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本有些匮乏血色的脸蛋，每日更新揉揉雯寇口群抠抠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也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对不起”三个大字呼之欲出。
“对对对对不起！”
你看，我就知道。
“我才该说对不起。明明打算让你多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自己却睡着了。”
约娜说着，把他那两只高举着的手臂按下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有稍微好些吗？”
奥雷布点点头。
虽然魔王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脸色来看，恢复得确实不错，头顶上那枚骇人的印记也暂时消失了。
哦豁，想不到自己当作烟花随手搓着玩儿的独创法术，居然能在危急时刻派上这么大用场！约娜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好——那我们是时候振作起来，向目标进发了。”
“也不知道吉瑞米那家伙怎么样了……嘛嘛，他好歹也是蜜思特菈学院的准毕业生，从课本里学来的法术比我这辈子听过的都多，肯定不会轻易被这点危机绊倒吧！”
约娜说着站起身，将刚刚没伸完的懒腰接着伸完，随后，一步步向那扇苍青色的巨门走去。
*****
约娜时常怀疑，「命运女神」萨弗拉斯的性格可能比「欢愉女神」黎儿拉还要顽劣，比「海洋女神」安博里还要不靠谱。
要不然，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是充满了奇遇与偶然呢？
例如此刻，约娜刚把青门推开一道缝儿，好巧不巧地，迎面就撞上那张熟悉的面孔。
“伊茨……！”
“谁！？”
伴随着门扉在冰面上滑开的声响，两边同时进入备战状态，仅仅是半秒之内发生的事。
约娜一手将奥雷布护在身后，另一只手紧攥着早已咏唱好的『圣光术』，随时准备对着那精灵族的脑袋发射。
伊茨默念起一段咒语，身后瞬间凝结出数把冰棱枪，枪尖直指向那扇被约娜推开的青门。
然而，当伊茨看清来者之后，她的眼神却明显动摇了。
“你们是……杰森学长的朋友？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什么……？
杰森因为她身负重伤差点丧命，吉瑞米因为她坠入深壑生死未卜，奥雷布因为她魔力耗尽病情恶化……她的行为给多少人带来了危机与磨难，她的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数？她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哦对，这女精灵还在学院里骂她和奥雷布二次元真恶心来着，这笔帐可不能忘了算……
不行不行，越想越愤懑，越想越郁闷。
约娜心里头气不打一处来，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偶像包袱了——
“你还在装傻吗！！！”
怒喝声如河东狮吼般回荡在冰塔之中，震得四围的冰壁都抖了三抖，连身后的奥雷布都被吓得一哆嗦。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拿走了那本《百药秘典》，多少人陷入了麻烦！我们辛辛苦苦追到这里来，你居然还问我们为什么……”
“麻烦……杰森学长他出事了吗？”伊茨的嗓音罕见地有些颤抖。
“啊啊，拜你所赐，那家伙被你捅了一刀之后，差点儿就连夜去见死神了！他被学院封印了魔力，成了个哪儿也去不了的废人，恐怕现在正躺在旅店里睡大觉吧！”
“我…我当时明明只戳了一小刀而已……”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伊茨！正常人根本不会为了一本破书持刀砍人好吗！”
约娜攥紧拳头，音量又提高了几分。如果她手旁有张桌子的话，恐怕早就被捶烂了。
“明明可以和气解决的事，你非要弄得不见血不罢休！你这变态、疯子、冷血至极的家伙，连我老爹用泔水掺稀泥捏的人偶都比你有人情味！”
气势恢宏的骂倒声响彻冰塔，余音绕梁，袅袅不绝。
虽然约娜作为教会的圣女大人，能接触到的粗鄙之词实在有限，但从气势上来看，绝对是不输于那些辞藻丰富的地痞流氓的。
就连一向垮着张冷脸的伊茨都被骂得手足无措，目光呆滞地怔在了原地。
“呼——终于骂爽了！”
一肚子闷气憋了两天，终于找到机会撒出来了！约娜长从未感到心情如此舒爽过，她一脸满足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咦？话说，我来这儿干嘛来着的？
幸好，背后及时传来奥雷布的耳语：“约娜，书！书！”
坏了，光顾着骂人了，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约娜连忙清了清吼得生疼的嗓子。
“咳咳，好，招呼也打过了，我们说正事。”
“我不喜欢结仇，更不喜欢打架。你只要把《百药秘典》还给我，我们就两清，好吗？”
不过，学院会怎么处置伊茨，就不是她约娜能管的事情了。约娜心想。
奥雷布耳语：“约娜，汝等晨曦教会原来是这样打招呼的么？”
约娜瞪了他一眼：“嘘，少啰嗦！”
“怎么说，伊茨？你是打算和平解决，还是坚持你不见血不下场的作风？”
伊茨的嘴唇微微翕动着，眼神游离不明，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从齿缝间挤出的音节却难以组成词汇。
她想反驳约娜，想反驳眼前这个虚张声势、道貌岸然的圣女。
——我不是变态、疯子或者冷血至极的精灵，我只是为了拯救朋友才不得不这么做！
——这是我的冲动，这是自我意识！
——我才不是什么人偶，我没有被任何操偶师支配，我就是我自己！
——我是……我是……
……我是谁？
仿佛提线被割断了一般，人偶停止了一切行动。
她是伊茨吗？不，她只是借用了伊茨的名字而已。
它是女巫吗？不，它只是在扮演女巫的样子罢了。
落到最后，它不过还是一具没有道德观念的可悲人偶，被名为“冲动”的提线驱使着行动……
“喵——！嘶——！”
就在这时，一团漆黑的毛球从伊茨的脚跟后呲溜一下窜了出来，横挡在伊茨与约娜中间。
伊茨空洞的瞳孔中短暂地闪过一丝光芒。
“小黑！危险，快退下！”她向那团毛球惊呼道。
约娜定睛一看，才发现毛球原来是一只黑黢黢的小猫咪。
猫咪弓腰炸毛，一双草绿色的瞳孔瞪得滚圆，嘴里不断发出“嘶呜嘶呜”的威胁。
如果换做平时，我们的约娜小姐肯定一边大叫着“哪来的宝贝让妈咪亲亲”，一边冲上去狠狠.撸猫了。
然而，现在两边这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约娜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放下了准备施放『圣光术』的手。
“你放心，我不会对猫猫出手，只要你把《百药秘典》还给……”
“哦吼，总算找到你了——圣女——”
忽然，一道熟悉又慵懒的男声打断了约娜的谈和。
那男声像是没睡醒似的，拖着又尬又长的尾音，在四围的冰壁之间绕梁不绝三回九转，最终传进三位听众的耳中。
众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抬头，只见冰壁某处高悬的小窗中，一个黑色鸡窝头的青年正蹲坐在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面上的众人。
“库库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在打架吗？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不叫上我呢！”
第39章 冰中巴别塔（下）
“圣女, 做人不够厚道啊！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不邀请我参与呢？”
黑发青年托着腮帮半蹲在小窗台上，像个看到新玩具的孩子似的, 脸上洋溢着欣喜若狂的笑容。
随后, 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迫不及待地纵身一跃……
等等，那扇窗口距离地面足足有三十英尺啊！
“『冲浪』。”
青年喉头一动, 脚底霎时间涌起数尺高浪。
只见他悠然抬脚踏上那浪尖, 浪头瞬间宛若一辆疾驰中失控的马车, 气势汹汹地朝着伊茨的脑袋奔去。
“学妹，洗头时记得闭上眼睛哦～”
不过, 对面的伊茨学妹似乎并不打算接受热心学长的免费洗头服务。
眨眼之间, 她已如风驰电掣般地一个扑身抱起黑猫, 又以一记漂亮的侧翻避开了浪涛。
咚！
浪花拍碎在冰面，奏出惊人的巨响。
“嘁，居然被躲过去了。看你一副木头木脑的模样，我还以为肯定会中招呢……”
青年扫兴地吹了声口哨，随手捋了把湿漉漉的刘海, 然后眯起他那双草绿色眸子，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起眼前的精灵族。
“瞧瞧这金发和尖耳朵，你就是传言里那个捅破了杰森学长的大动脉、还顺手把大图书馆洗劫一空的伊茨学妹吧！”
“喂喂，添油加醋得有点过分了，吉瑞米。”约娜擦汗。
伊茨没有接话，只是轻挥一下手臂, 方才凝结的那数杆冰枪, 矛头瞬间转向吉瑞米的后颈。
“哦哟，想不到学妹对待学长还挺热情吼？那学长这里也得热诚相待才行啊！”
吉瑞米勾起嘴角, 沉吟了片刻。
“嗯，让我想想……用这个怎么样？”
他说着从口袋中抽出短树枝，指向塔顶那片圆形的天空，飞速吐出一串咒文。
“——『百·万·核·爆』。”
*****
与此同时，欧吕尔宫殿。
在众多神明的印象中，「冰霜少女」欧吕尔是个出了名的宅女。
无论有事没事，祂总爱窝居在祂那圈鸟不拉屎的冰原里，读整页都是插画的幻想小说，狂炫热量超高的饮品和甜食，偶尔还会在雪地里涂涂画画，或是用魔法捏捏黏土小人……
听说，为了避免和别的神打交道，就连祂的宫殿，都被建造在数十英尺深的地下冰窟里。
此时，这位金色头发的女神正悠哉悠哉地躲在她的地下宫殿内，手里捧着一杯“真·欧吕尔特制大刨冰”。
刨冰的规格比蜜思特菈学院咖啡厅里贩售的要大上两圈，除了淋满食用色素与魔法调味剂以外，还点缀着各式各样的糖珠和可可豆。
我们的欧吕尔女士颇有情调地在冰沙正中插了块白巧克力，并美其名曰，『代可可脂圣冰碑』。
对于常年宅家的欧吕尔来说，这一杯刨冰吃下肚，摄入的热量恐怕比祂一年消耗的都要多。
呵，但是别忘了，神明的体型可是能随心所欲地变幻的，凡人根本没必要替祂们的身材管理操心。
欧吕尔翘着小指，相当优雅地舀起一小勺刨冰送入嘴中。
嘎嘣嘎嘣。
祂情不自禁地捧起脸颊，从喉咙深处发出满足的长吟：
“嗯～～果然，还是自家的味道最让人欲罢不能啊！欧吕尔，你简直是天生的厨神！”
正当祂一边自卖自夸，一边再次将小勺伸向刨冰之时——
轰隆！！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巨大轰鸣，整座宫殿顷刻之间天崩地裂。
天花板上倒悬的冰锥接二连三地往下掉，四面坚实的厚冰壁沿着墙根簇簇簇地裂开，脚下的冰砖地板更是摇摇欲塌……
然而，比起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的冰霜宫殿，欧吕尔女神更在意的，反倒是祂杯子里那块断裂的白巧克力。
“怎、怎么回事？我的『圣冰碑』居然被……”
*****
有时候，约娜不得不承认，有一个疯狗般的队友，往往比疯狗般的对手更加可怕。
她甚至来不及去反应吉瑞米念的什么咒语，轰鸣声就已在耳旁炸响。
紧接着，炽焰与尘烟接踵而至，滚烫的热浪裹挟着刺鼻的焦味，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约娜袭来。
“『圣盾』！”
就在火苗即将窜到发梢的前一刻，约娜身前唰地筑起一道金墙。涌火似野兽般疯狂扑击在那堵金墙上，发出阵阵骇人的闷响。
伊茨的黑猫不知何时机灵地躲到了圣盾后，正蜷缩在奥雷布的衣摆下。
而圣盾外的吉瑞米，却像个乐曲演奏高潮处时的指挥家似的，酣畅淋漓地挥舞着手中的短树枝，嘴里还不断发出古怪的笑声。
“库库库……库哈哈哈哈！学妹学妹，你说，学长的这个见面礼够不够热情？”
何止是热情，这个疯子，差点把自己人都给点着了好吗……
约娜又抬眼看向爆炸中心，瞳孔猛然一缩。
那位金色头发的精灵，完完全全被熊熊烈焰吞没，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化作火中一具焦黑的人形。
约娜大喝道：“吉瑞米，你疯了？再怎么说也不能杀人——”
“哎呀，圣女，原来你还没看出来吗？”
吉瑞米干脆地打断她。
他下颌高抬、颈椎后弯，脑袋与脊骨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似笑非笑地看向约娜。
“那个伊茨学妹，根本就不是‘人’啊。”
“…………哈？”
约娜越发觉得，吉瑞米同学大概是留级留出什么精神疾病了。
见约娜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吉瑞米抬起手臂，将树枝魔杖对准那团燃烧着的人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