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见了◎
月色高悬, 透过薄薄的窗纸撒入了屋内,隋衡靠着床榻闲适的翻着书卷,桌案前允欢捧着庄子支着脑袋愁闷的看。
可恶啊, 哥哥实在过分,这么点小事也要同她计较, 简直是故意为难她, 不叫她好过。
但实则允欢着实冤枉隋衡了, 隋衡本意是想磨练允欢的字迹,再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再说背书,隋衡的印象仍旧还是喜欢研读孤本的那个欢欢, 区区五篇文章, 对允欢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但允欢早就把这回事儿抛之脑后了, 也不记得自己在隋衡面前还有个美好的形象需要保留,故而三分走神四分困意,还有三分光看不进脑子。
没多久便趴在桌案上呼吸深重。
隋衡看完了一本游记,起身去瞧允欢, 却见她睡得很香的模样, 一挑眉,走了过去, 手掌托起了她的下巴:“看来欢欢并没有把哥哥的话放在心上啊, 睡得可香?”
允欢困的迷迷糊糊, 有些被打搅的不悦, 先前的起床气也发了出来,啪的一声打掉了隋衡的手掌, 皱起脸颊:“困。”
隋衡一愣, 随即陡然失笑。
眼瞧着允欢又想趴在桌子上睡, 他耐心哄诱:“好了,去床上睡,别又着凉了。”
允欢话倒是听进去了,却仍旧板着脸不说话,起身绕过他扑倒在了床榻,甩掉了鞋子,似是在表达对隋衡的不满。
随即裹着被子在床上瘫煎饼,静默了半响,似是觉得憋屈的慌,披着被子站在了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隋衡,一缕小呆毛可爱的翘起。
“我不想背书。”她掷地有声道。
隋衡仰头望着她,诧异:“……自然可以。”
这么好说话?允欢犹疑的看他,隋衡沉思了半响:“只是我以为这个对欢欢来说很简单,区区五篇,不过尔尔,只是若欢欢不愿,那便不背吧。”
隋衡一番话叫允欢松了口气,早知道这么好说话,她还生什么闷气,她随即便盘腿坐了下来,扬唇道:“我自小读书便不大好,爹爹把我送去书院后我时常溜回来偷偷睡觉,先生便经常同爹爹告状,我爹爹便总会打我的手板心。”
她嘚吧嘚吧的抖了个空,隋衡神情逐渐疑惑:“等等,可我记得初次见面时,你分明说过自己喜欢研读孤本。”
允欢一滞,随即想起自己貌似真的说过这句,但怎么感觉怪怪的,半响她恍然:“我分明说的是喜欢研读食谱类的孤本,同别的是不一样的。”不过此食谱非彼食谱,只是当时她看的很是着迷的话本子,内容是有关于美食的,那时她一个着急便秃噜了出来。
隋衡眉头皱的愈发紧,允欢瞅着他的神情有些心虚,“哥哥……你。”
隋衡叹了口气:“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没有人天生蠢笨,须知笨鸟先飞,日后我再对你严加管教些便好。”
允欢傻眼,随后严声拒绝:“不必了哥哥。”
“为何?”隋衡疑惑的问。
允欢支支吾吾:“我……我一看书上的字便犯困,大抵是脑袋生病了罢。”
隋衡哂笑,故意说:“哦?那说不准还真是。”
允欢听他这般说,期期艾艾的刚要点头,便闻:“既如此,我便寻个大夫帮你看看,听闻针灸很是管用,我少时也有过这般举动,后来寻了治脑疾的大夫,每日以七七四十九针扎在头上的穴位,半月就好了。”他煞有其事的说。
允欢一惊:“不用了不用了哥哥,我……大抵同你不是一种病罢,不必这么麻烦。”
隋衡温声:“没关系,身体最重要,还是看一看罢。”
允欢欲哭无泪,隋衡忍笑,话头一转:“不过眼下临州城应当也是没有这样的大夫,还是待回京后我再去寻好了。”
允欢闷闷的哦了一声。
“现在还是先睡罢,天色不早了。”隋衡瞧着人逗的差不多了便吹灭了烛光,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翌日一早,屋内响起了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允欢睡眼朦胧的爬起来,嘟囔着:“天亮了?要背书了。”
隋衡穿衣的举措一顿,失笑的吻了吻她的眉心:“不用背,睡罢,我有事,先走了。”
允欢又被稀里糊涂的哄睡了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晃醒,睁眼就是隋珞的脸庞,正焦急的喊她:“别睡了别睡了,二哥他们出事了。”
允欢:?
“怎么了?”她懵懵的问,心一瞬间提起来,茫然的就要往外走。
“唉唉,你去哪儿。”隋珞拉着她,把她拉回了床榻上:“城外打起来了,今晨我听到了外面的点兵声,然后我偷偷看到你二哥同我二哥他们便一同离开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允欢这时候清醒了,“那位先太子还在吗?”
隋珞想了想:“应该是在的,我瞧见队伍里没有他。”
允欢起身:“去找他。”
二人下了楼,蹬蹬的跑去找了裴琛,允欢敲了敲门,屋内响起:“进。”,二人推门而入,裴琛正下棋,自我对弈。
“殿下,我哥哥和二哥他们做什么去了。”允欢着急问。
裴琛头也不抬:“抵挡燕王的兵力。”
允欢一惊,燕王打来了,这么快,“那……那现在怎么办,他们肯定会赢的,对不对?”允欢磕巴问。
裴琛干脆:“不知道。”
允欢不可置信,绕到他身前:“你可是先太子,怎么会不知道。”
裴琛一笑:“我确实不知道,输赢不仅要看对方的兵力、领头人还要看战况,我也没有个肯定的答复。”
允欢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复,“那……在哪儿可以看到他们。”
裴琛往东一指:“城墙。”
允欢带着隋珞往城墙跑了。
二人上了城墙,远远的瞧着,乌压压一片,瞧不出哪边是自己人,哪边是对方的人,更别说隋衡和周允申在何处了。
咻的一声,一只箭矢射了上来,擦过了隋珞的耳边,隋珞失声尖叫,吓了一跳。
允欢拉着她到旁边躲了起来,半响,越来越多的箭矢射了上来,一位扛着盾牌的士兵对叫他们赶紧回去,说完便被箭矢射了个对穿。
二人脸色发白,心头发闷。
“我们先走,这儿不安全。”允欢当即立断道,她趴着捡起了一道盾牌,同隋珞慢慢挪动,扛着下了城墙,城内一派焦灼,看得出情况不是很好。
二人顺着人流逆行,允欢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身影,她捂着脑袋抬头一瞧,同薛梧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二人面面相觑。
允欢瞳孔微缩,当即就要跑,却被薛梧抓住了手腕,焦声:“欢欢,你怎么在这儿。”
允欢甩着他的胳膊:“关你什么事儿,放开我。”她有些着急,薛梧怎么在这儿,他又是如何进城的,哥哥最是讨厌薛梧了,若是叫他看见他们又纠缠不清,定要生气。
薛梧却死死不放:“隋衡快输了,你知道燕王来了多少兵力吗?二十万,隋衡他们只有八万,燕王登基在即,你听话,莫要同燕王作对,否则你的二哥和父亲没有好下场。”他咬牙低吼。
允欢当即大喊:“救命啊……救……”,还没喊两声,就被薛梧眼疾手快的捂着嘴拖到了墙角,隋珞瞪着眼睛刚要大喊,被薛梧一个手刀劈在了后颈,交给了身边的随侍。
“唔……你放开我。”允欢被拦腰抱起。
“对不起欢欢,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你走入歧路,我现在已经归顺了燕王,不日就会成为他的第一心腹大臣,隋衡必须死,我会带你离开的,乖。”薛梧低低的说完在允欢不可置信的视线中便敲晕了允欢。
他扛着允欢隐入了暗处。
隋衡他们直到晚上才进了城,这一仗并没有分出输赢,但双方却损失惨重,隋衡和周允申脸上污血混杂,喷出的气息粗重。
罗最迎了上来,眉眼肃穆:“小将军,燕王来的竟这般快。”
“确实没想到。”周允申舔了舔嘴角,他还筹备了份儿大礼想送给这位燕王殿下,他倒是突袭的巧,可惜了,这份大礼得要延后了。
“欢欢呢?有没有要寻我?”隋衡问。
罗最摇了摇头:“我没有瞧见,只是听闻上午时她与隋姑娘来了一处城墙,恰逢箭雨,便躲了下去,而后并未瞧见,想来是回了驿站。”
隋衡点头,把箭扔给周允申:“我去瞧瞧。”
只是还不等他离开,便被一位士兵拦住了脚:“大人,等等,我在城墙处捡到了这个东西。”士兵手里拿着一个袖箭,制作精巧,赫然是允欢贴身常带的物件儿。
隋衡接过后,蹙起了眉头,这怎么丢三落四的,保命的物件都随便乱丢。
言罢便说:“多谢。”
说完他就往驿站而去,刚开始还没有多想,可越接近屋子就越觉得不对劲,他速度便快了起来。
推开屋门后,屋内并无人影,床铺还凌乱着保持刚刚起床的模样,说明她早晨走后便没再回来。
他又急急的到隋珞屋里,也没有人影,刚好裴琛出了屋子,他几步上前:“殿下,你可见过允欢?”
裴琛奇怪:“她今日问我后便去了城墙观战,怎么?你没见她吗?”
隋衡心悬起来,神情不大对劲。
裴琛也意识到了什么:“人……不见了?”
隋衡捏了捏眉心,烦躁异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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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想法子
◎做作◎
隋衡在城内加派了许多人马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大多数的士兵都只说下了城墙后人便不见了踪迹,最后还是在一个卖包子的老伯摊子上问到的。
老翁说恰好他当时要收摊子,允欢在他的毯子前与另一个陌生的男子撞到了身, 而后那个男子便把她拉扯到了一旁,再后来便找不到了。
周允申急问:“你可看见那男子长何模样?”
老伯仔细思索了一番:“高高瘦瘦的, 长的还挺俊俏。”
这算什么特征, 周允申急得抓耳挠腮, 恨不得摁头让他画下来,但被隋衡拦了下来。
“你可看见他们往何处去了?”隋衡问。
“就那边儿。”老伯冲着一道小巷子一指。
“好, 多谢老伯。”隋衡给了他一两银钱,随后那老翁便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周允申跳脚:“你就这么放他走了?怎么也得叫他把人画下来罢。”他围着隋衡团团转, 隋衡紧绷着脸颊:“你也太高看人家了, 那老伯明显记性不大好, 那条路是死路,应当是旁边那条巷子才是。”隋衡淡淡说道。
老伯指的那条巷子和隋衡说的那条巷子挨着极近,但唯一不同的是老伯指的那条是个死路,巷尾一堵高大的墙, 除非那人有极为高强的轻功, 不然带着两个姑娘,还真不能翻的过去。
周允申恍然:“那还不赶紧去找。”
*
允欢醒来时脖子一阵酸痛, 像是被折断了一般, 她抚着脖子爬了起来, 周遭一片昏暗, 身下颠簸个不停,外头风声呼啸, 她忍痛环视周遭, 目前是在一处马车上, 且隋珞同她并不在一处。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看了看驾车之人,果然是薛梧,背对着她驾车而行。
她拔下头上的发髻,手脚绵软的抵在薛梧的脖颈处:“你要带我去哪儿。”
薛梧侧目,又喜又愧疚:“你醒了。”,顺带腾出一只手,微微使了把力把允欢握着簪子的手摁了下来:“你别怕,我带你回京城。”
回京城?允欢一惊,随即警惕问:“你……要送我回将军府?”
薛梧一顿:“现在还不是时候欢欢,你得同我回忠宁伯府。”
允欢:?
“我不会同你回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她干脆拒绝,薛梧是脑抽了罢,忠宁伯府同她好歹也是有仇的,薛梧是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说要把别人的娘子带回薛府的。
“容我提醒你一句,我现在是定远侯夫人,你不能这样做,我劝你要么把我送回将军府,要么把我掉头送回临州城。”允欢板起脸。
薛梧冷笑:“隋衡都已经自身难保了,你还跟着他做甚,他现在是叛贼,连同周允申,若你不走,你便也是叛贼,欢欢,你信我一次,你跟我走,我爹娘不会为难你的,我会保护你的。”薛梧油盐不进。
允欢气得翻了个白眼,恨不得踹他两脚,她竭力冷静下来,告诉自己,现在同他讲话就是对牛弹琴,她得想法子在路上留下痕迹,等哥哥找来。
“公主是不会同意你把我带回去的。”允欢提醒他。
薛梧嗤笑一声:“那个疯女人,若不是当初她挟权势逼迫于我,我何至于娶她,她与四皇子早就被燕王送入大牢了。”
允欢试探问:“你……你做的?”
“自然,要不然,燕王怎会视我为心腹。”薛梧畅怀道,今时今日,他已然不同于过去,终于报了被隋衡赶出皇城的仇。
“隋珞呢?”允欢又不动声色的问。
薛梧淡淡道:“扔了。”
允欢:?
扔了?扔哪儿去了,不是,她只是个被牵扯的,你干什么这么对她。
“你……你扔哪儿去了?”允欢胆战心惊的问。
“路上,记不清了,死不死看她的造化。”薛梧唇角的冷笑叫她心惊,“你……你为何要这样对她。”允欢呆呆的问,这荒山野地的,隋珞被这么扔下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碰见个土匪什么的,还有什么命出来。
突然她瑟缩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车厢里,似是不能接受隋珞的离去,眼前的这个男人,心狠手辣到极致,连枕边人都不放过,如何能寄托于他放过隋珞呢?
但,事实上,隋珞只是被薛梧扔在了城外的草丛里,当时怕她大喊大叫所以顺手牵羊的带走,后来发现两个人实在难带走,便把她扔到了草丛里。
很快就被搜寻的士兵发现了。
隋衡摸了摸隋珞的脖颈和鼻端,她的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人昏睡了过去,罗最拍了拍她的脸颊都没能把人唤醒。
“人没事儿,带回去请个大夫,让人赶紧醒来。”隋衡眉头紧皱。
罗最:“是。”,言罢托着人便回了城,赶紧把山羊胡大夫又揪了过来。
山羊胡大夫把了把脉,接着拿了一个粗长的针在火上捻了捻,精准的朝着她的人中扎下去,半响,隋珞呲牙咧嘴的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快快,隋姑娘,允欢在哪儿,是谁掳走了人。”罗最急吼吼的问。
山羊胡大夫不耐的推了一把:“让病人静养。”
“等会儿静养,等会儿静养。”罗最摇着隋珞的肩膀问 ,这时隋衡也进来了:“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