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望假意挣脱了两下,笑道,“那就要看骆爷出手如何了。”
“笑话,我骆家……在溪口镇那也是有……有头有脸的,这点价还出……出得起……”骆子尉摇摇晃晃,整张脸已经喝得通红。
“那便跟我走吧。”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莫望就是很好的例子,她长得并不是特别出众,可五官放在一起就是让人看着舒坦,再一笑,好似整个世界的花都跟着开了。
而且还是千万株夺人心魄的花。
骆子尉被她带的情意高涨,哪里再敢耽搁,立马跟着莫望进了屋,反手带上门,就想与美人赶紧畅快一番。
正解着衣裳,没防备身后一个手刀,骆子尉受痛,倒下的时候只觉得眼里冒金星。
再睁眼,骆子尉借着微弱的光,才看清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暗室,手脚都被绑着,幸好嘴里没被塞东西,还能间或喘两口气。
天杀的,逛个楚溪苑也能遭人暗算,骆子尉心里恨恨的想。
近来骆成书看的严,加上家里的妾室一直在跟老爷子吹着枕边风,他已经没什么闲钱再拿去赌,之前欠的银两,他偷着母亲的陪嫁物件拿去典卖,七拼八凑的也已经还的差不多,那应该不是赌坊的人绑了他。
他骆子尉好女色,这是溪口镇人尽皆知的事情。万花丛中过,片叶都沾身,那应该就是抢了谁的心头好,被人下黑手了。
骆子尉心思电转,想了很多,最后越发肯定是被“同道中人”所绑,要真是这样,倒还好了,骆家厌恶他唾弃他,但终归他是个嫡长子,为了骆家的名声着想,骆成书也不会坐等着让别人指着他的老脸去骂,那应该是去骆家送了信了。
想到此处,骆子尉倒是彻底放松下来,还哼起了越楼近来新填的一首小曲儿。
“可是骆世侄?”没来由的平地一声响,骆子尉被吓得差点尿裤子。
“你……你是谁?”等缓过来劲,骆子尉才敢壮着胆子问道。
“我是你秦世伯啊。这个曲子填完还没多久,连九儿都不知道,我上回去了你家,只哼给成书兄听过,没成想他倒是好记性,不仅学会了,居然还教给你了。”那人回道。
骆子尉心下一凉,暗道完了,连秦班主秦越都被弄来了,只怕情况远非自己所想,不是莺莺燕燕那等破事那么简单。
“秦世伯,您怎么也被关在这里?”骆子尉手脚并用,慢慢往秦越那边挪着。
“……”秦越刚想出声,只听得有脚步声传来。
接着有亮光照进来,骆子尉台头去瞧,才发现他们是被关在一个地下密室了。
远远地还有阶梯绵延向上,也不知道上边是在何处,来人又是谁,接下来又是一番什么光景……
第012章 步步为营(一)
年辛嫂自从被留下来之后,接了很多外活儿维持生计。
浆洗衣服、挑水砍柴,每日忙的不可开交。
一天也就那么些时辰,总觉得有做不完的事儿,好在她也就三十出头,累是累了点,但也还能捱一捱。
这日年辛嫂出门买菜,又遇到了一群人在那里东拉西扯。
年辛嫂随便听了一耳朵,只听得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道:“哎哟,你们听说了没,最近咱们溪口镇可是不太平啊,一连好多户人家的汉子都没了……”
便有人接话头,道:“怎么没的啊?我前些日子去了趟娘家,可是错过了什么好戏?婶子你快与我说说吧!”
那年纪稍大的妇人便道,“还不是那城东头的溢香苑,苑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狐媚子,据说那缠人的功夫当真是好得紧,喏,今早又被抬出来好几个,连府衙都被惊动了。”
年辛嫂平日里东奔西走,接的活儿比较杂,那溢香苑她也是知道的,就是个供男人消遣的地方,不过这些富家子弟也是钱多烧得慌,消遣玩乐就算了,居然把命都给交待了。
一想到自己为了几斗米终日愁苦,但仍然拼命的活着。那些人锦衣玉食的,却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年辛嫂暗中叹了口气,真的是人各有命啊。
她这边感叹着,那边又有人道:“啧啧啧,我看这事也不能全怪人溢香苑,老爷们要是自己个赶着去那温柔乡,那谁也拦不住。”
旁边摊子卖鱼的便笑道,“可不是这个理!倒是便宜年家棺材铺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生意,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呸!这人怎么说话呢,怎么就笑醒了,尽是些见不得别人好的主!年辛嫂实在听不下去,匆匆付了银钱,便离开了。
莫望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直到一群人都散开了,才转身去了巷口。
巷口早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莫望上前行了一礼。
“主人,您让我办的事,我都办妥了。”
“很好,接下来还是按照计划行事。”马车内的人并未掀开车帘子,声音也听不出喜怒,冬日巷口的穿堂风吹得厉害,来人全副武装,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饶是这样,还是被冻得吸了一口气。
“是。”莫望应了一声,听出来主人怕寒,连忙让车夫驾着马车离开了。
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里,莫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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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也有点好奇,她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每次见面都不见真人。
半晌,自嘲的笑了笑,不见真人又如何,主人对于她,那是有救命之恩的,倘若不是主人,她又如何得知,她那忘恩负义的父亲莫一鸣,远在这小小的溪口镇呢。
思及此,莫望就恨不能将一口银牙咬碎,冷冷的看着被抬去府衙验尸的几具尸体,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
……
被溪口镇的长舌妇议论的年家,确实忙的天昏地暗。
年十五从越楼回来之后,兴许是孙六叔的方子开得好,将他体内的毒素暂且压住了,他竟跟没事人一样,回来当晚便喝了两大碗羊肉汤,又吃了三个酥油烧饼,直把年初一跟年辛嫂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还不够,年十五吃完还跟年初一有说有笑的。
一开始年初一还以为他这是在强忍着痛楚怕她担心,提心吊胆的观察了一整晚,倒真不像是装的,这才放心。
身子刚好,第二天年十五就闲不住,嚷着要去铺子里做工,年初一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去了。
谁知道正好赶上了最忙的时候,还真派上了用场。
年初一本来还想问问他,沈大人的那些事,他还记得多少,现下忙成一团,也顾不得了。
“十五啊,你手脚最快,且去请了城西的棺夫来……”
“王家的管事今早又来了,十五啊,你快去应付一下,不能耽误了时辰……”
“定制的那几口棺材怎么还没到,明儿个几场都等着用呢,十五啊,你快去催催……”
年老三一叠声的吩咐着,年十五像个连环轴不停的转着,只恨自己不是三头六臂,不能撒豆成兵。
年初一看不下去,拉着年老三的胳膊道,“爹啊,十五的病才刚好,您可不能累坏了他。”
年老三耸耸肩,咕哝道:“是他自己要来的,我可没有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年初一:“……”摊上这么个黑心爹,她还能说什么。
年老三像是看不见女儿的神情,一溜烟就窜到铺子前面去了。
“哎呀,这不是骆家的秦嬷嬷么,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年老三的大嗓门在招呼着。
对于被悔过婚的人来说,任何一个关于未婚夫的字眼都会听得比谁都清楚,年初一原先还在后边忙着,这会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事情。
踮脚张望着,还真是骆家的秦嬷嬷,这秦嬷嬷是跟着大房的陪嫁丫鬟,也就骆子尉退了年家的婚事那次她来过一次,不知道今儿怎么又登门?难不成是骆子尉也死在了溢香苑不成?
年初一从来不是个容易放得下的,被退婚之后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其实心里多少有点憋气,她哪里就差到连骆家那个名声不好的都不愿娶的地步了……
她其实也就是心里憋着狠,谁知那边的秦嬷嬷声音哽咽,竟哭道:“年老爷啊,我家大少爷没了啊……”
这实在太突然,年老三的笑容收敛了,试探着问:“莫非大少爷也是去了……”
秦嬷嬷点头,证实了年老三的猜测。
年初一吓得差点咬到舌头,她不过是心里说着玩罢了,怎么会成了真……
年老三思忖了一会,想想还是叫上了年初一,“初一啊,咱们之前差点就跟骆家成了亲家,死者为大,你便带着十五跑一趟吧。”
年初一没吭声,那边年十五闻声立马皱了眉头,仰着脖子道:“不去。”
秦嬷嬷顿时变了脸色,看着年老三道:“年老爷,我懂了,我这就回去复命。”
“秦嬷嬷,嬷嬷,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年老三想解释,又被几个学徒喊过去,那秦嬷嬷便走的没影了。
转眼怒瞪了年十五一眼,“还不赶紧的,找了棺夫送了去,这是何等大事!”
年十五懒得搭理,瞅着年初一也不像是很上心的样子,便随手转给一个小学徒去跑这一遭了。
……
骆家。大房秦桂英在院子里跳脚。
“好他个年家,果然小门小户的,本事没几个怨气倒是不小!我们子尉不过是下落不明,这青天白日的,他年家竟然送了一口棺材来咒我们!”秦桂英简直气的一佛在世二佛升天。
秦嬷嬷就在一边劝着,“夫人别气坏了身子,他年家想必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便借着风声,想给我们骆家添点堵,好报了当日被退婚的仇。”
这一说,秦桂英更来气了,“我看他年老三是活腻了,敢在我们骆家头上动土,以为这几日多赚了些银钱,便能在溪口镇称王称霸了!我看以后这溪口镇的生意他也崩做了,让他好好地清醒清醒!”
“是是是,我这就差人去办。”秦嬷嬷应着,一边暗自捏了一下袖中的地契。
有了这地契,她家通儿便能离开溪口镇,再也不用窝在这骆家被人当下人使唤了。
那边秦桂英还在喋喋不休,“子尉那边怎么还没消息,这官府难道是吃干饭的么,找个人也找不到……”
秦嬷嬷却是将这些话都散到耳后去了,找不到才好,就那个游手好闲的色胚子,最好死了干净。
她家通儿哪里差了,连做个伴读都不成,枉她跟了秦桂英一辈子,竟是连这点好处都得不到。
这分明是把他们娘俩当外人看哪,那她又何必掏心掏肺,干脆各走各路罢了。
第013章 步步为营(二)
年家棺材铺忙了大半天,等到黄昏的时候,却突然冷清下来了。
是那种连门口的路人都没有的冷清。
这落差也未免太大了些,年老三如何受得了,出了铺子去瞧,却发现不远处的死对头叶家棺材铺此刻正挤得水泄不通。
年老三怒火中烧,派了一个学徒前去打探,没一会学徒就回来了。
跟年老三比划了一通完,年老三气得简直胡子都要吹起来了。
“年十五!你个混账给我滚过来!”年老三满铺子找人,满腔怒火就差没把头发给烧了。
年十五正跟年初一对着账呢,老远就听到年老三的声音,赶紧迎过去,“老爷,我在这儿。”
年老三鼻子里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好小子,瞧瞧你干的好事!我们年家待你如何,初一又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合着你就是这般来报答我们的是吧,我让你去一趟骆家你都不愿意,居然让不知世事的小学徒去了,当真是长本事了!”
年初一不明就里,以为年老三还想去拿热脸贴骆家的冷腚,为年十五辩解道:“爹,十五没去又怎么了,无论去的是谁,代表的也是我们年家,他骆家又不是什么高门侯府,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年初一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年老三直接就炸了。
“你个缺心眼的丫头懂个什么哟,退你婚事的骆子尉没有死,只是找不到人而已!也不知道那个秦嬷嬷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跑来我们铺子说那话,现在可好,年家的棺材送去了,这不是分明是嫌那骆子尉死的慢了嘛!”
年老三捶胸顿足,只差没有去买颗后悔药了。
年初一跟年十五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怪不得好半天没有生意上门,他们还以为是大雪封路,亦或溢香苑被官府封了,来的人便少了。却没想到是得罪了骆家。
传闻骆家大房最是心眼小,往日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能闹得鸡飞狗跳,更别说是被人送了棺材咒儿子死这种大事了,想必肯定是找了人放了风声,这就给他们年家穿小鞋了。
年老三心烦意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眼前的账本直接甩到年初一的手里,声音里透着疲惫, “初一啊,你也给十五算算工钱,来了我年家这么些年,亏得这孩子往日机灵,也算是学到了一门手艺,出了我年家也不至于饿死。算完了便让他走吧,我们年家实在是经受不起了。”
他拼死拼活揽生意,结交达官贵企我鸟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一正理本文人,为的不就是能把这间铺子的生意做大,这下可好,生意被搅黄了不说,还彻底得罪了当地有头有脸的骆家,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做他们这行的,最忌讳的便是咒活人死,这个十五这次怎么就犯浑了呢。
“爹,这又不完全是十五的错,分明是那个秦嬷嬷消息有误嘛,你怎么能赶十五走呢。”十五的身子才刚好,也不知道体内的毒素何时复发,孙六叔的方子又能抵挡多久,年初一实在是不放心。
“让他走!”年老三怒吼道。难道还要证实坊间传言,是年家恼羞成怒被退了婚,借此去羞辱骆家的么?
旧事重提,这让他这张老脸置于何地,又将初一的名声置于何地。
索性狠狠心,让十五去背了罪名罢了。还得祈祷骆子尉毫发无损,回头他才好舔着老脸,带了东西上门前去赔罪。
“爹,你简直不讲理!你干脆把女儿也赶走好了,整个铺子的生意全都留给您的大胖小子接管吧!”年初一气急,牵了十五的手就往后面跑。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说的这是什么话,年老三一口气差点没顺下来,脸憋得通红,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年十五跟着年初一往外跑,一直跑到河边才停下来。
下了整整一天的雪,整个溪口镇都是银装素裹,雪景好不漂亮。
只可惜年初一在生闷气,无心去赏。
积雪已经埋到脚脖子了,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
“你没必要为了我跟你爹吵翻的,你们毕竟是父女,血浓于水。”年十五在她身边说着话,年初一吓了一跳,分不清他是否复发,连忙揽着他的右手去看。
果然,伤口又裂开了,也不知道是刚刚被父亲用力晃动的,还是他自己伤口愈合发痒给挠的。
年十五却是一把抓着她的手,看着她,语重心长道:“答应我,以后再不能说那种气话,年家铺子能有今天,很大一部分都是你的功劳,你难道真的想这间铺子落入到刘姨娘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