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计——密码本【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13 14:38:40

  陈怀打开那纸笺见到抬首就皱了眉,纪明渠等着他说出些质问的话来,良久却也只听到一句“不和离”。
  纪明渠又端起了茶碗,瞥了喜雁一眼:“小妹自小娇惯,还有几分懂事,给家中报喜不报忧。却听说她才来此半年多,已受了大难,落下些伤病。再看这茶,就算是如今我手中这一杯,从前她恐怕也不会喝一口。”
  伤病的事纪盈自然不会自己说,那恐怕是喜雁偷偷给荆国公府中写了信。
  喜雁哭丧着脸,这只是老爷夫人要她说实话,她照例禀报了罢了,可不想会闹出今日的事来。
  “我唯有一妹,就算如今此地平静,可这边地总是有些闹事,保不准什么时候还有麻烦。还请将军体谅我护妹之心。”
  想起前番时间出月一事,陈怀念起纪明渠的话,倒不想指责反驳什么。
  “我会护好她,长姐若是担心她过得不好,我从此后会多加注意这些茶水间的事。”他说着,纪明渠抬起一边嘴角笑,却是不信的样子。
  “陈怀,”纪明渠忽而转叫他姓名,“有些事,我爹娘不知,阿盈也不知,但你清楚。”
  在陈怀疑虑时,纪明渠望了望他放在庭中的长枪:“你为何能走到今天,是踏着谁的血肉走到今天的,你很清楚。咱们照道理起来是无冤无仇,可说到底,是有芥蒂的。我不说,是为了爹娘和阿盈好,你不说,恐怕是因为亏心吧。”
  见他和席连眼中都多了些惊意,纪明渠并不多说什么,想着她的身份,二人便想着或许宸王在朝中知道些什么、
  的确,是他没有告诉纪盈的一件事。
  陈怀手握紧,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她又叫人拿来笔墨,硬塞到他手中。
  他一时情急就直接烧了那和离书。
  纪盈听完他讲茶水的事,“噗嗤”笑了出来。
  “那茶水真的那么不好吗?”陈怀问。
  纪盈点头,取下咕噜噜叫的水壶:“是真的难喝,都是好些年的陈茶了,你也不管。”起初来就这样觉得,但那时候她一心苟活,根本不敢提。
  “那你为何不提?”
  “习惯了,”她从水壶里倒出些白水在碗里递给陈怀,“都是水,懒得那么讲究了。”
  他看着自己碗里的白水,凑上去与她额头相抵。
  揉了揉他的脸,纪盈笑:“好啦,回去之后我同她讲。讲不通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我不走就是了。她要敢绑我,我就装有孕……”她说着自己预备好的耍赖招数,而后跨坐到他腿上。
  她轻巧挑开了他的唇舌与他相吻,缠绵至气尽她才柔声劝:“别生气了。”
  他摇摇头,就看她忽而问:“你在我哥身边时,可知他有什么相好的女子?”
  陈怀不解,又摇了头。
  “那你见过他身上这个玉佩吗?”纪盈给他看那鱼纹玉佩。
  “这倒见过,是一对,他说是私物,都是自己收好的。怎么了?”
  纪盈郑重叹了口气:“我可能有个侄子。”
  还没等陈怀从她话语里反应过来,就听到外头喊:“夫人不好了!齐大不见了!”
第48章 相聚
  齐大失踪了。
  跟他一个屋里睡的人说,他半夜里觉得肚子不舒畅就出去了,谁料早晨醒来了未见人。
  纪盈穿好了衣裳拽着陈怀出了屋,叫同行的人都先别慌张,莫惊动了村中的人。
  “我眼瞧着他往旷地上走的,若不是被人绑了,那便不可能在村中了。”一人说道。
  旷地是一片荒土,村中人说这土是长不出东西来的,而旷地之后,就是重山。
  只能先去找找看。
  纪盈看着微亮的天色转头对陈怀说:“你身子好了吗?若不方便,就留在这儿等着?”
  “我身子怎么了?”
  “你不是写信说微恙,叫我早些回去吗?”纪盈嘟囔,他平日也不喊病不喊累的,看得她还焦急了一阵,如今看来什么事也没有,“你诓我呢?”
  陈怀愣了愣才想起:“我让席连给你写的,准是他怕你不回,胡说八道了。”
  “他会仿你的笔迹?害我白着急。”纪盈蹙眉,陈怀点了头,而后亲了亲她鼻梁,挂着淡笑,为她那份着急还有几分喜色。
  沈潇远作为唯一进过山的,自然是陪着他们在村中找了个向导就往山周找去。陈怀留在远处等着跟醒来后的里正说明此事。
  这天堪亮,祠堂后面勉强能住人的一处房屋就升起了炊烟。
  陈怀到了此处,看到将袖子挽起的姚龄湿着双手提水桶,弯着腰十分辛苦的模样。
  纪盈说这可能就是她哥养的外室女子和私生子。
  从前陈怀与纪明咏虽常常交往,但纪明咏口中除了战事就是战事,陈怀不爱打听,更看不出这种事情。
  女子在庭院中忙忙碌碌的,转过身来时,相比常人更深邃的一双眼让陈怀皱起了眉。
  他没见过这个女子,但他……见过这张面容。
  门外的他听到鸡鸣就往里正的家去了,姚龄吃力地又抬了一桶水,房上瓦片传来轻微的响动。
  落在庭中的白衣人步履缓缓,姚龄脸色骤变:“简……”
  “叫简城,现下是布商,”简城走到庭中桌旁,看着这周遭破漏场面笑,“别来无恙。”
  “才来找过我,怎么又来了?”
  “我把陈怀带到这儿来了,”简城轻声说着,然后拿出了一枚飞镖,“他家里来了个麻烦,现下整个将军府都被纪家的大家占着了。他趁机跑出来,之所以到铜村不仅是为了接回夫人,还因为我叫人透露消息,临近铜村的路上,出现了这种飞镖。他也是来找人的,只是他不敢告诉自家夫人罢了。”
  又薄又尖,这样的锻铁好手艺,简城这辈子只见过一次,就是手底下那个面容尽毁的人,想来陈怀也只见过这一个。
  姚龄闻言有些不解:“你把纪盈引过来了,又把陈怀引过来。可你却暴露了他的行踪,他那样怕死,陈怀一定是来要他的命的,他也肯?”
  “他不肯,跟我做了,有关系吗?”简城冷笑。
  那日鸢城中商市开铺,那黑衣人明面上还是他的护卫,见一个疯子四处砍人,简城故意引了那疯子过来,逼黑衣人使出了飞镖。
  事后黑衣人四处都找不到飞镖,还问起简城此事,他称作不知。
  是他偷偷把那飞镖踢给了官府的人,陈怀他们一定会注意到。
  “你还真是狠心如初,”姚龄听到了房中纪钧彦伸懒腰的哼哧声,冷了脸要赶人走,“此事之后,我欠你的人情还清,你不许再来打搅我亡夫和我孩子的生活。”
  “亡夫,孩子?你真是入戏颇深啊。”简城笑,姚龄的脸色立刻僵了。
  见她此般模样,他又接着道:“这个村子你以后自然是不能再待了,换个地方继续做一辈子梦吧。”他看向姚龄的眼神里没有同情,反倒是不屑。
  一想到与这一生一世来做梦的人是故旧盟友,他都觉得烦躁。
  简城听到纪钧彦推门的声音,立刻脚点地,离开了此处。
  里正听陈怀说起纪盈、沈潇远一行入山后脸色便变了,又听他道有村中向导陪同,里正也未曾多说什么。
  至午后,入山的人才出来,陈怀看着满身是泥的纪盈,听她说“掉坑里了”,拉着她的手便回了屋中梳洗。
  “陈怀,”她扣上门装作疲惫靠在他怀里,而后轻声说,“山中有问题。”
  纪盈是单独跟着一个村民走的,至一处地方时,她分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却不像是齐大,那周遭有小径,有生火痕迹,甚至在树之间挂有粗绳,一看便有人常住。
  可那村民百般阻止她上前,指着山中几块有奇怪印记的石头说,这是他们祖辈在此处设下的法阵,是为了保护山中的生灵,不许人对他们赶尽杀绝。一旦进了法阵,是要受天灾的。
  “我还发现了这个东西,”纪盈从袖子里抽出来几块碎布,“我在那地方捡的,这几块布应当都是衣物,但确实不同的衣物上割碎的,挂在树枝上。”
  陈怀看着那几片碎布,没想出个究竟,先道:“那姚龄我见过了,我觉得她像一个人。”
  “谁?”
  “五年前我初到这儿时,第一场战功,是取了大炎左军镇国将军的人头,”陈怀低眸,“那颗人头,跟姚龄很像。而我记得那镇国将军的确有一个独女,在八年前失踪,那将军总觉得是被我们杀了,每战必屠,哪怕是降军,都会斩尽杀绝。”
  纪盈被自己呛着了。
  大炎将军的女儿,怪不得她哥不敢跟家里说,也不跟同袍说。
  “你这眼睛……准吗?”纪盈狐疑。
  “我识人极准,若是你大姐在街上被我碰着,我都能认出那是你家里人,”他淡笑,又歪着头说,“虽说长得是更好看些。”
  她眼睛陡然睁大,论长相能耐她的确是差兄姐一截,从小她就觉得是爹娘生孩子时偏了心,被陈怀一提又生了气。
第49章 迷雾
  见她气了,他也未多解释什么,攥住她的手。
  “也是,你就那么一眼,都能在五年后把我认出来。”纪盈嘟囔。
  陈怀偏过头:“这倒不是,五年前我离京时就知你身份了。”
  “啊?”纪盈一直以为他是眼力太好才将自己认出来的,“谁告诉你的?”
  “一个过路人,想来是特意告诉我的。不过照你所说,是江生岭指使你做,那想来就是他或是他手下的人吧?你得罪过他?偏生要我记恨你。”
  陈怀还不知道江生岭就是内城司的统领。
  纪盈闻言恍神,若是这般,那从起初江生岭派她来监视陈怀就早知她会被识破。不该啊……
  她还没想出个什么,陈怀想着他在这村中打探了一早上也没见到想找的那人的身影,索性就说要与纪盈多在这儿待几日。
  沈潇远本欲说他们已无什么理由待在这儿,就看纪盈拿出了杆秤和算盘:“夏粮要收了,就当我们来办这个差事的。”
  一个将军一个得了封号的夫人在这儿收田赋。
  沈潇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但也拒绝不得。
  才把沈潇远送到村口,迎面就见到马蹄下的灰又卷了起来。
  灰尘落下后,席连从马上下来轻叹一声:“宸王妃跟过来了。”
  “什么?”纪盈这下真是有些发蒙,声量都高了。
  她心想着长姐究竟是有多着急和离的事,虽说未曾到村子里来,此刻在不远处的镇上。
  那镇上常有往来商客歇脚,也算热闹。
  但纪盈一到镇上就是坐立不安,这样喧闹的场面,她姐姐现下一定已经存了分怒气了。
  人声鼎沸的酒楼里,陈怀跟在纪盈身后,她使了个眼色让他在门外等着,而后沉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阿姐,”她甜笑着,转过身跟陈怀眨了眨眼把门关上,走到桌边先凑近纪明渠的面颊仔细看着,又绕了一圈笑,“阿姐今日这妆容不错,庄而不肃。”
  “少来,”纪明渠瞥了一眼门口,见纪盈咕噜噜喝水摇了摇头,“慢些。”
  渴死了。
  “他同你都讲了?说我坏话了?”纪明渠问。
  纪盈点了点头:“事情都讲了,他可没说你坏话,还说你长得比我好看的。不过这和离的事儿阿姐就莫提了,我不答应。”
  她语气平缓,纪明渠却看出她强装出的镇定。
  纪明渠低了声音叹:“让你来监视陈怀的事,江生岭已然告诉我了。既然起初就是件差事,如今也不需你做了,何必留下?如今你姐夫困顿已解,你回京城后,再想找个怎样家世的都好,不想嫁也好。在这个地方吃苦受罪,整日里都是这村里村外的事,哪有趣味。”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纪盈发觉姐姐的实现落在自己全是湿腻的靴上,不由得缩了缩脚小声说,“回京城才没意思,内城司一定又给我派事做。”
  “内城司是天子近卫,你若争气,人臣之势也是唾手可得的,你在此处做什么?”纪明渠来前已经打听过城中的事,抿了抿唇,“拼了命守了城,得了这封号又如何?在城中整日带着一帮山贼鬼混吗?”
  纪盈闻言皱眉:“他们已不是贼寇,我带着他们也总能安定一方。日子还长,怎知我就……”
  “你做得成吗?”纪明渠打断了她,纪盈此时此刻比从前多了分沉稳,却也多了不听话的意味,纪明渠接着道,“阿咏作战多少次,才换来官位。即便如此也未能成势,你又如何?十年,二十年,你觉得你能在这儿做出点什么事来?却是整日里让父母不安。”
  纪盈被念叨得心生委屈,梗着脖子道:“我是不如何,没有多少好能耐。但我能做些事便做什么,至少光明正大。在内城司里整日里都是算计人的事,好的坏的统统不论,只要一声令下就要把人下狱。这些年我也做得够了,如今我就是不愿。”
  “放肆!”纪明渠压了声量,“不可妄议。你道你闯出那么多祸能安然待到此时是靠你聪慧吗?在这个地方胡乱作为了几月,你就真觉得自己能耐非凡了?”
  理是如此,若不是江生岭和纪明渠,纪盈的罪状早该在皇帝案头了。
  “别痴心妄想,同我回去。”纪明渠见她哑了口便道。
  叩门声传来,纪明渠本不欲让陈怀进来,那声一落,他就自行推开了门。
  眼见着桌边纪盈低着头,陈怀将她拽到自己身后,关上门轻声道:“宸王妃就算一心为她好,也不该句句虽是爱护关切之意,却字字贬损她。”
  “我与我妹妹的事……”
  “宸王妃不如多在鸢城中问问,半年而已,她在城中百姓心中如何?何必着急说她所做之事皆无用。”
  自来时救了那些孩子,又帮了安越平,到守城立功而归,起初传言里那恶霸世家女子,早不是当初的名声。
  纪明渠盯着陈怀,倏忽一笑:“原来长嘴啊,上回跑得倒快。”
  陈怀又行了礼:“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我与她是陛下赐婚,她是钦封的安国夫人。就算要和离,陛下不言,也该荆国公夫妇来言,宸王妃读书识礼,其中规矩自当懂得。”
  他知他与纪明渠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她是不会在此处讲出来的,也就少了许多顾忌。转过脸他对席连吩咐:“这里人员混杂,马上送宸王妃回将军府。”
  纪盈始终一言不发,陈怀就又对纪明渠行了个礼:“若有冒犯,或是别的要商议的事,请王妃回府暂候,我们会尽快赶回。”
  他这话音刚落,纪盈也小声说:“阿姐先回吧。”就把陈怀拽走了。
  装办差就要有装的样子,赶回村子半个午后都在商讨收田赋的事,纪盈看上去也一切如常。
  预备着晚间去探探山中事,陈怀用完晚饭,前前后后却找不到纪盈。
  听到柴木噼里啪啦一声,他才寻到篱笆外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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