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话问的有些多余,可她还是需要宴君安给她一个答案。
宴君安看着她,目光温柔:“对,你们守住了。”
他们守住了最后一道关。
付出的代价却非常惨烈。
楚阑舟身死,边防军队总共三千人,悉数战死。
第125章
探讨完事宜, 楚阑舟悻悻然将城防图收进怀中。
宴君安是通晓未来之事的人,早就排查了许多影响不大的关窍。
剩下的问题,与其说是无法解决, 更不如说是他特意留下来的饵料, 被当做用来钓出幕后之人的砝码。
计策圆满, 手段老辣, 楚阑舟若是自己着手去做估计也就能做成宴君安这副样子。
可该做的事情都被宴君安做了,她罕见有种自己没有用武之地的感觉。
楚阑舟却并不失望。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宴君安从来不是需要自己保护的金丝雀。
他们一直是可以彼此相依相互信赖的伙伴。
无论是百年之前还是百年之后。
宴君安轻声道:“世家式微, 难免会起了坏心思。”
乱世灾祸横行, 百姓都需要英雄。可等到了太平盛世,旧日的英雄失去了用武之地,这些世家却依旧故步自封,还倚仗着祖辈的威严行凶作恶,自然也会失去百姓的支持。
世家们平日里矜傲不肯低头, 又被楚阑舟打压得一蹶不振, 再不复往日荣光。
那些陈腐的长老们为了维持旧有的威严,不惜铤而走险,自己亲手埋下了祸患。
楚阑舟听着宴君安的述说, 嗤笑一声:“就因为这个理由?”
宴君安也跟着轻笑道:“财帛最动人心。”
品尝过权利的滋味, 哪里还能舍得轻易放下。
楚阑舟靠在宴君安的坏中,细嗅着他身上的红梅暗香,笑道:“还挺讽刺的, 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当年他们的祖辈牺牲自己生命换来的太平盛世,有没有想到过会被后代亲手破坏的那一天?
宴君安眼眸里带上了几分漠然:“可能他们以为自己能控制的住吧。”
只不过后面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们亲手制造出的武器最终攻向了他们自己。
煞气暴动百年,年轻一辈修士不分世家还是散修悉数战死, 青黄不接,修真界迎来了修真史上最大的断层。
世家向来是这个毛病,从骨子里带来的傲慢遮住了他们的眼界。
楚阑舟捏着鼻子冷哼一声,任由宴君安拨弄她手腕上的佛珠。
宴君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如果当时我没有闭关,是不是就能赶上……”
眼看他又要有伤怀的趋势,楚阑舟连忙出声打断:“事出权急,非你我能预测。”
“你肯定传递了消息,那样的大事却没有引起修真界一点警觉……是我能力不足。”宴君安摇了摇头,“我应该早就想到的。”
他当年实在是天真浪漫,虽然知道世家肮脏卑劣,却还抱有一丝期待,始终不敢相信他们会做到这种程度。
直到他出关之时,收到了楚阑舟陨落的消息。
那一天是个艳阳天。
因为害怕他心境不稳做出傻事来,掌门师兄还带了药阁的长老,手里握着银针上的寒芒甚至闪到了他的眼睛……他们在看到宴君安没什么反应后才勉强放下心来离开。
宴君安的确收到了消息,可是他不信。
他也没有闭关多久,几个月前师妹才敲过他的窗户,邀请他去喝一杯酒。
他才因为生气师妹入了魔,同师妹发了脾气,拒绝了师妹的邀约。
按照正常话本子的发展,他们还要再纠缠许久,经历许多许多的波折和误会,直到最后苦尽甘来,他们最终可以在一处,还可以一起经历很久很久的未来。
汴州荒僻,无论是距离念虚宗还是楚家所在的江阳郡都相隔千里,楚阑舟怎么会死在那种地方?
好在他身上还有楚阑舟的魂灯。
是楚阑舟亲手交给他的,魂灯不灭,楚阑舟就不会死。
……
楚阑舟怎么可以出事?
楚阑舟怎么可能出事?
一切不切合实际的幻想都在看到楚阑舟魂灯熄灭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宴君安捧着已经熄灭的魂灯,面无表情,咳出了一口血。
血溅在竹林里,鲜血顷刻间便掩盖在泥土之下,那里埋着他为了道歉给师妹新酿的竹酒。
念虚宗上下乱成一团,药阁长老们还是头一回接手渡劫修为的病人,手忙脚乱关了三天的阁。掌门师兄最终还是替他做了遮掩,对外只宣称他闭关时出了岔子。
……
宴君安最终还是醒了。
因为他想起来自己的师妹还在汴州。
汴州太荒凉了,应该要接阑舟回家的。
宴君安心想。
身体还未好全,他一个人强撑着一口气跑到了千里之外,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办法靠近汴州的城门。
楚阑舟身死,可她的魔气还留在这个地方,拒绝所有除楚阑舟之外的人靠近。
宴君安想。
无人打扰师妹,这也很好。
他在距离汴州最近的隆宁坡待了两个月,而后便默默回了宗门。
他早就想清楚了。
这个世道,除了楚阑舟,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可这些想法,这些经过,楚阑舟都不必知晓。
宴君安睫羽颤了颤,道:“如果我们能私奔就好了。”
就只有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逃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楚阑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宴君安早知道她会拒绝自己,于是轻轻嗯了一声,道:“好,不走。”
可阑舟不想走。
于是他也留在这个世间。
……
楚阑舟坚持要把自己的话说完:“我不想与你私奔。”
宴君安的眼睫颤了颤,声音很轻:“嗯。”
宴君安在难过,宴君安不想听。
楚阑舟看得分明,也很清楚宴君安的想法,可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她一定要说的。
楚阑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脸颊有些红,但是表情很认真:“当初我好多回和那些世家人打架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血流的好多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可我又在想,我的师兄还在念虚宗等我。”
“我的小公主,是要等我凯旋而归,然后被我亲手接回家的。”楚阑舟自己觉得自己的台词太过羞耻,声音越说越小,但很清晰也很坚定。
因为这就是她心目中的所思所想,她一定要把这些说给她的心上人听。
“我要和他三书六礼,要把他风风光光的带回楚家,举行一场盛大的结契礼。”
宴君安如朝露一般的眼眸微微放大。
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楚阑舟后知后觉才感到羞耻,连忙捂住了有些发烫的脸颊:“可是我好像搞砸了……”
没有如约回去,反而把自己作死在了汴州,也不知道宴君安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偷偷哭鼻子。
宴君安想开口,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楚阑舟打断。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楚阑舟由衷道,“比我做得都好。”
“修真界的那些小辈都倾佩你,都以你为准绳约束着自己,哪怕千百年后我们都死了,这些后辈也能接替我完成我们剩余的目标。”
那本书里楚阑舟看到了自己死后疼训裙每日更新奇六陆无零疤吧二污欢,迎加入的百年,在这百年里,有战乱,有灾祸,有无数人死亡。可更多的是那些勇于奔赴战场保护百姓的小辈们,无论修为如何,他们始终都保有一颗赤诚的内心。
哪怕楚阑舟不想看到这样的灾祸,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她所憧憬的那个未来。
烛光半明半暗,在两人的侧脸上打出黑色的剪影。
楚阑舟低声道:“师兄,你妄自菲薄,我要惩罚你。”
楚阑舟很讨厌自己这个样子吗?宴君安有些惶然无措,还在思考要怎样才能挽回,就被楚阑舟挑着下巴,好好品尝了一遍他的唇舌。
宴君安只觉得甜丝丝的。
可楚阑舟没有吃糖,怎么会那么香,那么甜。
宴君安闭了闭眼。
可能相爱本身就是这样甜蜜的东西吧。
……
一吻毕。
楚阑舟呼吸微乱,看着宴君安色如春花的魅惑模样,故意道:“可我还是觉得,你方才拿着的衣服,好像是我的内衫。”
宴君安微微侧过脸:“……你看错了。”
他自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殊不知自己的反应在楚阑舟眼中有多么不自然。
楚阑舟眼眸里的笑意更深:“好吧……不过我前几日的确丢了一件内衫,是我最喜欢的一件,我可找了很久呢!都没有找到呀。”
宴君安咬了咬唇,看神态还有点纠结:“……真的很喜欢吗?”
怎么,都做到了这个地步,要是自己真的说喜欢,难道他还想还给她吗?
按照宴君安的个性,搞不好还真的会。
坏事都不会做。
楚阑舟眼底笑意遮都遮掩不住。
她笑得直颤,她又靠在宴君安的身上,那点距离,宴君安怎会感受不到。
宴君安知道楚阑舟在戏弄他,当起了锯嘴葫芦。
可宴君安不说话不代表楚阑舟就不说话了,楚阑舟低低笑着,故意贴在他耳朵边边讲:“偷东西可是不对的,要守礼啊,宴仙君……”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她被一把捂住了嘴巴。
宴君安的脸红透了,还能端出一副肃穆表情:“不要说了。”
还没给自己赢得一点喘息的时间,宴君安的手如触电般松开,收到了身后。
楚阑舟吐了吐舌尖,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一直这样对我。”
的确舔了,还不止一次。
那段时间宴君安害怕极了,老觉得眼前的楚阑舟不是真的,是自己造出的另一个幻想,忍耐到极限不免失了尺度,就像试一试。
味觉,听觉,触觉,嗅觉,都得轮番试一个遍,像个小狗一样恨不得天天把楚阑舟咬在嘴里。
只舔一舔,已经是他极尽克制的结果了。
黑历史被点了出来,宴君安脸红透了,但还是勉强端住了。
“我还以为你和我不好呢。”楚阑舟故意夸张的抚了抚自己的胸膛, “没想到你居然这般放荡,可把我吓了一跳。”
这种词是用来形容烟花柳巷里那些以色事人换取钱财的“公子”的,他是正经的世家君子,哪能用这种词汇形容。
可这种词从楚阑舟口中说出,又带了一种挑战权威的禁忌感觉,宴君安实在觉得羞透了,浑身颤了颤,咬住了唇才没有逃开在楚阑舟面前丢脸。
他都羞成这样了,楚阑舟却还没放过他:“你那样不庄重,要是把我吓跑了怎么办?”
轰!
宴君安的脸彻底红透了,看上去颇为秀色可餐。
适可而止,再挑下去或许会起反效果。
楚阑舟深谙其道理,在看宴君安差不多到达极限的时候就不再说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瞧着脸红的,再不喝点凉水缓缓估计可以冒烟了。
可楚阑舟还没离开就被一把扯住了衣角。
“怎么了?”楚阑舟不明所以。
“要罚的。”宴君安脸上一片绯红,小声道,“阑舟应该要惩罚我的。”
他做错了,得罚。
惩罚的内容是楚阑舟订的。
要罚亲亲。
“什么?”楚阑舟莫名其妙被叼住了唇,又被仔仔细细亲了一口。
楚阑舟被亲得晕晕乎乎,隐约觉得自己入了宴君安的圈套。
万籁俱寂,星星升起来了。
……
都是修者也无需睡眠,胡闹了一夜,等天泛鱼肚白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很有规律,楚阑舟迅速起身,和宴君安对上了眼睛,蹑手蹑脚就想沿着窗台爬回去。
宴君安摇了摇头,表示窗口也有人,不能从那里走。
楚阑舟眨了眨眼睛,是在询问自己要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