿芜的面前,阿芜当时肯定是吓坏了。
阿芜自然是想寸步不离的守着楚璟炎,可是楚璟旭担心阿芜在这房间里待着会被楚璟炎过了病气,于是他便轻手轻脚的俯下身想要把她抱走。
然而楚璟旭刚一碰到阿芜,阿芜本人还没醒,发着高烧正在沉睡的楚璟炎却醒了过来。
楚璟炎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即使他现在发着高烧,可是他依然像只豹子一样保持着本能的领地意识,而阿芜就是他领地范围里的所有物,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警惕察觉。
其实楚璟旭的动作已经放的很轻缓了,他没想到阿芜没有被自己吵醒,反而是睡在一旁的楚璟炎先醒了过来。
“三哥……”楚璟旭小声唤他,用手指了指床上的阿芜,然后又用手指了指门外。
楚璟炎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的阿芜,然后对楚璟旭点了点头。
然而楚璟旭刚把阿芜打横抱了起来,阿芜就有所察觉的醒了过来。
阿芜不断挣扎着要下来,她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楚璟炎的身边。
无奈,楚璟旭只好又把她放回了床上。
“阿芜,你听话……”楚璟炎刚想开口劝她几句,然而阿芜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就像一块黏皮糖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