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翅膀。
“晏泽宁!”池榆尖叫着,扇了晏泽宁一巴掌,紧抓住他的衣襟,“你又伤害了小红!你又扯断了它一只翅膀是不是!你答应过我会给它喂药的!”
晏泽宁脸上红肿着,微微歪头。
“我是答应给它喂药,但不代表我不能做些其他事情。”
“啊……看来你还是最在意这只酒虫啊!”晏泽宁眼神昏暗,一点点掰开了池榆抓住他衣襟的手指,“我要教给你的第三件事情,就是不要叫我晏泽宁,要叫我夫君。晏泽宁是你叫的吗?”
晏泽宁摸住自己的脸,“也不要这样没大没小了,以后别对夫君非打即骂了。”
他笑了笑,眼中聚雪。
“我教了你三课,你全记住了吗?”他凑上去吻了吻池榆的唇,“说话啊……虽然你这副样子也着实动人,但夫君也不会忘了正事……”
“你也不想第六个盒子里装的是那只酒虫的头吧。”
“那三课,是什么。”
池榆面色苍白道:
“要笑。”
“要说话。”
“要叫你夫君。”
晏泽宁搂住池榆,“很好……看来是有听夫君的话。”
“那先笑一笑。”
池榆嘴唇发紫,好一会儿,才勉强扯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晏泽宁双指戳到池榆脸上,“笑的不好看,再笑一笑。”双指往上拉了拉。
池榆愣着,又扯出一个笑容,这次的笑容没有上次奇怪。
晏泽宁道:“这样对夫君笑着,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晏泽宁把她放到座位上。
“吃东西吧,记得要将东西吃完。”
池榆起身用手给盒子里的人头全抹闭了眼,关上盒子。
随后坐在位子上,垂着头,乖乖将桌上的菜吃得一干二净。
晏泽宁一言不发,直勾勾看着池榆。
池榆吃完后,晏泽宁抹了抹池榆的唇角,亲了一口,然后问道:“好吃吗?”
池榆勉强笑着:“好吃。”
“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晏泽宁问道。
“不知道。”
晏泽宁接着说:“你吃的是补身体的灵膳,专门给流产的妇人用的。你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会跟以前一样,非常健康。”
晏泽宁又道:“夫君问你一件事……”他将手放到池榆腹上,“你说……这里……还会有我的孩子吗?”他眼珠子不错地盯着池榆的脸。
池榆愣了愣,低头答道:
“会有的。”
“孩子会生下来吗?”
“会。”
“等那座宫殿修好后,你就住进去,永远都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好。”池榆回答。
“你去床上趴着,把衣服脱了。”
“……好。”
第177章 事发(四)
晏泽宁拉开床帷, 捡起地上的外袍披在身上,他胸膛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抓痕。他正要走时,被床帷处探出的手拉住了衣角, 那手上有着淤青和勒痕。
床帷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夫君, 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小红。”
晏泽宁转身拉开床帷,里面的女子盖着一层轻纱,露出来的颈脖和手臂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吻痕,头发凌乱垂散在脸上, 嘴唇红肿糜烂。
晏泽宁垂眸看着池榆。
“你刚刚有发现什么吗?”
池榆不知晏泽宁何意, 看着他摇摇头,“……没有。”
“你看不见我身上被你用剑戮穿的血洞吗?你看不见我后背的皮已经没有了吗?”晏泽宁将池榆的头发撩到耳后,“也许你看得见, 你只是不关心罢了。”
晏泽宁俯身将头埋到池榆颈脖上, 深深咬了一口, 池榆望着上方,紧闭双唇, 将痛呼湮灭在舌尖。
晏泽宁起身,摸着池榆颈脖上血肉翻滚的伤口,双眸晦暗,平静说着:“还给你了。”
他手摸到池榆腹部。
“至于什么时候能看那只酒虫……你什么时候怀上我的孩子, 我什么时候就让你见它一面。”说闭, 晏泽宁转身离开。
池榆盯着晏泽宁离去的背影,双目发怔,一言不发。
晏泽宁去了刑罚堂。
这些天,他让人将池榆一举一动都细细查过了。池榆做的所有事情都摆在了书桌上。
他一字一句翻阅。
其中最重要的一句便是:灵石用度不菲, 但不知所踪。意思是灵石的用度对不上。
晏泽宁想到制作瞬身阵需要花费海量的灵石,想到自己从一剑门库房和私库里掏出海量灵石讨池榆欢心, 哪里不知道那些灵石的去处——给她了,然后她给别人做瞬身阵了。
晏泽宁冷笑一声。
灵石都是小事。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跟做瞬身阵的人——陈雪蟠联系。
他无论如何也查不到。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是他的人,除了那只酒虫……那只酒虫……
想到此处,晏泽宁不由得思忖,当初他将池榆带回一剑门,那只酒虫自然就跟陈雪蟠在一起。
那么为何那只酒虫会行迹蹊跷跑回一剑门……该不会是受了陈雪蟠指使。
晏泽宁唤人将小红带了进来。
小红奄奄一息躺在笼子里,双翅已断,圆滚滚的身子上有着凝固的血迹。
见了晏泽宁,它有气无力嚷着“大坏蛋”、“我要见小榆”、“快放我出去”之类的话。
晏泽宁冷漠地盯着它,问道:
“你可帮助过陈雪蟠与池榆联系?”
小红嘴里依旧只念着那些话。
对除了池榆以外的人或事,晏泽宁并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和耐心,小红不回答,晏泽宁立即放了灵压,将小红圆滚滚的身体压成椭圆,五脏六腑挤在一起。
小红哭了起来,嘴里嚷着疼。
可这次没有人来哄它了。
“小榆……小榆……我全身都疼……”小红哭得越发声嘶力竭。
晏泽宁眼中翻腾着嫉恨。
“你以为你的小榆会来救你吗?会来哄你吗?遇到一丁点危险和痛苦就喊宸宁,想来也是她惯着你。你喊疼,她会把你在抱在怀里轻言细语哄着,从来都对你笑,从来不会冷冰冰地对着你,你一说话,她就会回应,从来不会因为你说话颠三倒四、全是废话就忽视你,她还会因为你忽视我……我呢?她可以对我刀剑向相,可以因为讨厌我而杀掉我们的孩子,把我送给她的灵石转头就给另外一个人……我喊疼……什么都没有……一句软话都没有……一句关心、连装出来的关心都没有……你凭什么得到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只会酿酒的畜牲而已,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你。”
晏泽宁放出的灵压越来越低。
小红肚子里的蛊虫因承受不住痛苦发出怪异的吱叫。
晏泽宁伸手抓住小红。
看着小红扭曲的脸,他露出了诡异的笑。
“你肚子里有什么?我来帮你看看好不好……”他剖开小红的肚子,捏住小红的胃,将小红胃里的蛊虫挤了出来。
看着那极小、油光蹭亮的蛊虫。
晏泽宁细细观察后叹了一句:“是传声蛊虫啊,你就是凭着身体里的这个东西让池榆跟陈雪蟠联系。”他笑了笑,“怪我……怪我当时急着想要哄池榆开心,粗粗检查了就让你靠近池榆。”
他将目光落到鲜血横流的小红身上。
要不要救它呢?
不救它的话,宸宁要跟他闹,以后他拿什么来威胁池榆,让池榆乖乖听话呢?应该要救它。
晏泽宁这样想着,手上却没有丝毫动作。
虽然这样……可他一点都不想救它。
晏泽宁眼神晦暗,想到今天还跟池榆讲若怀上了孩子就让她见这酒虫,对池榆不守信用,还是不好啊。
晏泽宁指腹弹出灵气,欲度到小红身上。
可小红的身体,早已冰冷。
那圆滚滚的身体,已经失去呼吸。
……
焚天谷内。
蒋毅站在天池外,将镇魂铃与天地剪还给天池后,向天池禀告剿魔之行的事宜。
“……虽然焚天谷只剩下七位元婴修士和九位金丹修士,但结局是好的,在一剑门晏掌门的帮助下,魔族已经屠戮干净了,几年后人间便又会是一番好气象。”
“只是有件事情要向白尊者赔罪,自横他失踪了,我跟吴真人找遍了月岚城也寻不见他,只怕他是被魔族……”说到此处,蒋毅低头不敢言语。
一阵寂静。
这时蒋毅腹中发烫,散着莹莹的光。
他低头疑惑:“这是……”
“这是本尊做的,你退下吧,以后也不要找自横了,本尊已知晓他在何处。”
蒋毅不敢多问,依言退下。
天池内,红艳艳的海棠随风招摇。
三尊巨大无比、没有面容的金色法相围坐在一泛着银光的湖泊,湖泊上方立着天地剪与镇魂铃,镇魂铃的铃铛处散着银屑,撒到湖泊里面。
“自横当有此劫,他渡不过,是他的命。但凶手,也需惩治。”
“你知道凶手。”
“是那位晏掌门,本尊与自横血脉相连,自有办法算出凶手。”
“此子早有魔性,是该除了。”
“但恐怕这次仙魔大战还未结束。魔母未出,安敢说魔族已被屠戮殆尽。”
“魔母无形无魂,需铸魂受肉。若魔母受肉,必定会挑选一个容器,上次成为魔母容器的是一化神修士。诸位难道忘了魔母受肉之后会给苍生带来多大的磨难。我们为何不踏出天池一步,除了要用天地精粹修炼,不也怕被魔母挑选为容器。”
“你的意思是说?”
“外面不就有一个化神修士吗?”
“晏泽宁?你想以他为诱饵?”
“若魔母以他的身体受肉,你能杀了他吗?”
“为何要杀了他?若他被魔母受肉后杀了他,那魔母又会回到魔渊,诞下千千万万的魔族,卷土重来。所以要将他的身体当做困住魔母的囚笼。”
“怎么困?”
“此子化神修为得之不正。他的过往本尊已知晓,他金丹被废后一路重修,从元婴到化神用的时间太短了。你当修仙界那些人精没有怀疑吗?只是碍于他的修为、声望以及仙魔大战后打下的巨大功劳,闭口不言罢了。仙魔大战后,御兽宗、天衍剑门、玄阳门只是个空壳,他这一剑门掌门,整合了这三宗的资源与人,早已是四门之主,一手遮天,那些修士安敢言?”
“修仙界可以走的邪路太多了,但能豪不讲道理,让他一路修到化神的,又需要废了修为重来的,只有——”
“无情道。”
这话一出,天池里泛起轻笑。
他们杀过的无情道修士太多了。
无情道的修士非常好对付——只要找到他们的道心。
第178章 冥
漫天的黑色精魂从天空涌到冥手中, 形成凝实的魂体,这魂体不时变幻形状,直到冥拿出母蛊, 将母蛊所需情绪输入到这魂体中, 魂体才堪堪变成一个人的形状。
[去!找到我的人器,去!]
[吾命令你去!]
锐利的尖啸在冥脑海中翻腾,让冥痛苦不堪。
他双手点额。
“冥早已找好您的人器,魔母您一定能受肉成功。”他微笑着。
魔母的尖啸从冥脑海中消失后, 冥的微笑瞬间消失, 阴白的脸面无表情。
……
魔渊所有的魔物在变成人之前都有原形,冥也不例外。
他的原形是蜉蝣。
蜉蝣,朝生暮死, 弱小之极, 在魔渊这种极端弱肉强食的环境中, 他总要学会生存。
从出生的那天早晨开始,他就要面对魔渊血淋淋的獠牙和利爪, 流转的魔毒和阴诡的植物。
他得学会生存,没有可以抵抗敌人的身躯,他只能用脑袋想办法,去观察、去思考、去了解魔渊的一切, 在躲过又一张血盆大口以后, 他短促的魔生已经过了一半,魔毒渐浓,已经是中午了。
他不敢行差踏错的半生,在别的魔物那里, 只是打盹的时间而已,他难受, 但他却不知道哪里难受,后来他知道难受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躯体上的,一种是心灵上的,再后来,他知道这种难受是一种情绪,叫做不甘心。
彼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艰难的、从中午至晚上的后半生,开始喜欢探究别的魔物。
吃、睡、□□——□□、吃、睡,它们就这样循环。
为什么要这样呢?
冥不理解,他躲到魔藤交缠的缝隙中躲避追杀,他用魔树的魔茎滤过太浓的魔气以吸食、他用魔叶盖住自己小小的身躯以抵御魔气的侵蚀,他听到好听的声音会静静欣赏,凡此种种,他已经做过太多了,而其他的魔族只做这三件事。
时间对每个魔都是一样的吗?
他想着。
这个问题镌刻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无法逃避思考。
从黄昏到夜晚,他垂垂老死之际,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临死时,他交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