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过去……”池榆看着魔族残杀人族,极速催着,“我不会参战的,我会带人治疗那些伤得不能参战的修士,会远离战场的,你不必忧心。”
晏泽宁还想再说什么,池榆继续道:
“你多杀几个魔族,便是对我最好的保护。”池榆转身离开,将那些弱小到没有办法参战的炼气期修士聚集起来,教他们极端简化的治疗诀,让他们去治疗这些受伤弟子。
有些修士其实伤情不重,但手中没有丹药,也不会治疗法诀,只能任由伤情扩散,死于非命。
池榆就这般没日没夜地治疗,伤者越来越多,池榆和治疗的修士疲于奔命,有些治疗修士支持不住,昏厥过去,而池榆到底修为比这些人高些,倒也熬过来了。
伤者的修为也越来越高,不能参战的高阶修士所占比率越来越大,这代表斗争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连白自横这般元婴巅峰,法器护体的公子哥也伤痕累累,残血断肢。
池榆治疗到了他。
他略有些轻佻道:“不知夫人可还记得我。”
池榆点头,手上散出灵气,治疗着他溃烂的皮肤。
“那夫人在此场景又见到我,猜出我是谁了吗?”
他虽断了一只手,但仍故作风流,笑着轻摇扇子。
池榆扶住肚子,头也不抬皱眉道:“你是保卫人族的战士。”
白自横手上的扇子一顿,神情怔愣,眼里没了那些虚假的笑意。
他以为她会说他是焚天谷的使者,是个俊秀浪子……但她说他是战士……
此时池榆已经离开他去给别人治疗了。
他抬眼望着池榆治疗那些修士的表情,不觉看了许久。
就这样,魔族与人族双方对峙了一个半月。
人族伤残大半,魔族也伤残大半,但魔族不知为何更加狂躁,为数不多的理智在渐渐丢失,他们只想杀更多的修士,连性命也不顾,开始自爆、自残,战场全是魔族的碎肉屑。
就这般过了三天,人族修士开始占据上风。魔族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疯了似地冲杀,此时一剑门已被魔族占据了大半,终于,到了决战到时刻了。
晏泽宁立在上空,仅剩的魔族全都围在他身边,双方你来我往,地面上所有的人都帮不上忙,都心惊胆战地看着。
晏泽宁并不好受,他如今已然精疲力尽,全靠意念在支持。
两道魔柱打穿他的肩胛骨。
他冲这些魔族挥了一剑,但效果大打折扣。
又一道魔柱冲穿了他的腹部,血流如注。
大脑的保护机制让他想要晕厥过去,晏泽宁垂眸,看着池榆在人群中,扶住肚子,仰头、白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若败了……会保护不好她的。
晏泽宁眸子渐渐变得猩红。
底下的人大惊失色,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什么。
遮天的黑色带翅双翼、粗壮的尾椎、蛇尾、三头六臂、身有百目,这不是……魔族吗?
晏泽宁此时已经毫无理智,他只知道杀戮。魔族被他尖啸着屠戮……玩弄般虐杀……仅剩几个套了皮的魔族四处溃散,逃命似的离开了一剑门。
压倒性的统制力。
他垂下头,数百双眼睛滴溜溜转着,最后落到池榆处。
他艰难发出声音:“宸——”
呕哑嘲哳。
从天空中坠落,一条黑色的直线在空中画下。
池榆见此,偷偷换了脸,从惊疑的人群中离开。
她得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找到晏泽宁。
她找遍了全宗门,一无所获。
最后是在她的洞府——她以前的洞府找到晏泽宁的。晏泽宁巨大怪异、沾满鲜血的身躯靠在池榆床上。
池榆慢慢走近。
手指在晏泽宁鼻下探着,已经有气进没气出了。
这个时候离开最好了。
他没办法追她,可能会被寻过来的人杀了,她此生再无后顾之忧。
是啊,这个时候离开最好了。
池榆腿颤着,缓缓离开,跑出了洞府。她捂住自己的心脏,心跳得很快,快要跳到她嗓子眼了,她几乎无法呼吸,大口喘着气。
可是……
池榆缓缓转身。
她不能这么做。
只要是个人,都不能这么做。
她眼睛有些闪烁,跑回了洞府。
晏泽宁还是维持那个动作,她摘下脖子上的锦囊,放出里面晏泽宁的灵息给他做灵引。
又用了滞空诀,从密道将晏泽宁带往阙夜峰下的密室,将他安置在此处便出去了。
……
池榆回洞府后,不一会儿就有人前来拜见。是蒋毅和吴风和两人,他们言语婉转,但话里话外透露出晏泽宁如果来找她,务必要通知他们,至于他们要对晏泽宁做什么,那便不是池榆能知道的了。
过了一天一夜,除了焚天谷的人,还有存活下来一剑门的高层、孙兴、顾乾等人来池榆处探口风。
随着时间过去,他们找不到晏泽宁,越来越急躁,对池榆也越来越不客气,将池榆软禁在阙夜洞内。
白自横过来看池榆。
池榆先开口:“你也是过来打探我夫君的消息。”
白自横摇头,狐狸眼笑得弯弯。
“在下只是来看望夫人。”他欲碰池榆放在桌边的手,“若晏掌门死了,在下可以给夫人提供庇佑。”池榆收回了手。
“自重,白公子。”
白自横并不恼。
“我相信夫人会想通的,我是真心的。”
……
找不到晏泽宁,无法确定他是人是魔,无法确定他是死是活,无法让他死或者是活,便无法将他剔除在权利体系之外。
权利的凝结点,全在晏泽宁身上。
有人想代替晏泽宁,成为这个凝结点。一剑门、焚天谷……几乎所有人全都有份。
然而三天后,他们的幻想便被打破了。
人身的晏泽宁笑意盈盈出现在众人面前。
“本尊是魔身,怎么可能。若本尊是魔族,诸位都不可能活了。还有,魔族狡诈,喜欢使障眼法,你们或许是看错了。若有怀疑,自可来检查。不过……本尊只是疗养了几天,怎闹出这般乱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本尊终究是为人族受的伤,怎么,是想让一剑门换一个掌门吗?”
心里有鬼的人惊惶不定,不敢言语。
那些人一走,晏泽宁即刻回了阙夜洞,他抱住池榆,将头埋进池榆颈窝。
“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池榆垂眸,摇摇头,“不必,他们也没对我做什么。”
池榆话音刚落,晏泽宁便急切吻住池榆,带着些惶恐,想要确定什么,他的舌头在池榆嘴中横冲直撞,池榆微微张开嘴,任由他动作。唇齿缠绵片刻后,晏泽宁爱怜吻着池榆的脸,抚弄她的发丝。
“宸宁……宸宁……”他抱住池榆不撒手,嘴里不时说着情话,“太好了,师尊这辈子能遇见你……”他抓住池榆的手,情不自禁甜着、吻着。那种快要溢出心脏的甜蜜之物让他全身颤抖,只想将世界所有最好的东西堆砌在池榆脚边,任她挑选,最好她永远瞧不上那些东西,那么他便可以无止境地跪伏在她脚边,满足她的玉望。
池榆此时已经怀胎十月,晏泽宁轻柔摸着池榆肚子。
“接下来,我要好好照顾你,等待我们的孩子出生。”他啄吻着池榆的唇,“你跟它,会是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人。”
此后的几天,晏泽宁叫人重新修整一剑门,自己主持修建了一座新的宫殿,极尽奢靡。
又如篦子般梳理了一剑门上上下下所有人。
一剑门内,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
然而溃散的魔族却跑进月岚城中,关了城门,正在屠城。
仙卫给晏泽宁禀告这件事的时候,他正给池榆喂药,用嘴喂。晏泽宁对此事并不在意,他目前只关心水晶碗里的蜜饯是否合池榆口味。
“你不去吗?”池榆推了推晏泽宁的胸膛。晏泽宁将池榆抱在大腿上,“去什么,有的人去,师尊舍不得离开你,这几天你就要诞下我们的孩子了。”
池榆放下蜜饯。
“宜将剩勇追穷寇,你还是去吧,免得魔族卷土从来。”
“不去。”晏泽宁从池榆嘴里卷了蜜饯吃着。池榆立即冷了脸,晏泽宁见此有些慌张,“别生气……”池榆默然不语。
晏泽宁哄道:“那些人去是一样的,你不想师尊多陪陪你吗?”
“可……”
“剿杀魔族这件事上我只信任师尊。”
这话听得晏泽宁心中喜得不行。
池榆又撒娇。
“我想看师尊成为救了许多人的英雄嘛……孩子也想看爹爹是英雄嘛。”她拉了拉晏泽宁的袖子,“去嘛……”晏泽宁已然神魂颠倒,只好答应了。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晏泽宁走时,焚天谷的人也跟了去。
……
“三天后,你去我们已经确定了的那个地方。”
“我会等你的,不见不散。”池榆略有些忧心,“你一定要来啊。”
“我一定会来的,除非我死了。”
小红肚子传出的声音略有迟缓。
“不……我死了也会来的。”
第172章 番外:等待
陈雪蟠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久了, 就不适应身边有别的人。
这表现在他一开始老是把池榆忘在客栈、河边、路上。
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带着池榆找灵药不方便。他喜欢把她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拿到灵药后便走了, 完完全全忘了客栈里还有一个等他的人。
直到看到手里的灵药才想起自己找灵药的原因。
他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他忘了池榆。
直到他折返回去时, 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
池榆还是在原地,客栈中央那一个小木桌旁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桌上那一碟油炸花生米,小红则蜷在她腿上睡着了。
听见门外的动静, 池榆微微探头, 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小声问道:“是陈雪蟠吗?”
彼时风很大,冬天里的风总是带着刺人的小钩子, 陈雪蟠光是站在门槛边, 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池榆脸又干又红又紫, 陈雪蟠说不出是自己什么感觉,只能紧紧掐住木门, 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良久听不到回应,池榆抿唇笑了笑,脸朝他说着:
“对不起, 我认错人了。”
一旁昏昏欲睡、半支着脑袋打算盘的掌柜打了个哈欠。
“姑娘, 你这三天都认错多少人了。你等的那个人怎么还不来。”
池榆神情严肃,郑重思考了一会儿才叹气说:“哎……我也不知道。”
掌柜的也跟着叹了口气,接着打他的算盘,一盘的火炉将他的脸照得通红。
小红醒了, 抖了抖身子,张着翅膀就跳到桌上吃花生米, 咔嚓嚼到一半,不经意望了一眼门口,这一望,便欢喜地叫出声来:
“小榆!小榆!大坏蛋回来了,大坏蛋终于回来了。”
池榆愣了一下,偏头,这才半信半疑道:“陈雪蟠……是你回来了吗?”
陈雪蟠嘴唇翕动,双手垂落:“是我。”
池榆笑着问道:
“有受伤吗?”
“没有。”
“找到灵药了吗?”
“找到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
“我来迟了……你一直在等我吗?”
“对啊,等你一起走。”
陈雪蟠默了默,第二天便自己打了一个木制背篓,上面嵌有一层挡风遮雨的油布。
从此以后,陈雪蟠便背着这个背篓,而池榆就在坐在背篓里,小红则躺在那层油布上晒太阳。
他背着池榆越过山河丘陵,采路边形形色色星星点点的野花,绕着弯子送给她。
池榆接过,闻着野花,笑而不语。
遇到危险时,陈雪蟠还是会把池榆放下。
然后与池榆约定好时间,约定好地点,说事后来接她。
无论怎么样。
她总是能跟约定的一样等到他。
第173章 合
晏泽宁走的第一天, 池榆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发了灵信给他。
[到了吗?]
晏泽宁回得很快。
[到了,药喝了吗?]
池榆又继续发。
[那……多久可以回来,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晏泽宁依旧回得很快。
[月岚城魔气迷散, 魔族不知所踪, 要斩尽杀绝魔族,还得费些时日,师尊会尽快赶回来的,师尊也想你了。孩子今日闹你了吗?你感觉怎么样?这些天都不要出一剑门了……那些有生产经验仙子的话, 你还是要听一听……疼得话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