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荣点头:“一切但凭母亲安排。”
杨夫人却心想她刚刚见过了这孟姑娘,的确生的齐整,礼仪妥帖,但是家世不相配,所以她生怕韩婉提起什么,赶紧就走了。
也因为杨夫人的这件事情,蕊娘稍微放心,心情轻松许多,还安慰娘道:“您看,连侯府都嫌女儿身份低微,更何况是堂堂皇子,所以咱们担心的事情,兴许不会发生。”
韩婉看了一眼女儿,却生怕委屈了她,她自己嫁给孟珏时,公公算得上是高官,大伯也是北府军统帅,孟家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就连她自己也是伯府千金。
女儿这样的人才,却轮到杨氏那种人避之唯恐不及,也让她觉得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就在母女俩各自思量之时,这日下午,孟家却迎来一个真正的郡主,六皇子带着小郡主悦儿上门了。
第40章
蕊娘起身, 满头雾水,韩婉则重新躺回床上,蕊娘赶紧让人穿鞋, 又出去见那两位。
六皇子再见她,知晓她家中母亲重病, 故而穿戴十分简素, 饶是如此, 她简单一袭青衣,却显得她仍旧清丽可人, 竟然比在宫中愈发出众。
他很好掩饰自己的眼神,连忙让她起来:“你不必行此大礼, 是悦儿她想你了, 昨夜想的哭, 被父皇派过来探望的人知晓,特地让我带她来,让你陪她玩一会儿。等晚了,我再带她回宫, 我们微服而来, 不必惊动。”
蕊娘看到小郡主眼眸全是喜悦,也忍不住一笑, 立马双手伸出来:“郡主。”
悦儿立马就跑到蕊娘旁边:“心心姐姐, 我好想你。”
蕊娘搂住她, 觉得很是温暖:“回来数日, 我也想你。”
六皇子见她们拥抱在一起,忍不住挂起笑容, 又对蕊娘提道:“孟表妹, 令堂听闻病情稍有好转, 我打算去探望令堂。”
蕊娘推辞不过,只得带他去了。
韩婉却是出乎六皇子的意料,在六皇子眼中有这么大的儿子女儿了,必然是妇人模样,总是慈爱和蔼这样的人。但看到韩婉,似乎就能看到蕊娘作妇人的样子,她们母女有七八分相似,韩婉虽然三十余岁的年纪,却满身书卷气,看起来沉静安谧,如今虽然带着病气,看着憔悴,却气度出众。
“孟夫人,莫要行礼,我是来探病的,若是劳动您,反而是我的不是。”六皇子抢先一步,虚扶韩婉起来。
蕊娘站在一旁,暗道这位六皇子平日最讲究尊卑,今日却这般礼下于人。但能免去母亲三跪六拜,倒也是让娘轻松些了。
韩婉也是今生头一次见到六皇子,他年纪和自己的女儿相仿,个头却高出女儿一大截,这是贤妃的儿子。上辈子,她居宫中,皇上虽然对她专宠,但是对贤妃很是敬重,苗贤妃对皇上也是素来无私,皇上虽然不爱她,却格外敬重于她。
只是她的儿子却和苗贤妃完全不同,他没有那么深沉,是个眼眸明亮的少年。
韩婉一笑:“多谢祁王殿下探望臣妇,臣妇并无大事,只是思念女儿,蕊娘的事情也要多谢你。我们蕊娘素来任性,我身体不好,从小对她管束不多,在宫里也是多亏了您照看。”
六皇子看了蕊娘一眼,以前总觉得她是个十八项全能的姑娘,没有任何短板,但在亲娘身边,她虽然站着,脸上却是松弛的,看向孟夫人的样子完全就是小儿女姿态。
所以,他在韩婉面前很是夸耀蕊娘一番:“哪里是我帮她,分明是孟表妹她为人周全,太后娘娘对她宠爱万分,平日里就说我们这些做孙子的,只怕还没有表妹妥帖。原本我以为孟表妹就已经是千伶百俐的了,没想到见到您,才知晓言传身教四字。”
是人就喜欢听好话,韩婉也不例外,但她前世今生听的奉承话不少,并不是那种轻浮浅薄之辈,故而,只是浅笑道:“六殿下真是妙口玉言,臣妇还要……咳咳……多谢您来探望我。只可惜我如今体弱,等臣妇下次身体好时,待您上门,必定好生款待。”
“臣妇最擅长作鹿肉,您若不嫌弃,下次您来,我必定亲自下厨。”
一席话说的又亲热又妥帖,让人听了都心生欢喜,六皇子也觉得心里妥帖。
蕊娘又出去牵着悦儿的手去她小厅里玩,因悦儿又要扮家家酒,她也只好把六皇子也请进去。六皇子看孟家府邸茂林修竹,雕梁画栋,廊下还挂着别致的灯笼,各色画眉鹦哥,甚至一路行来,外面下雪天,蕊娘的花厅里居然是用琉璃做的屋顶。
见六皇子看屋顶,蕊娘道:“我父亲知晓我畏寒,但又素来喜欢观雪,所以特地寻了琉璃做屋顶,这样既能看到雪景,人身上也暖和。”
天家父子都是充满算计,六皇子想二哥的事情,虽说各方推波助澜,但归根结底还是皇上也想拔掉这位十分有人望的二皇子。
他们做儿子的,更多就是君臣关系,孟家却不同,孟夫人温婉善良,孟将军很宠爱蕊娘,没有任何利益夹杂其中。
也难怪蕊娘对进宫,实在是不热衷。
“你父亲实在是疼你,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不知为何,蕊娘觉得六皇子今日说话十分好听,她看向六皇子态度也松动了几分,不再那么紧绷:“您今儿怎么说话跟吃了蜜似的,您是皇子,我只是个小小的民女,可当不得您如此。”
寻常二人说话,尤其是蕊娘对六皇子非常客气,如今却语带轻松。六皇子兴奋异常:“什么小小民女,我看你胆子大的很,那日你替我在皇后面前周全,胆大包天的很。”
“您还记着这件事情呢。”蕊娘笑。
悦儿原本是想过家家,哪里知晓来花厅这里就迷瞪了,蕊娘让人抱着她进自己的卧房去,又看着六皇子道:“总得寻个可心的人在身旁服侍,她年纪还小失去双亲,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身边必定得有个可靠的人才行啊。”
蕊娘心想自己就是再同情悦儿,也总不能陪着她一辈子,她也有自己的家。而悦儿养在太后那里,年纪太小,身边跟着来的乳母庸碌,下人又是因为太后嫌弃不好,亲自送的丫头过去的,这些人悦儿似乎都不太喜欢。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姑娘,所以也难免为她筹谋一番。
六皇子感叹:“悦儿一心想着你,偷偷问我是不是你被赶出去了,所以特地闹一番,想让你受到重视,你在府里却也为她殚精竭虑,你们认识也并不是太久,怎地都为对方着想?”
蕊娘听了这话一时感动道:“这人和人不就是讲究个缘法吗?有的人就是日日在一处,兴许互相猜忌,互相算计,最后疏远,而有的人不过寥寥几面就能引为知己。”
这番话倒是说到六皇子心里去了,他平日最喜三侠五义,为人爽绰大义,轻钱财重情义,故而他喜道:“就是如此。”
蕊娘见他附和,忍不住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茶,又辞道:“小郡主在我房里睡,我得进去陪着他,我让管家带着殿下您在我们府上逛逛,若是累了,在这里歇歇。”
六皇子心里一热:“你母亲还病着,我倒是不好逛,下次等你父亲回来,让他作陪。如今我先眯一会儿,等会儿悦儿若是醒了,你打发人过来喊我就是。”
蕊娘颔首,转身离去。
六皇子又觉得她在时,这里温馨的紧,她这么一走,明明地龙烧的很旺,却莫名冷清起来。
而屋里的悦儿睡的正香甜,蕊娘拍着她的背,唱着童谣,这孩子睡了半个时辰自己醒了,还抱着蕊娘的小白象。
蕊娘还像以前那样替她梳着小辫子:“臣女给您用这几朵绢花成吗?这是京中最时兴的绢花,又轻巧又好看,你闻闻,是不是还有香味。”
小姑娘们都喜欢这些,偏偏太后那里虽然锦衣玉食,但太后守寡多年,又一心扑在政务上,哪里管一个小丫头片子穿戴。乐令姿等人倒是拿了各样的手绢,可她们都是说一句话,话里话外让小郡主表功,教小郡主说她们的好,让悦儿厌烦不已。
蕊娘却没有任何要求,甚至也不把她当小郡主看待,只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悦儿拿了一枝要簪在蕊娘头上,蕊娘也让她簪,悦儿咯咯咯的笑:“心心姐姐,你真的好看。”
“我们小郡主也是个美人呀,可是您若真的喜欢我,日后就不能随意出来找我了。在宫里一次两次逾矩可以,若是逾矩多了,就容易让人说您骄纵。您既然喊我一声姐姐,我看您年纪小,但是是个懂事的小姑娘,要把我的话记住。”蕊娘也是苦口婆心。
悦儿年纪小,却小声道:“我知道,我也是想你想的不行,所以就故意哭闹要出来,日后我不会了的。”
蕊娘替她把最后一朵绢花簪好,欣慰道:“好啦,这样我们小郡主就是最美的小郡主了。”
悦儿分外开心,她在蕊娘家里十分自在,蕊娘把自己一些精巧的小玩意也随她挑拣,她却都不要,只是道:“我想要心心姐姐的小白象,这里有你的香味。”
“好吧,送给你。”蕊娘虽然经常带着小白象睡觉,可她若要,再让娘亲缝制一个就是了,别让悦儿这般再鲁莽出宫,若是失了太后和皇上的欢心就不好了。
二人又在一处玩了一次大夫与病人的家家酒,还提早吃了晚饭,蕊娘这才把悦儿送到六皇子手上。
家中早通知了孟珏让他回来陪贵客,孟珏一下午和六皇子相处的极好,甚至临走之时还兴奋道:“真是畅快极了,在宫中那些侍卫们都让着我,今儿和您过招才痛快。”
孟珏平日最不喜和文人接触,因为他们最爱拐弯抹角的坑人,偏六皇子武学造诣极深,身体又好,待他更是没有一点皇子的架子,他原本就没什么太多城府,竟然颇为喜欢这位皇子。
只是见女儿出来之后,六皇子的眼睛就一直随着她动,心中仅存的好感一点儿都没了。
这个臭小子,居然打主意到自己女儿身上。
六皇子还不知晓这些,牵着悦儿的手出去,舅甥二人在宫中话别,悦儿把手中的小白象递给六皇子。
“六舅舅,这是心心姐姐每天都要抱着的小白象,现在送给你,你赶紧把心心姐姐娶回家吧。”悦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六皇子讶异的看着她:“你这小丫头……”
“六舅舅,你和心心姐姐真的成夫妻了,我才能常常在宫里找她玩儿,要不然心心姐姐说让我不要常常出宫。”悦儿一脸期盼的看着六皇子。
六皇子悄悄拿过小白象,哭笑不得。
第41章
“哦, 六王爷亲自去了孟家?”永宁郡主不死心的又问了一次韩伯爷。
韩伯爷喜不自胜:“这还有假,是我派去的人原本送补药给我妹妹,正好瞧见了, 虽说是六皇子他白龙鱼服,但是孟家上下可不就严阵以待吗?孟家统共正经主子也就三个人, 妹妹病着, 外甥女儿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还得要咱们帮衬一二呀。”
永宁郡主站起来道:“真是没想到六皇子对蕊娘倒是真的痴心。”
“可不是,我原想着嫁给五皇子也成, 到底是个皇子,日后封个亲王, 哪里知晓却是六皇子。”韩伯爷当然庆幸, 五皇子可比不上六皇子受宠, 早年这两位皇子差不多,只是一个是大皇子那边儿的,另一个是二皇子那边的,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倒了, 六皇子很受宠爱, 五皇子却沉寂了。
“这可真是想要个银的就好,哪里知晓送了金的来。”
但永宁郡主问道:“可这事儿真的能成吗?”
韩伯爷道:“若不成, 六王爷怎么还敢往孟家去?宫里的人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我看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端看我妹妹的身体如何?”
韩婉的身体自然要“慢慢”好起来, 但是她对蕊娘的婚事却又有另一番打算, 因为她发现女儿其实和她长相相似,性格并不同。
女儿虽然也爱深思, 但多半时候并不会陷入情爱不能自拔。
就比如母女俩看同一本书, 韩婉见女子徇死, 她会觉得感天动地,女儿却道:“就是天塌地陷,我也会好好的活着,绝对不会为了男人去死。”
“可是她最爱的人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韩婉叹道。
蕊娘笑道:“娘,可多少女人死了男人都好好活着,甚至最爱的女人死了,不到三个月续娶的比比皆是,您又何必如此。您和我爹是这世上难得的知心人,我爹没了您不行,您没了我爹不行,可世上大半,不,一多半的夫妻都是搭伙过日子罢了。”
韩婉觉得女儿进京这一年多,和以往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完全不同。
蕊娘当然知晓自己的不同了,她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希望愿求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可是进宫之后看到皇太后才发现,什么爱情或者渴求男人,竟然没有自由最好,而庞太后的自由是有绝对的权利。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这才是人生之畅快。
但她却没有庞太后那样权利欲望那么重,所以她没有办法表现出来,因为她没有办法告诉娘其实男女之情似乎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了。
“娘,这是红枣炖的乌鸡汤,您闻闻好香啊,女儿特地让厨房做的。”蕊娘盛了一盅出来,知道母亲为了自己出来,久躺伤气血,所以特地盛了一碗乌鸡汤出来。
韩婉笑道:“才跟娘分开多久啊,就这么能干了。”
“嘿嘿。”蕊娘笑的开心。
“你舅母明日要过来。”韩婉淡淡的道。
蕊娘笑道:“不意外,大概是知道六殿下过来,可不得赶着过来吗?之前可没上门,若非她们夫妻如此,韩表姐怎么被逼成那样?我起初见到表姐时,她整个人就是跟个精美的傀儡似的,偏偏她又不是那样喜欢荣华富贵的人。”
韩婉摇头:“难怪我看你表姐,即便是粗布麻衣也过的快乐,看来是被憋狠了。如今在我们襄阳府住着,想出去泛舟就泛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们孟家也没什太大的规矩,她都长胖了。”
母女二人分说几句,等小年过来,韩婉只好装作身体好了泰半,重新宴请泰安伯府的亲戚过来府中玩乐,连郭妙仪也跟着过来了。
原本郭妙仪以为孟家小门小户,哪知道看了这宅子,才知晓孟家藏的深,又不免和永宁郡主道:“孟家这个宅子倒不比咱们家的宅子差?”
永宁郡主道:“可不是,她们家三代经营,都是位极人臣,可不就豪奢,只是如今你姑父官阶不算高,你表弟才刚起步。”
这个时候郭妙仪才知晓为何韩老夫人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幺五二 二七五二爸以极力想撮合这门亲事,虽然她们魏国公府也很好,她母亲还是郡主,但她父兄不得力,祖父年纪大了,日后袭爵的是伯父。伯父自己的儿子还要管教,哪里能管侄儿如何?
孟家却不同,孟蕊娘家资如此丰厚,只要她出嫁,孟家陪嫁肯定很多,她父兄都年轻有为,长远来看,的确比她还好。
韩婉和蕊娘准备了筵席和戏班子,处处都安排的宾至如归,十分妥当。
就连永宁郡主以前对蕊娘不冷不热的,今日都多了几分热乎劲儿,郭妙仪心中愤懑,面上还要表现出无所谓,只是抽空就只有她和蕊娘的时候,她不禁刺道:“我听说曹国公府和苗贤妃往来很多,曹霆又是六皇子的伴读,固然六皇子往你这里跑,可就怕到时候亲事不成,你这里可就出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