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不能杀掉这个人?
为什么他不能去找池榆?
她受伤怎么办?她生病怎么办?她遇到危险怎么办?她如果死掉……他该怎么办?
池榆池榆池榆。
他把这个名字在舌尖缱绻了上万次。
你最好能回来。
你最好能回来!
否则……
第50章 食眼乌鸦(三)
乌鸦, 漫天的乌鸦,张着猩红的眼睛,在黑夜的遮掩下发出呕哑嘲哳的声音, 向池榆和陈雪蟠袭来。
准确的说, 是向陈雪蟠袭来。
尖利的喙刺向陈雪蟠的眼睛、脑袋。那三个大汉拖着怪异的姿势挡在陈雪蟠的面前,被乌鸦们轻而易取地啄食了眼珠。
池榆也没空揍陈雪蟠了。她紧抓住小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陈雪蟠从她身后站起来,盯着那些乌鸦, 用袖角擦拭嘴边溢出的血。
一波攻击之后, 那些乌鸦又隐在黑夜中,连那标志性的红眼珠也如熄灭的灯,与黑夜融为一体。
池榆屏住呼吸, 提心吊胆后退了两步, 脆生生的枯叶被她踩得飒飒作响。她瞥了一眼陈雪蟠, 心中火气就上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人,她现在灵力值可是拉满的, 何至于现在打这没有底的仗。
她没好气地说:“自己站到我身后来。”
虽然与陈雪蟠有过节,但她还不想害了他性命。师尊的剑意不是那么好受的,他刚才都任着她打了,应该没有啥自保的手段了。
池榆又看了三个大汉一眼, 挡在他们面前。
陈雪蟠见此, 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师姐真是好心肠啊……”
“但挺恶心的,惺惺作态,若不是你,我如何到现在这个地步, 又何须你装模作样来保护。”
池榆背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脑残的想法不是她这个正常人能理解的。
她说道:“别再说话了,不要分散我注意力。”池榆凝神, 念了口诀,小剑腾空而起,在空中变幻成七把剑,团团围住他们五个人。
“走。”池榆轻声道,五个人一起往外边移动。
月亮渐至高空。
古怪阴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来都——来了——不要——走啊——”
这声音断断续续的,如同刚刚学话的小孩,但比小孩的声音尖,质感像用刀在玻璃片上划拉般,高细到瘆人的地步,池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那个会说话的乌鸦!
它到底在哪儿?
池榆四周张望。
“你——在找——我——吗——”
忽得,四周齐刷刷亮起了红点,密密麻麻的。池榆莫名想到了红外线。
“嘎嘎——”池榆又听得这些乌鸦叫了两声,齐齐向她扑来,她操控小剑杀掉了十几只乌鸦。但双拳难敌四手,这乌鸦多得像地上的蚂蚁,躲闪不及下,池榆被啄了两下,但好在晏泽宁给她置办的衣服全是防御法器,除了疼,她也没受多大伤害。
但那三个大汉就惨了,手脚上全是血洞。
陈雪蟠虽狼狈躲过去了,但也被啄得披头散发。
“你——可以走——他——留下——”那乌鸦又说了。
“谁?”池榆指着自己,“我可以走吗?”这些乌鸦齐齐“嘎”了一声。“他——”池榆眼睛在那四个人中扫了一圈,“他是谁?”池榆逐渐把指尖定在陈雪蟠面前,莫名道:“不会是他吧?”
乌鸦又齐齐“嘎”了一声。
呃……
池榆忍不住问陈雪蟠,“你怎么得罪它们了,挖它们鸟窝了吗?”
陈雪蟠仰头看着这些乌鸦,瞳孔放大,“敢问我与你们有何过节。”
乌鸦们突然静默了,突然,又叫着,“走——走——杀——”
如果不走的话就杀掉你。池榆理解了他们的意思。
池榆回头望向陈雪蟠,尴尬的是,陈雪蟠也看着她,他眼中有着冷意与戏谑。池榆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在翻江倒海。
要离开吗?
她的灵力所剩无几了。
但这些乌鸦为什么要让她离开。如果这些乌鸦真的能不付出代价杀了她的话,它也不会说些话,只需要轻轻的捏死她就行了。
那么她还对这些乌鸦有威胁。
宗门历练给的任务是杀掉这些乌鸦,取回心脏。于她而言,尤有退路,于它们而言,不死不休。兔子搏鹰亦用全力,她搞不好就翻车了,况且这些乌鸦也不是软弱可欺的小白兔。
所以要离开吗?
天平两边的砝码一样重,她好像两边都可以选择。
她又看向那个大汉脑瓜裂开的尸体以及另外三个大汉身上可怖的血洞。
如果她离开的话,她真的能带那三个大汉离开吗?
池榆抬眼看着陈雪蟠……以他恶毒的程度……
天平向另一边倾斜。
陈雪蟠抿着唇冲池榆笑了笑,池榆皱着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师姐。”陈雪蟠这样叫着,池榆头皮发麻,心中发寒,他继续道:“你想就走吧,我不怪你,毕竟人只能活一次啊。”他背着手,笼在袖中的刀镯滑到手上。
池榆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压下心中那股不适感,眼神坚定下来,拱手对着乌鸦说:
“我与这人不合,对他本就多有怨怼,念在同门的份上,就护一护。他不值得我用性命去救,我老早就想走了,他如今要死在各位手上,我还真是求不不得。”
陈雪蟠刀镯上的小刀滑到指尖上。
“不过……”池榆故作迟疑。
“你——说——”
池榆垂下眼帘,“我自小生在乡下,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到这里来也只是想看一看各位乌鸦大人的英姿,特别是会说话的乌鸦大人。”
池榆把腰弯得更低,“还请乌鸦大人圆了我的心愿。”
“嘎嘎嘎——”乌鸦激动地乱叫,“真的——吗——”
池榆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些乌鸦智商不高。
那只能说话的乌鸦是这群乌鸦的头领,擒贼先擒王,如果杀了这只乌鸦,那么剩下的乌鸦就是一盘散沙。
“嘎嘎嘎——”
“上面——”
池榆立即抬头,只见月亮之下,一只大到如同鹰般的乌鸦傲然地展翅飞翔,很是神气。
池榆笑了,“谢谢你啊。”
把位置暴露得这么明显。
陈雪蟠手指捏着的那把刀对准池榆的脖子。
小剑立即从七变成一,猛地变大,冲向那只乌鸦。乌鸦被池榆的破剑诀一剑捅穿了翅膀,发出痛苦的嘎嘎叫,它的翅膀泛着蓝蓝荧光,从空中跌落下来。
陈雪蟠收了刀镯。
池榆还想补刀之际,不知从何处蹿来两只乌鸦,把这只乌鸦衔走了。池榆追过去,跑到了枯叶林深处。陈雪蟠跟着池榆过去了,那三个大汉也姿势古怪地跟在陈雪蟠身后。
乌鸦隐在了林中,池榆没有跟上,觉得可惜。
正准备离开枯叶林之际,就见陈雪蟠跟过来。
池榆眉尖微蹙,“为什么不走。”
陈雪蟠回道:“它们的目标是我,谁知道这是不是它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我在那里很危险,跟着你,你才能好好保护我。”
他说的话跟刚才说的完全不一样。
池榆就当他是知道厉害了。
“走了。”池榆招呼道,走到陈雪蟠前面。
这时,那只会说话的乌鸦从空中如同飞箭般射出来,快得池榆连残影都看不到。
池榆以为这只乌鸦是想报复她。可它毅然而然地冲向没有丝毫防备的陈雪蟠,用喙刺向陈雪蟠的脑袋。
“喂——躲开——”池榆扯住陈雪蟠的袖子提醒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只乌鸦的尖喙已经戳进了陈雪蟠的脑袋。
池榆以为她眼前会出现脑浆四溅的情景,可是陈雪蟠的脑袋像个灯笼般,随着尖喙的刺入,散发出橘色的光芒。
池榆连忙补刀,趁着乌鸦的喙卡在陈雪蟠的脑袋上,一剑捅进了乌鸦的脑袋。
乌鸦临死前盯着池榆,用它尖锐古怪的声音说:“骗——子——”
它死之后,其余乌鸦眼中的猩红退去,嘎嘎地飞出枯叶林,往其他地方去了。
看来这些乌鸦是被只说话乌鸦控制的。
池榆心中觉得奇怪,这乌滋源加抠抠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了解鸦残血了为啥还冲,她盯着陈雪蟠,他到底跟这乌鸦多大的仇啊。
池榆摇摇头,把乌鸦的喙从陈雪蟠脑袋中拔出来。
乌鸦的喙上居然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沾。
她把手伸到陈雪蟠鼻子下,温热的气息传来。
“居然还没死啊。”池榆吐槽。
陈雪蟠睁开眼睛,“我没死你觉得很可惜吗?”池榆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她皱眉道:“既然没死的话,你去把乌鸦的心脏掏出来,这样才好交差。”
陈雪蟠站着一动不动,一个大汉动作怪异地走过来,跪着用手掏乌鸦的心脏。池榆看着这大汉瞎了,又满身是血,拉住了大汉,“我来吧。”说着,池榆蹲着用小剑破开了乌鸦的肚子。
陈雪蟠笑着踩住了乌鸦的尸体,池榆抬眼看着他,“师姐,这些脏活又何必你来做。”
池榆长吸一口气,“滚。”
池榆想了想,问他:“这些人你是哪里来的。”
陈雪蟠望了一圈,“这些奴隶?”池榆点头,“从奴隶市场买来的。”他答道。又说:“你想要吗?想要我送给你。不过这些东西都残了,我送不出手,我送新的给你。”
池榆站起身,走到这些大汉面前,用仅剩的灵力给他们治疗了受伤最为严重的眼部。
陈雪蟠摸了摸自己太阳穴上的一个洞,脸色阴冷下来。
池榆一边治疗一边想,这些人跟着陈雪蟠真的太倒霉了,迟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不如让陈雪蟠放他们自由。
趁着陈雪蟠不知道为什么抽风,对她有好脸色的时候。
她开口:“既然这些人都残了,对你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你就放了他们吧。”
“可以。”陈雪蟠垂着眼帘,干净利落的回答,他把右脚放在木桩上,对着池榆说:“如果师姐能从我胯/下钻过去的话,我就撕了奴隶契约,放他们自由。”
他又定定地看着池榆,“如果师姐不愿意的话,也是正常的,何必为了奴隶——”
陈雪蟠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型爬行动物,从他胯/下“嗖”得蹿过去了。他惊惶的转过头。
池榆双手双脚都在地上,也转过头。然后站起来,冲着陈雪蟠竖了中指,“该你遵守诺言了。”她说。
陈雪蟠震惊,然后并没有觉得多开心。
池榆双手双脚趴在地上转过头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有人能这样?
真的是……太奇怪了。
池榆心中冷笑,这种时候,她但凡犹豫一秒,陈雪蟠都会爽到。想欣赏她屈辱、不甘、然后含泪钻胯的样子 ,门都没有!
第51章 狐狸娶夫(一)
站起身来, 池榆催促陈雪蟠撕了那些大汉的奴隶契约。
陈雪蟠这时嘴还微张,被震住了,脑袋处于宕机状态, 他听着池榆的话, 一面从储物袋中拿出奴隶契约撕了,一面欲言又止。
他走到池榆身边,“你这……”到底也问不出什么来。
池榆却没心思理他,她闻到了一股醇香的酒气, 循着酒味, 池榆皱眉躬着上身,敛声屏气,踏着枯叶走近了一棵隐在深处的树。
那树一看就不是凡物, 在月光的照耀下, 居然还泛着荧荧光泽。
树枝交错之间, 还立着一个巨大的鸟窝。
池榆爬上树,往鸟窝里一看, 眼睛都快被闪瞎了,里面各种流光溢彩的珠子,也不拘是否名贵,就是亮得吓人。
这就是打怪之后掉宝的环节吗?
池榆捏起一颗湖绿色的珠子, 闭上一只眼, 对着月亮打量。
透亮的、圆润的,这些乌鸦的品味还真不错。
乌鸦就喜欢捡些亮晶晶的东西。
不过这些东西……她现在就笑纳了。
池榆打开储物袋,一捧一捧地将这些珠子往里塞。
陈雪蟠站在树下若有所思,上下打量池榆。
池榆被盯得发毛, 又一捧珠子丢入储物袋中。她没好气地说:
“看什么看,我不会给你的, 一丁点力气都没出,战利品没你的份。”
陈雪蟠略有些无奈地看着池榆手上的东西。这些珠子一看就是低贱之人用的廉价之物,比他家下人戴的宝珠都不如,他怎么可能去想要。
看来池榆是真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
他按捺不住又聒噪了一句,“真是……村妇耳。”
乌鸦窝里的珠子被池榆掏空,随之显现的就是压在下面的红色小草,只有拇指大小。
酒味变得更浓了。
池榆在小草边嗅来嗅去,只觉得味道好闻极了。
她突然想到传闻这里有使酒变得更加醇厚的神奇草药。
看来这不只是传闻。
池榆小心连着根茎把这草药刨出来,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层布包着,然后把包好的草药放回储物袋中,从树上爬下来。
此时月亮已经隐去不见,枯叶林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池榆不欲在这里多待,装好乌鸦的心脏,带着一行人回杜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