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在学校里引发了不小的波澜，流言传的飞快，再到后来传的人尽皆知的版本，变成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好多年了。
柳纨扇大概听说了些，不过她一向没有朋友，总是一意孤行，对此也不以为意，相信谣言总归会不攻自破。
直到有一天，全年级的男生无一例外在追求柳纨扇失败后，怨气作祟，一群人围殴了司鹤宵。
其实起初想追她的几个男生的确是真有些情窦初开暗潮汹涌，直到某位得罪过太多人的风云人物也被无情拒绝，柳纨扇就此成为了一种得到后可供炫耀的猎物。
能读这所学校的人多少都有些来头，从小没受过太多挫折委屈，个个是家里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路走过来都满身傲骨从不服输。
于是发展到后来，管他到底有没有喜欢的意思，都一股脑冲上来尝试告白，以验证自己的魅力，仿佛自己成功就打败了那位风云人物成了江湖第一。
反倒是在舆论漩涡中心的司鹤宵，是唯一从没跟柳纨扇说过一句话的人。
到后来事情越闹越大，柳纨扇和司鹤宵都被叫到教导处。
那天，他们第一次在那么近的狭小空间里独处。
教导主任刚想开口，手机铃声却先响起，他拿出手机给了司鹤宵一个好好待着的眼神，接起电话推门出去。
门外他恭维的声音渐行渐远：“诶，您说，您说，我现在方便的……”
司鹤宵虽然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可也架不住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要不是好友林初也在帮忙解围，怕是非要被送进医院不可。
没想到第一次独处，司鹤宵就这么狼狈。
柳纨扇低着头不说话，长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不太能看出悲喜。
虽然的确不是他起头传的谣言，看着孤零零地站在一边的柳纨扇，司鹤宵还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因为这些谣言疯传的时候，他心里甚至有些开心。
从未真正站出来去澄清过，从未想过因为自己的贪念，会给柳纨扇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柳纨扇不知到底听没听到，也许是碍于两家的关系，她始终没抬头看哪怕一眼司鹤宵，更没有回一句话。
即便如此，两个人站在这样的空间里独处，也让司鹤宵陡然心跳加速。
像极了曾经他故意拒绝家里车来学校接，执意要跟柳纨扇坐同一班公交，一路悄悄跟在她身后，装作漫不经心却忍不住看她背影时候的心悸。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回家后对面院子里就起了责备的声：“你怎么能跟司家的人在同一辆车上？！晦气！回去抄书！”
…
等教导处主任回来，只简单叮嘱了柳纨扇几句：“不要因为这样的流言就破坏了自己的心情，快回去吧，别耽误上课。”
柳纨扇点点头，答复主任：“好的。”就推门出去。
司鹤宵却因为影响学校治安，让司影寒和遥灵玉两口子来，请求学校好久，好说歹说签署了各种协议书才保留下来学籍。
那天晚上司寒影动真格的用伞狠狠抽了他，他却一点也没躲，心里只觉得，自己的这点皮肉之苦，是应受的惩罚。
*
柳纨扇调整呼吸，把头从黑暗里抬起，看着手机里司赫霄发的消息，决定破罐子破摔，不如跟那天一样直接摊牌。
用户0139：【最近7天，能麻烦你忍受我每天给你发10条信息吗？】
司鹤霄收到消息，躲进柜台后激动的脚快跳穿地板，被边上的工作人员多次劝阻，外加一定的身体压制后才平静下来。
本能第一反应输入：【当然可以！】想了想，好像太过轻浮廉价，删除重来。
输入：【本少爷同意了】好像太过高冷，万一她生气了呢？删除重来。
输入：【no problem】好像太崇洋媚外。
外加勾起了当年自己努力得了奥数金牌，终于拿到国外心仪大学的offer，而听说柳纨扇决定在国内读大学时的伤心事。
边想边按下删除键。
反反复复十余次，终于决定发：【没问题】
用户0139：【你不问我为什么？】
团宝：【这还不明显，你想追我啊】
柳纨扇：「系统，真的没有别的选项吗？比如上珠穆朗玛峰去摘星星，远离地球寻求地外生命之类，我都愿意。」
系统：「谁让司鹤宵好死不死触发的是情谊修复系统。刚刚表现的很好啊！继续努力！」
柳纨扇垂头丧气，继续完成任务，用户0931：【你发誓不能跟任何人讲我们是微信好友】
团宝：【我发誓！但是你还没回答我前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想追我啊？】
刚发出去，那边又一条消息接踵而至。
用户0139：【你也不能主动给我发消息】
要是这家伙不讲原则狂轰滥炸，估计能烦死人。
司鹤宵贼笑，没想到堂堂柳纨扇还喜欢玩欲情故纵。大气回复：【也行。但是你还没回答我前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想追我啊？】
柳纨扇犹豫片刻，回复：【不知道】
毕竟系统的任务说不定哪天就会降临，说话留三分。
团宝：【不知道就是默认。只是，你不怕你爸教训你？】
用户0139：【所以才让你保密】
团宝：【好的，打死我也不说（闭嘴表情）】
用户0139：【谢谢】
团宝：【你追我你谢个什么？你会不会追人啊？要不要我教教你？】
手机里却再无消息。
司赫宵看着屏幕出神半晌，哼了一声：“这个柳纨扇，还真说10条就10条，怎么比我一个学金融工程的计算还精准。”
但还是笑眯眯地把所有APP和手机各种密码，能改的全改成了0139。
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从今天起，0139就是老子的幸运数字了！
雨霖阁老员工，外加当年教学司鹤宵制伞手艺失败，差点自寻短见的黎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满脸看破红尘的表情，语重心长：“少爷，我看你盯着手机开心一上午了，大家都不敢打断你。你还是收收心，老爷说你要来安排夏季礼的相关事宜。”
“好好好，”司鹤宵总算舍得收起手机，“今天心情好，又是夏季礼开工，我请大家喝奶茶！大家随便点啊。”
记得王小珉那天不是讲过，奶茶能收买人心，是靠近柳纨扇的必经之路。
*
晚11点正是月芽酒吧芳心迷醉的时刻，不早不晚，大部分人都处于微醺状态，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摆在酒吧中心区域的月亮灯微光分外暧昧。
浙海实验高级中学501宿舍四巨头终于聚齐。
司鹤宵一杯粉红佳人下肚，又点了新加坡司令，他连喝两杯粉色鸡尾酒，还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前些时候刚回国时还耷拉着脸的人。
林初的指肚轻抚过自己那杯黑俄罗斯矮杯上的雾气。
脑海里闪过那天司鹤宵说和柳纨扇相遇，透明眼镜框下眉间轻锁，不过转瞬即逝。
邻座的妹子坐过来拍拍司鹤宵：“哥哥，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司鹤宵嬉皮笑脸拿自己手里的杯子和她碰碰，却往沙发另一边挪了点位置：“姑娘你美艳动人，可惜我名花有主了。”
王夕晨向来心直口快，早就发现司鹤宵今天一晚上笑得合不拢嘴，调笑他：“你小子，可以啊，刚回国这才几个月，就找着女朋友了？不是说要守身如玉？”
司鹤宵摊摊手：“之前的确也没谈过啊，人家现在这才是初恋呢。”
著名花心大萝卜宋宇驰讥讽地嘲笑瞬间展露无遗：“你司大公子出国去这几年，在外面到底找没找我们怎么知道。”
司鹤宵推推身边的林初：“你们问他呀，我们一直是合租室友，我要是有女朋友，能在那些情人节圣诞节那么好的日子里，都找他一起过？能这么认真学习拿了全优回国？”
林初：“我可不敢保证啊，听说也有住隔壁楼的姑娘在追你，趁我不在发生了什么我可一点也不知道。”
“追我有什么稀奇，本少爷的魅力，走到哪里都会面临这个问题，不过嘛，我自有定力。”
宋宇驰边发微信边回了句：“不得了，那现在是哪家的姑娘终于让您这位金融新贵动了心，追上了吗？”
司鹤宵笑而不语：“秘密。不过嘛，不是我去追的，她还在追我呢，我要考虑考虑。”
王夕晨和宋宇驰互看一眼，眼神里已经下了赌注：我赌这小子鬼扯呢。
只有林初坐在角落沉默不语，一口气喝下了自己杯子里的黑俄罗斯，伏特加和咖啡的味道瞬间占满整个口腔，只剩下圆形的冰球还在杯里回荡。
高一那年。
林初在关灯禁闭的深夜和司鹤宵溜出宿舍，在消防通道的楼梯间里并排坐着，颤抖着吐露自己的心声：“你认识柳纨扇吗？听说你们都是从杭城来的。”
黑夜沉寂，如今天的月芽酒吧，一轮弯弯的月亮高悬空中，从楼道的缝隙里撒入光亮。
司鹤宵沉默良久，才不自然地起身靠着墙：“认识是认识，不太熟。怎么啦？最近又排名在你前面，林学霸伤心了？”
林初稚嫩的声音回答：“没有。只是看她总独来独往，有些好奇。”
司鹤宵心跳漏了一拍，看着眼前这个每次考试总和柳纨扇不分伯仲的人。
在黑暗里，心中酸味自然泛起，只能靠干涩的喉结滚动来抑制。
最后强装镇定地答：“她好像没什么喜欢的，是个没感情的学习机器。”
第7章 情谊修复7%
酒过三巡，四人凌晨两点在月芽门口道别。
王夕晨没喝几杯就不省人事，整个人挂在宋宇驰身上，好在宋宇驰倒三角的身材能轻松应对。
司鹤宵打趣：“你可别再贪图我们美丽的杭城妹妹，把王夕晨扔酒店大堂了。”
宋宇驰：“这事情到底要记恨多久啊？”
司鹤宵摇摇头：“两年还不足以让我忘记，被喝醉泡妹妹的室友落在酒店大堂睡了一晚上，早上起来还享受了被围观拍照的待遇，真是太特殊了。”
特殊到司鹤宵现在想起来都有些胃疼。
两年前。
司鹤宵乘坐的飞机刚落地就收到王小珉的消息：【司少，对不起你，之前帮我看的申请文书全白费，我和室友都不准备去美国了】
司鹤宵当即头皮发麻，两眼发晕。
当年托各种朋友打听，绕了五六层关系，从最浅的滑雪搭子群，到几波分流后在朋友的掩护下，终于进了核心饭局群，耗时半年多，到大一暑假，才在某次精心谋划的饭局上偶遇这位王小珉。
大学四年司鹤宵只能从她的朋友圈窥探柳纨扇的消息，只要有柳纨扇出现的照片，哪怕只露出了一点模糊的衣角，他都会存下来。
柳纨扇好像不太爱拍照，每次好不容易逮着一张，就会傻傻地看半天。
聊天时字里行间他也小心试探柳纨扇的消息。
听王小珉偶然说起柳纨扇准备申请美国硕士项目，司鹤宵开心得好几天没睡好。
本想大学毕业就立刻回国，听到柳纨扇也会来的消息，第二天就飞奔去找一直劝他继续科研的导师，答应接受他的offer。
他幻想着也许他们能在没有两家长辈的大洋彼岸有所交集。
毕竟背井离乡，也许在哪个思乡的夜里，柳纨扇能脆弱那么一些，他能有哪怕一点点接近的时机。
可柳纨扇却去了英国。
那天司鹤宵连家都没回，下飞机就约了宋宇驰去买醉。
醉到昏天黑地，记忆几乎没有残存，只记得第二天在酒店大堂醒来时，被当作疯子一样围观。
他胃里的酸痛过了好些天都没养好。
…
宋宇驰抖了抖腿以示警告，若不是身上还挂着王夕晨，应该已经使出自己的空手道技能上脚了。
司鹤宵赶紧求饶：“哎哎哎，宋大人，我错了，当年被你们围殴的时候，你这脚可是给了我深刻的印象。”
“你还记得就好，”说话间他裤兜里的手机还在不停震动，“真走啦，妹妹还在酒店等我呢。”
司鹤宵伸手打发他：“去去去，赶紧去！”
*
杭城本就不是一座以夜生活文明的城市，凌晨的路上已没有几辆车，宋宇驰驮着王夕晨的背影被几盏路灯拉长，随着灯下的树叶遮挡摇摇晃晃，给黑夜增添了几分风姿。
司鹤宵长叹一口气：“真快，从高中到现在，一晃都快10年了。”
林初本身就有些酒精过敏，平常都极力克制，不过今天却多喝了几杯，夜色下也能看的出脸色通红。他把手揣进牛仔裤兜里，小声回应：“嗯。”
司鹤宵转身看着他，两人还是跟当年一样，身高相当目光平视：“你也刚来杭城不久，要不一起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杭城。
这两个字在林初心里像一个有魔力的盒子。
当初本来想留在美国不再回来，扣逡一呜而儿七呜二叭义制作本文没想到提交给杭城的创业企划书顺利通过，最终回国。
其实自从拿了国际计算机大奖后，也有其他几个城市发出过类似的邀请函，只是都被他拒绝了，本想留在大学里做一辈子科研，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杭城，他在电话里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字眼。
两人沉默走了一路，没人再说话，只有偶尔有路边的野猫发出喵喵的叫声。
直至走到“杭城中学”门口，司鹤宵才停下脚步，指指多年未变的门牌，仿佛在宣誓自己的主权：“你看，我和柳纨扇当年就在这边读的初中……然后，那边，小学就在那个转角进去……还有那边，是幼儿园。”
林初抬头看一眼已经有些斑驳的墙面，夜里寂静黑暗的操场。高中时存储在记忆里的苦楚、酸涩、嫉妒……无数种情绪涌来，在胃里和酒精一起发酵翻滚，最终都向胸腔涌来。
终于——
哗。喉咙再也承受不住食道的压力，林初扶着墙吐了出来。
司鹤宵过去手忙脚乱拍他的背：“你小子这么不能忍吗，没事，吐了就好多了……”
林初却把他的手从自己背上扯开：“把你手拿开，我刚是被你秀恩爱恶心到了。”
“哦，”司鹤宵退后一步，“不过我是故意的。”
林初用纸巾擦擦嘴，随手扔进门边的垃圾桶里：“我知道。”
司鹤宵眼睛里的神色因为这三个字瞬间变换，往前一步，与他对立。
以他的酒量，今天这几杯根本不在话下，不过是小小的开胃菜。此刻他的头脑清醒无比，眼神干净利落，竭尽力气用稍微轻松的语气：“那你选哪里不好，为什么非要来杭城？”
十年前，林初在那个夜里问的问题，司鹤宵看似漫不经心，却一直记在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