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陈默,又从她的眼里读到了歉意。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陈默的想法固然是有可行性,但除却主持出事,他还没看到过节目时长被延长的。
弹幕夹枪带棒地怒斥了过来,茶马连忙关掉了弹幕,对陈默道:“好了,你刚才看过了节目流程了吗?”
陈默点头。
茶马:“这里就是皮魔出现的地方了。”
远处的山峦起伏,高耸入云的山峰将平静的湖面切成了不规则的块状,薄雾之下隐约露出其影影绰绰的轮廓,粗糙而又曲折地分割出来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分界线。
是神秘而又让人畏惧的南迦巴瓦峰。
在节目组给的资料中显示,在南迦巴瓦峰下这里很久以前居住着一群叫塞髑的部落,他们的来由无人知悉,他们来的方向便是喜马拉雅山脉,那片根本不可能有人出现的魔鬼之域,而他们的毛发奇特,皮肤极淡,眼睛湛蓝,像是雪地里的精灵,让当地人又畏惧和害怕。
但如今的赛髑部落,就沉寂在南迦巴瓦峰内的一片湖泽之中。这片湖泽不大,但因为终年的山雪融化,让这湖水一直保持着最纯洁和原始的面貌,传说这是天母哭泣的地方,所以当地人将这片湖誉为拉姆的眼泪。
自从赛髑部落消失后,很多人曾在半夜目睹拉姆湖边时常出现很多人影,他们有哭泣有嘶吼,而当有人接近的时候,看清那些人影,却全都是一个个人皮。人皮魔将人剥皮而食,湖边的家畜和野兽都无法抵抗,此后,拉姆湖无人敢靠近。
皮魔之风一度甚嚣尘上,他们坚决不准许神圣之地被妖魔玷污,又不少的僧人前来做法,但每一个做法的法师都会惨遭活剥,血淋淋地只剩下一口气。
但近些年,越来越多的人进藏,这里也不例外有不少游客。
那湖清澈见底,仿佛悬在天与地之间,镶嵌在这块墨色的山谷里,倒映着来自天际的沉默。四周摆满了经幡,也有看到游客隆起来的尼玛堆和满地散落的纸,现在正是早上,游客来的不多,三三两两的,有一个晒得极黑的本地藏人走了过来,蓬头垢面,一只手转着转经筒,另一只手手中拿着一只香,他无声地用手比划着,陈默看到他的手不正常地扭曲着,像是被人踩碎了手骨,手腕处有着两道狰狞的伤疤。
陈默:“他是什么意思?”
茶马:“不知道,应该是卖东西的。不要理会就是了。”
但那个人还在执拗,神情看起来十分激动,茶马被缠得心烦,拉着陈默就走,但藏人却死死抓着陈默,他满是皱纹的脸布满了焦急,将手中拿着脏兮兮的香往她手里塞,茶马暗骂一声:“遇到疯子了,快走!”
挣脱那个人,他还在原地拿着转经筒不断地无声念着什么。
陈默走出老远,从手里拿出来那人塞给她的香,已经折断了,用油腻腻的沾着油酥的彩纸包裹着,与普通的相比,茶马嫌弃地皱着眉头:“快扔了吧!”
“我想问一下格桑梅朵这是什么东西。”陈默拿出纸巾将东西收了起来。
格桑是节目组给他们派遣的导游,是一个年仅十七岁的藏族小女孩,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但很有魄力,也是她亲自开着一辆破越野,将他们从林芝送到了这里。
格桑正在抱着小羊喂奶,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哦,这是隆达纸,隆达纸上印的是吉祥天母,是用来祈福的,”她又拿着那根白色的香闻了闻,面露奇怪:“但这个……应该是八思巴藏香,一般是游客买回去用来烧香拜佛,消除业障用的,但普通的是黄色和红色居多,这个白色的,味道也挺稀奇,是我头一回见。”
陈默将遇到那个人事情说了一遍,格桑道:“哦那家伙我知道,也不知叫什么,原本是个僧人,但被上师从寺庙赶出来了,听说是犯了戒,受到责罚,脑子就傻了。”
“对,我认得一个酒吧老板,他认识那个疯子,要是你们在意,我带你去问他,也许知道点什么呢!”
陈默将白香收了起来,敏锐感觉到了背后有一道视线。
她猛然回头,那股视线却消失不见了。
在街道上人来人往,小孩儿无忧无虑地提着足球,被太阳蒸腾起来的热浪让人出了一身汗,格桑梅朵见她神情紧张,问道:“怎么啦?”
陈默将目光收了回来:“有点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格桑梅朵带他们来到了一家地道的藏族饭馆,吃了出名的松茸烧鸡和炒青稞,陈默心里有事,一直惦念,等吃完了特意从饭店的后厨门绕了出来,格桑不知道她为什么像是做贼一样,她半晌憋了一句:“抱歉,我是逃婚出来的,家里人想要把我抓回去和我不爱的男人结婚,我怕他们找到我。”
这样不着调的理由,竟打动了格桑梅朵,她盯着一旁的茶马眼底露出凛然的光,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背上:“你要珍惜她啊!!!”
茶马:“???”
格桑梅朵:“你放心,既然我们相遇,那就是缘分!你们太有勇气了,呜呜,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茶马:“……”
陈默:“你说的就是这里吧?”
她抬手指着尤贝尔的标牌,过了正午,尤贝尔酒吧刚开门,一个肥胖的身影略带不稳地拿着招牌走了出来,一瘸一拐,格桑梅朵冲上去帮他扶住了招牌,道:“南大哥,今天出来这么早?”
“你来了。”被称为南哥的人朝着他们点了点头,指着招牌:“今天只有外星人脑溢血。”
陈默还不知道什么是脑溢血,她满心都是那个疯子,男人看到她拿出来的东西,神情一变,将拿起来的招牌又夹起来往回走,招手让他们走,一边就要关门。
陈默着急了,用脚抵住门:“大哥大哥,您行个方便,好歹把这东西的来历告诉我吧!”
“别过来!拿着这个晦气的玩意赶紧走!!”大哥着急了:“我还要做生意呢!你不能把卑骨引过来,我还怎么——啊!卧槽!”
因为两人的掰扯太猛烈,陈默手中的断香掉在地上,又被着急的大哥一脚给踩了上去,直接捻成了粉末,大哥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浑身踉跄一下,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心如死灰:“完了完了!!”
他连忙将鞋子扒下来远远扔了出去,又赶紧拉着陈默回去对着挂在正中央墙上的唐卡拜了拜:“仁慈的尊神,请你保佑我!”
陈默被摁着也叩了好几下。
等南哥平复下来,他压低了声音:“这玩意你也敢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卑骨,是用死人骨做的!你接了,下一个被扒皮的当祭品的人就是你!”
“啊?”陈默稀里糊涂:“什么祭品?”
“当然是皮魔的祭品了!”南大哥:“你难道是遇到了昆达了?”
陈默点头,他怒气冲冲道:“我就知道!又是那家伙!”
格桑惊叫起来:“不行!不行!他们还要结婚呢!不能当祭品!南大哥,求你救他们!!”
她跪下来,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陈默心底一阵愧疚,想解释,但南大哥大叹一口气道:“如果这样,那只有一个办法了!”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请尸陀林主!”
“尸陀林主?”陈默和茶马一愣。
南大哥用敬畏的眼神看了一眼唐卡,陈默这才看清唐卡上画着的是两具缠绕在一起的骷髅,它们盘坐在莲花座上,手上捧着血淋淋的脏器和头骨。
“除了尸陀林主,无人可以降服那个魔物,但要请尸陀林主,还得需要找另一位大师和准备祭品,走,我们去找那位大师!”
第76章 藏地千年魔女三
◎他们怎么去天葬场了?◎
驱车赶往南大哥带领的神秘之所的路上, 陈默特意让格桑绕了路,看到后面一辆黑色的车在远处紧紧跟随着他们。
能确定不可能是游客,但如果是艾薇他们, 一定会先与她联系,倘若不是,这些跟踪给她的人又是什么目的?
陈默思绪纷乱,在一旁的茶马向南大哥打听尸陀林主的故事,原来尸陀林主是藏宗萨迦派的供奉灵主,掌管尸陀林之神。而南大哥特意又压低了声音:“待会你和我下车, 让你家那位待在车上别动, 那个地方邪门的很, 女人嘛, 总是喜欢一惊一乍的, 要是惊扰到了上师,我们都得完蛋!”
格桑转过了头, 南大哥连忙摆手:“你不算你不算。”
格桑加大了油门,路况不平,车里的人被颠飞了起来,南大哥死死拽着椅背大喊:“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嘛!格桑!前面,前面!!”
车速极快,前面是一道鸿沟来不及转弯, 南大哥和茶马抱在一起尖叫了起来,车猛然冲了出去, 直接扎入了树林之中, 格桑临危不变地换挡, 一路碾过荆棘, 就在前方的平台上猛然一个极限距离的大甩尾,将方向盘死死抱住,平移了近乎一百八十度,车辙发出撕拉尖锐的响声,稳稳地停了下来。
咔嚓一声,是早已支撑不住的门页砸落在地。
南大哥和茶马两人惊魂未定地看着对方。
陈默也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将窗口卡住的树枝扔了出去,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后面,看到那辆黑车停在上方的路,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正拿望远镜看着他们。
完全是陌生的面容。
格桑朝着他们比了一个中指,又一脚油门:“和我比,还差点意思!”
陈默感激涕零地看着她:“多谢。”
“没事,话说来追你的人还挺厉害的,竟然耗费这么大的心机,难不成你们家其实很有钱?”
陈默唔了一声,看到一脸八卦的南大哥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能硬着头皮道:“其实——”
“是的,我是她的保镖,她是我的小姐,我们情投意合,但他们家里人看不上我这个穷酸小子,没有办法,我只能带她出逃,一起守望我们无望且无果的爱情!”
陈默:“?”
茶马朝着她眨了眨眼,脸色得意:我演的好吧?
陈默的左手抬起来,将他得意洋洋脸往一旁拨了过去。
陈默:“……”
无人机行驶在他们的车顶上,高清的画面转达在墙上的画布里,刘猛双腿交叠,他躺在卡塔上,用手把玩着一个精美的法器,碗内绘制着红衣怪相,佛面燃烧红火,一旁的僧侣道:“此物为噶巴喇。我闻在昔,佛月光明,以头施檀,普度众生。上师愿以头颅为器,以真供养,福泽后世。”
刘猛摘下脑袋上的仪器,露出塌陷下去的半个头颅:“摩诃萨得如来灌顶,开识一切文字言音。倘若我用嘎巴拉碗来填补我的空缺,是不是也能受到灵智灌顶,开示秘密究竟彼岸呢?”
僧侣道:“理可顿悟,事须渐修。出离心,菩提心及空性正见,所悟缺一不可。”
刘猛哈哈大笑,反手将酒注入嘎巴拉内一饮而尽:“将轻看重,将重看轻,既然我当时活下来,我尚且不能脱生死,入觉性,魔障就在我眼底,我偏要除障,不复此仇,何来觉悟。”
僧侣无言。
刘猛看着在疾驰车辆里的陈默:“小野猫真不乖,应该得让主人好好管教一下。”
艾薇手机滴滴作响,她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打开手机看到了一条短信,眼眸猛地一缩。
谢舒元发现了她的异常,连忙问道:“怎么了?”
“刘猛!”
艾薇愤怒地手无意识用力,却听到了一声“唧唧”。
艾薇这次才看到自己手中原本紧握的杯子被换成了一只毛茸小鸡玩具,谢舒元在一旁拿着她的杯子倒水:“喝点藏红花降降火。”
艾薇:“……”
她感觉自己胸口的一团怒火被砸在了棉花上,又问前面高原反应得死去活来的邓登登,她眯着眼有气无力:“暂时没事……等一下……他们怎么去天葬场了?”
陈默和茶马一下车,便闻到了一阵腐臭的气息。
天葬台旁是一个搭起来的白色的简易房,保留着最原始的模样,南大哥走下来,提着一个黑袋子双手合十走到房间里似乎与人在沟通。
过了半晌,他道:“这里是不允许陌生人进来,我刚说通了让你们进去,但需要穿上萨隆,画上四象纹,赤脚进去,里面有很多骷髅,看到了也不要害怕,仪式中待会给你什么东西你都要接受,你没问题吧?”
陈默点头。
南大哥一直好像一直不放心,频频回头,而穿过经幡,呈现在他们面前是一堵用骷髅头堆砌的房间,头颅大小不一,而它们的下颚都被用红丝带绑着,夹杂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和尸臭。
在骷髅房间后面的平坦空地上,只见一个赤膊的男人垂下头,他的胳膊上满是坑坑洼洼深浅不一的伤疤,他精心将肉从骨头上剔除,陈默走近些终于看清,那是一具尸体。
男人将脏器等先放在了坛子里,然后将肉一点点砍成小块,再将骨头用石头捣碎,并拌以糌粑,放置在一旁,而在他挥汗如雨分解尸骨的时候,在天际早已盘旋着无数只秃鹫。
死亡是一场修行,而在西藏,死亡最高的褒奖便是与天灵魂相系,尸体被整齐地码放在眼前,一锤锤被砸碎的脆弱骨头,茶马已经扭过头去,但她却面对□□直白的冲击是平静的,像是一阵风拂过心上细微的脉动。
南大哥拉拽了一下陈默:“你要是害怕,现在说还来得及。”
陈默恩了一声,天葬师起身,将酥油画在她的脸上,拿起来装着的血粉色被摘除出来的脑子的碗放在了她的手上,而南大哥手上抱着装着脏器的坛子,他强忍着恶心,面露痛苦。
天葬师点起来了桑烟,几只秃鹫俯冲了下来,越来越更多的秃鹫出现,大快朵颐着。而天葬师抬手将血抹在了自己,十几只秃鹫朝着他们俯冲而来。
陈默闭着眼岿然不动,听到南大哥尖叫的声音,感觉到强有力的翅膀带起来的风浪席卷而来,但没有意料当中的痛楚,她睁开眼,看到几只秃鹫抓着天葬师的手臂啃噬,天葬师也只是皱着眉,一声不吭任凭自己的手臂上的肉被撕咬下来。
而南大哥捂着脑袋趴在地上颤抖,秃鹫踩在他的背上啄了一下他的屁股,他捂着哆哆嗦嗦哀嚎起来:“天母,天佛大神,请您饶赦我的罪过吧!!”
很快秃鹫就将那具尸体吃了干净,天葬师睁开眼,从一旁抹了一把香灰摁在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泰然将目光落在陈默的脸上说了些什么,格桑一边听一边给他们翻译:“他的意思是,你今晚得留宿在这里。”
……
飞机落地墨脱,已经天色暗了下去,西藏异常调查组的人要将他们接去酒店,但艾薇心中强烈不安,因为陈默不是主持人身份,因此邓登登只能看到陈默自己的开播,在他们去往天葬台时,她的仪器就被关了。
失去了陈默的消息,艾薇向他们描述了所看到的情景,但在西藏就有数以万计的天葬地,想要找到他们所在的地方无疑是大海捞针。
“我记得,他们当时说了,会有很多人头骨!”邓登登拼命想着特征,而西藏分部的人马上一怔:“你说可以看到很多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