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是把我赶出剑幽宫, 再是这样骗我……我要回极天城去。”
说着,她把魔剑一丢。
魔剑在空中委屈地打转, 想回到应怜手中, 却被她拒绝。
应怜身形闪烁, 身影虚化,眼看着就要化作金点。
没想到她这就要走,君执天一怔。
眼前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似乎唤起了他的某些不好的回忆。
他神情骤然一暗。
应怜身形即将消散之时,突然感到一道禁制挡住了她。
随后,眼前景物一晃,她就被用力拉进他的怀里,紧紧禁锢住。
“……”
剑幽宫的宫主可还在下面看着的啊!
君执天这是情绪一上来,就不管不顾,把他们的约定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应怜有想过他的反应,但万万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想到剑幽宫的宫主和他的亲传弟子还在下面,她急了起来,用力推君执天,“放开我!说好的……”
“别走。”君执天在她耳边低语。
他的心跳也很快,如擂鼓一般,重重地跳动。
“别再……丢下我。”
他的语气里含着些许恳求,然而此时,应怜只想捂住脸,原地消失不见。
她往下一瞥,果不其然,看到几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可恶!
◇
让君执天冷静下来是个大工程。而等这个大工程完工,就到了应怜生气的时候。
“别生气了。”
君执天试图去哄恼怒的应怜。
“我的错。我不该当着修士的面去抱你……”
“你既然知道,还做得出来?”应怜瞪他一眼,又把脸转到另一边,“你的誓言和道歉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她早该想到,指望君执天克制住不对她做出亲密举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先前,她怕君执天不好好教她,于是留剑幽宫的修士在这里,权做监督作用。
现在想想,应该把所有剑幽宫的修士都远远打发走才对!
不过……
她倒是也能猜出来君执天这次突然抱她的原因。
左不过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我已经警告过剑幽宫的宫主,让他管好他和弟子的嘴。”君执天声线低柔,“别气了,嗯?今天的事,不会传到极天城去的。”
应怜转眸看他。
此时,他们正坐在剑幽宫内的一棵桃树下。
灵桃树一年四季都盛开着绚烂的花朵,就连冬季都不例外。
此刻,君执天靠了过来,在她的发间摘下一朵落花。
那娇柔的花朵在他掌心,风一吹,微微地颤抖。
让应怜想到在揽月城时,他当着她的面,慢慢碾碎桃花的一瞬间。
然而这一次,君执天却只是拉起她的手,把花放在她的掌心。
“很衬你。”他道。
应怜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感觉此时的君执天有种莫名的纯情,是怎么回事?
杀人如麻的魔君兼大反派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她低眸去看桃花,轻轻捏了捏那柔嫩的花瓣。
心中那种微微的恼怒似乎也消失了。应怜抚弄着那朵桃花,道:“过去,你是不是给极天城写了很多信?”
提及往事,君执天的神情就暗了一瞬。
“是。”他道,“但是……你从来没回过我。”
信都被师岸截了,怎么回?幸好师岸还保留着一丝底线,没用她的名义给君执天回信奚落他。
应怜道:“那时候,我生你的气,才不愿意回你。不过,我们确立关系时,我就说过,不再计较过去的事。”
她凑过去,吻了下君执天的面颊,“就把以前的事忘掉吧,好么?”
她的语气轻轻的,吻也是轻轻的。
君执天凝望着她。
……应怜像一缕无形的云雾。
缠绕在他的身边,看似近在咫尺。伸手去探时,方觉虚无缥缈。
他眸色渐暗,突然靠了过去。
“——欸?”
眼前景物一晃,应怜突然被推倒在树下的草地上。她伏在柔软的青草上,一头雾水,“……又怎么了?”
一片阴影投下,是君执天同样伏下身来。
他在她耳边低语。
“应怜。”
“嗯?”
“我好喜欢你。”
“……”
“你喜欢我么?”
照这个气氛来说,或许她应该接一句“我也喜欢你”才对。
但应怜动了动唇,几番尝试,还是没能说出口。
君执天等了一会,轻轻抿了抿唇。
……连说谎骗他都不肯么。
甚至在这种有求于他的时候,也……
他闭了闭眼,突然垂下头,含住她的耳垂,重重地咬了一口。
耳垂突然传来痛意,应怜猝不及防,“呀”地叫出声。
回过神来,她又羞又怒,“你在干什么!不准再咬我!”
她想挣脱君执天的怀抱,却被他死死地禁锢着。
他倒是不再咬了,而是含着她的耳垂,慢慢舔着,直到那个留下的牙印消失。
痛意倒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濡/湿的触感。
耳垂并不是什么隐/私的部位。
但被他这么一弄,就平白多出了几分暧/昧的感觉。
……她刚刚是怎么会觉得他纯情的?一定是错觉!
应怜红了脸,试图把君执天推开,“别再……你怎么总是这样情绪不稳定,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听到这话,君执天放开了她。他望着她,神色不明,“不喜欢?”
应怜:“……我没有说不喜欢。”
这种不稳定虽然经常给她带来惊吓,但意外的,她并不排斥。
君执天沉沉地笑了一声,又把她抱了过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下颌被抬起,应怜感觉君执天又含上了她的唇珠。
她闭上眼睛,睫羽轻轻地颤动,像一只被拢在手心的蝴蝶。
脆弱又美丽。
“不喜欢也要学会接受。”朦朦胧胧中,应怜听到君执天这么说。
他捏着她的下颌,在她的唇上辗转。
“——你永远都别想再离开我。”
◇
剑幽宫的宫主是个聪明人。
他被君执天威胁一通后,应怜再找他谈话时,还没开口,他就表示,自己坚决不会往外说一个字。
“不仅是我,我的亲传弟子也不会。神女,请您尽管放心。”
应怜放下心来,微笑道:“那就好。”
宫主望着面前的应怜。
她的面容清丽动人,举止端庄又娴雅,一言一行都堪称典范,挑不出什么错来。
这样的神女……
很难想象,她会在身负婚约的情况下,和魔君有私情。
应怜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一手支颌,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有什么事吗?”
迟疑了下,宫主还是决定提出内心的疑惑。
“神女,你是否受到了……威胁?”
君执天喜欢以修压人,三界皆知。会不会是他以修真界为筹码,逼迫应怜接受?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应怜知道他指的是谁。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想就势承认,顺便给自己立个忍辱负重的人设。
话到嘴边,她又改了主意,否认道:“不是威胁。”
“那,您为什么……”
应怜温声道:“我自有我的原因。”
既然应怜都这么说了,宫主也就不再多言。他对应怜一向有一份敬重,在应怜帮忙夺回剑幽宫后,更是如此。
神女自有她的理由,作为下属,好奇心不应该太重,刨根问底。
想到这里,宫主便转换了话题,道:“神女,和魔界交战之前,神子曾传下命令,要在修真界进行天道试炼。”
这个消息应怜还没听说过。
她不禁放下手中捧着的茶杯,道:“天道试炼?”
宫主点头,开始娓娓道来。
师岸要求举办的天道试炼,范围仅限于大乘期。通过天道试炼后,他们将直接被天道赐福,原地飞升,升入极天城。
“……”
应怜思忖道,难道是天道败给魔界后,痛定思痛,要强行提升极天城的实力?
这可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稀罕事。
“只是,神子现在外出云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宫主道,“而且,现在修真界和魔界也在交战,此事就搁置了。神女,您看……”
应怜想了想,道:“不日后,极天城会和魔界和谈。和谈后,天道试炼就会举行,你们就按师岸的意思,参与天道试炼。”
“是。”
既然剑幽宫不会泄露她的秘密,应怜也就心安理得,在剑幽宫多留了一天。
君执天的字典里似乎没有“无私奉献”这四个字,把剑幽宫给了应怜后,就变着花样索要回报。
到了晚上,应怜以要休息为由,终于成功把君执天从卧房赶了出去。
听到卧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后,她忍不住吐出一口气。
头好晕。
那是长时间神/交带来的晕眩。
应怜扶着额头,只觉得天花板上的夜明珠似乎都在旋转。
她索性一挥手,灭了灯火,把脸埋在枕头里。
“……应怜?”
一个声音模模糊糊地从识海传来,是天机镜。
应怜一动不动,只在脑海里和它对话,“叫我做什么?我现在感觉好累,没有重要的事的话,明天再说。”
天机镜:“……”
君执天在的时候,它畏惧他的威胁,封闭感知,躲了起来。
但不封闭,也知道这俩人在做什么。
看应怜的样子,当真是累极了。她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一副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样子。
虽然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扰应怜,它还是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回极天城?”
应怜的任务完成了,她却没有走的意思。该不会要一直待到和谈那天吧?
应怜困倦地回答它:“明天。”
明天也好。
天机镜放下心来,看着伏在床上的应怜,突然八卦道:“你是不是也喜欢君执天?不然怎么拿回剑幽宫后也不走……”
“不是。”应怜觉得天机镜的想象力很丰富,“我倒是想马上回去。但你觉得,如果我立马回去,君执天会放过剑幽宫吗?”
天机镜:“……”
很有道理。
如果应怜得了剑幽宫,立马转头回极天城,那剑幽宫的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说,要留下来哄哄他。”应怜在床上翻了个身,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天机镜这些天一直在补习这世间的知识。
本着书本是知识的宝库的原则,它输入了不少话本小说,此刻再看应怜和君执天的关系,就有种微妙的感觉。
它忍不住感叹道,“应怜,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就算困得睁不开眼睛,应怜还是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为了天下苍生,神女甘愿牺牲自我,委身于大魔王……”天机镜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应怜无言了一会。
“不错。”她道,“未来如果我和君执天的关系暴露,我就这么说。”
极天城也可以这么宣传她。悲天悯人又毫无私心的神女,多好的形象!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睡一觉,好好恢复精力。
天机镜也意识到了她的疲倦,不再做声。
一片寂静中,应怜逐渐坠入黑甜的梦境。
她做了一个梦。
光丽的极天城中,她坐在议事殿之上。
四周黑压压的一片,站得满满的,都是修士。
他们屏声静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大殿的门开了。
逆光站着的,是一个黑衣的身影。
君执天信步走来,黑袍猎猎,红瞳似血,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在离应怜不远处站定,唤她,“应怜。”
在梦中,应怜蹙起眉头。
君执天不该如此唤她,她想。
在旁人眼里,他们的关系,远远不到能直呼其名的程度。
她道:“魔君。你有什么事?”
君执天抬眸看她,道:“我是来向你求婚的。”
“……”
应怜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求婚?”
她第一时间去看修士们的反应,然而他们居然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低着头,像一座座泥雕木塑的雕像。
“对,求婚。”君执天仿佛没看到她的惊讶,抬起手。
一个红漆的匣子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他在应怜的宝座前单膝跪下,把匣子双手奉上。
“这是聘礼的一部分。”那双红眸盯着应怜,如同鲜血,“应怜,打开看看?”
应怜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一下。
下意识地,她不想打开这个匣子。
但手却不听使唤似的,把那红漆的盖子掀开了。
——那里面是一颗人头。
秦宸。
应怜的手剧烈一抖,匣子骤然摔到地上。
秦宸的脑袋滚落到地上,眼睛突然睁开,直直地望着她,瞳色如同融化的黄金。
心脏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应怜骤然从梦中醒来。
一睁眼,就对上一双金瞳。
“呀——!”
她惊叫出声,这下彻底清醒了。
那双金瞳的主人仿佛也被她惊到了,往后退了一步。
应怜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
确实是秦宸,只不过他此刻眸色泛金,显然又被天道附身了。
此刻,他正皱着眉看应怜。
“叫什么?”他道,“应怜,过去你可没有这么不冷静。”
那语气居高临下,和她对话的确实是天道。
应怜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她望着秦宸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坐起身来,微微垂下头去,“……做了个噩梦。”
天道审视着她,没有说话。
在这静寂的气氛中,应怜觉得有点窒息。
她稍稍抬头,环视了一圈卧房。
琉璃窗大开着,寒风从外面灌进来。
想必天道就是操纵秦宸的身体,从这里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