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不由云莺同意,云莺就只觉一阵风起,将她卷起带走,待她再睁开眼时,已身处一处幽暗寒潭。
沧溟道:“此乃沧瀛海的尽头,碧波寒潭。”
“海的尽头么?”
云莺朝寒潭望去,寒潭幽深不见底,散发着阵阵凉气,沧溟道:“本尊的龙心,便在这寒潭之中。”
“龙心?”
原来沧溟将龙心藏在了这里,这里地处隐秘,就算是九重天,也无法发现踪迹,沧溟将龙心冰封在寒潭之下,只要龙心尚在,他就能不死不灭,任凭谁都无法伤他性命。
但是,沧溟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
正在云莺猜测之时,沧溟已经抬手,波澜不惊的寒潭水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一个铁盒从寒潭底部冉冉升起,当升到半空中的时候,铁盒自动打开,一颗跳动的龙心出现在沧溟和云莺面前。
沧溟道:“你是不是心里在想,本尊为什么要带你来这碧波寒潭?”
云莺心虚道:“总不至于是为了杀我吧?”
沧溟又气笑了:“在你心中,本尊便是那般不值得信任吗?”
云莺小声辩解道:“你是海皇,我是人族,何况你一直存在灭世的念头,我们之前,本来就没什么可信任的。”
“所以你根本不相信本尊对你的感情?”
这还是沧溟第一次在云莺面前直白说出对她的情感,相比他初次告白时生硬的那句“本尊对三界众生,的确没什么怜悯之心,但本尊为了你,可以不毁灭三界”,要让人好懂的多,所以云莺愣了一愣:“你对我的感情?”
她摇摇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她声音愈发轻了:“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你又如何能让我去相信呢?”
沧溟道:“本尊不是谢长云,你可以相信。”
云莺只是道:“可是,你和他,有什么区别呢?我与他尚且相识了十几年,他都不值得我相信,我又如何能相信你呢?”
沧溟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向来高高在上,骄傲的很,此时此刻,却在云莺面前叹着气,就像一个受了情伤的人族少年,他苦笑:“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本尊。”
云莺摇了摇头:“不相信。”
“好。”沧溟也不再解释,他只是忽伸手,将寒潭之手凝成冰刃,接着,用冰刃将自己胸膛划开,硬生生将那颗石头心挖了出来,云莺尖叫一声,她后退两步:“你……你做什么?”
沧溟手中,血淋淋的石头心已经千疮百孔,云莺很清晰的看到石头心的裂痕已经快将这颗万年冰晶分成两半,沧溟静静道:“这颗石头心,是为你而碎的。”
“我……我……”云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赶忙道:“你……你快将它装回去,装回去呀!”
沧溟却摇了摇头,他手一紧,本就快要碎裂的石头心啪的碎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
沧溟道:“已经碎了的心,没有必要装回去。”
“那……那你再装一颗石头心吧……”
沧溟道:“更无必要。”
铁盒中的龙心跳动的越来越厉害,忽然一阵白光闪现,龙心从铁盒之中升了出来,慢慢回到沧溟打开的胸膛处,沧溟将龙心按回心口,所以他是要换回龙心吗?那么,他就算强大,也不再是毫无弱点了,他会死,会灭,也许还会和他的父尊一样,死在意想不到的人手中。
云莺还看到,沧溟的龙心,和常人不一样,应龙的心,是在右边么?
沧溟似乎是看出她的惊愕,他道:“不错,应龙的心脏,就是在右边。”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云莺道:“你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你不信本尊,但是本尊却信你。”沧溟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本尊已将自己最大的弱点告诉了你,等于本尊将性命,放在你的手中,即便是这样,你也不相信本尊么?”
云莺瞪大眼睛,她愣愣看着满身鲜血的沧溟,少年海皇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她以前从未见过的温柔,还夹杂着几分祈求,他胸口处鲜血还在汨汨流淌,他刚刚挖出了自己的石头心,换回了龙心,而且,他还将自己龙心的位置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云莺,他做这一切,仅仅是希望他相信她。
云莺愕然,沧溟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少年魔头,他伤害过她,作弄过她,所以她向来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就算在凫徯鸟的巢穴救他,也只是为了救世,之后经历翱翔九重天,回到沧瀛海,她对他的确有了些许改观,她会觉的也许他没那么坏,但是,面对他的告白,她仍然不敢相信他,她会觉的那只是他一时兴起,就像他一时兴起要灭世一样,她不相信他的感情,她不相信他真的喜欢她。
但今日,他挖心,换心,他告诉她,她可以相信他,所以,她真的可以相信他么?相信他那一颗血淋淋的真心吗?
第35章
云莺有些恍惚。
自从被谢长云背叛之后, 她就再不敢相信感情二字,可当一个少年毫无保留的将他最大的弱点送到她的手中,只为了祈求她的相信, 她承认, 她被触动了。
她并非铁石心肠, 相反,因为她自幼被千娇万宠着长大, 她的内心要比旁人更加柔软, 只不过, 在被倾心相付的师兄背叛后,她不敢再去爱任何一个男人,可也许, 她可以相信沧溟。
云莺良久, 都没有说话,沧溟有些紧张, 他问云莺:“你还是要走吗?”
云莺还是没有说话, 沧溟失望道:“如果你真的要走, 本尊也不会拦你……”
他声音愈发沮丧,他越来越不像云莺初见时那个高高在上的海皇了, 云莺咬了咬唇, 道:“我……我先不走了。”
沧溟欣喜若狂:“你不走了?”
云莺点头:“嗯,不走了。”
她心中有个声音,在说服她相信沧溟一次,而且,天帝说三界的存亡, 都在她的手中,或许, 她相信了沧溟,沧溟的脾气就不会那么坏了,他或许真的会从此收敛了灭世的念头,所以为了三界,她也要相信他一次。
云莺暗暗下了决定,她觉的有些窘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到沧溟的胸口处还在流血,于是低头道:“我们回去吧,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沧溟这才看向自己伤口,其实这种小伤对于应龙之身来说完全不值一提,但他却觉的心中莫名高兴,忙不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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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溟带着云莺,两人又回到了碧波殿,云莺随沧溟来到他的寝殿,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沧溟住的地方,寝殿摆设很是简单,朴素的都不像是海皇居住的地方,也没什么丫鬟伺候,云莺转念一想,沧溟本来就不是什么多注重物欲的人,之前在人间,他也是独来独往,哪里都能住,什么梅林什么池边,他都能甘之如饴,他所在乎的,大概就是得到至高无上的力量吧,也因此,他对解除因果血咒才那般执着。
沧溟脱去外衣,云莺打了一盆水,沾湿帕子,细细擦着他胸膛处的血渍,沧溟裸着上身,他身材修长而匀称,腰细腿长,肩宽胸阔,肌肉线条清晰而有力,云莺靠近在他胸膛处,仔细擦拭着,少年身上带着海的气息,那是一种清新和湿润的气味,沧溟坐在榻上,双手支撑着,就这般静静看着云莺擦拭着他的胸膛,云莺擦掉血迹后,又用绢帛包扎住他胸口处自己硬生生撕裂的伤口,伤口是长长一段,云莺瞧着触目惊心,她不由道:“你这又何必?”
沧溟只是道:“若非如此,你怎能信我?”
他第一次对云莺改了口,他没有称呼“本尊”,而是用“我”字,云莺愣了愣,她垂下眼眸,用绢帛一圈一圈绕着他的背部,裹紧伤口,缠绕的时候,她指尖不可避免碰到他裸露的皮肤,云莺只觉脸上有些发烫,她此生除了谢长云,还从未和第二个男人这般亲密过,云莺于是赶紧速战速决,匆匆将绢帛打了个蝴蝶结后,就低声道:“你伤口也包扎好了,我先走了……”
说罢,她便站起,准备离去,但是刚转身,手却被沧溟拉住,她脚一崴,竟然整个人跌坐到沧溟怀中。
她坐在沧溟腿上,沧溟两只手将她圈在怀中,姿势暧昧至极,云莺脸红心跳,她挣扎了下:“你……你放开……”
沧溟道:“不放。”
他与云莺距离太近,云莺都能看到他如碧海般深邃清澈的眼眸,还有如蝶翼般修长浓密的睫毛,精致高挺的鼻梁,平心而论,沧溟的确长得太过好看,他的容貌三界无人能敌,对上他的眼眸,云莺一时之间都有些失神,就在她失神的这一刹那,沧溟却忽亲了亲她的脸颊,云莺顿时“啊”的叫出声,沧溟笑了笑,放开了她。
云莺捂着脸颊,结结巴巴道:“你……你混蛋!”
沧溟不以为意:“在大夏皇宫的时候,你就亲过我,在天师府围剿的时候,我也亲过你,这次只是亲了你脸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你还说……”云莺争辩:“皇宫那次,我是看你快溺死了,好心为你渡气,结果你居然耿耿于怀,这般作弄我……”
云莺争辩的样子,着实可爱,她脸颊红的滴血,眼睛睁的很大,嘴唇微微上翘,似乎是有点生气,沧溟见她这般,愉快的笑了起来,他极少这般开怀大笑,云莺都没怎么见过,云莺先是一愣,然后更是生气:“你还笑我!”
她气的跺脚:“我走了!不想看见你!”
说罢她麻花辫一甩,真的跑走了,沧溟只看到她穿着碧色鲛纱的背影,如同林中精灵一般消失在他视线,他自己都没发现,他飞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第36章
接下来的日子, 便是沧溟此生最快乐的时日,云莺愿意开始相信他,他也努力在云莺面前收敛自己的戾气, 他不再想着让沧瀛海淹没整个人间, 也不再想着怎么解除因果血咒, 怎么毁灭三界,他一心一意希望云莺能够早日喜欢上他, 因为他明白, 云莺不离开, 并不是因为爱上他,而是为了她挂念的天下众生,但是没有关系, 只要她不离开, 那便好。
洛婉来寻过他一次,那时候他正在手把手教云莺怎么用好海皇剑, 他握着云莺的手, 状态亲昵, 恰在此时洛婉进来,云莺自然是羞的满脸通红, 寻了个借口就匆匆走了, 沧溟却对洛婉十分冷淡:“你来做什么?”
洛婉平复了下心绪,苦涩道:“我此次前来沧瀛海,只是为了告诉你,九叔叔已被父皇打入仙灵狱,一进仙灵狱, 此生都不可能出来了,这算是九重天对沧瀛海的交代吧。”
沧溟兴致缺缺:“天帝倒是舍得。”
“九叔包庇沅湘, 盗取斩妖刃和锁妖塔,又试图截杀你,挑起沧瀛海和九重天的战争,这是他应得的惩罚,父皇向来执法严明,自然不会徇私。”
“那是你们九重天的事情,不必说给本尊听。”
洛婉道:“这是九重天的态度,我还是需要告知尊上。”
洛婉以前自认为是沧溟未婚妻,都是唤他沧溟,这次唤他尊上,倒是生疏了不少,沧溟抬了抬眸,眼神之中掠过一丝诧异,洛婉看出他的诧异,苦笑道:“你与云莺情投意合,我何必再自取其辱?”
沧溟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乖觉。”
洛婉坦诚道:“我承认我的确喜欢尊上,也想嫁给尊上,以此来缓解九重天和沧瀛海的仇恨,但是既然有一个人能替我守护三界,那我又何必死缠烂打,辱没九重天的脸呢?”
沧溟倒是没有料到洛婉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看来在她的心目中,三界众生与她九重天公主的身份,远比情爱更为重要,这脑子够清醒,也难怪老天帝那般看重她,沧溟于是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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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沧溟之后,洛婉又去寻云莺,她去寻云莺的时候,云莺正在对着珊瑚丛发呆,她见到洛婉,还没说话,洛婉抢先道:“云莺,多谢你。”
云莺怔了下:“公主为何谢我?”
洛婉道:“沧溟因为你,熄了灭世之心,我替三界众生多谢你。”
云莺有些不好意思:“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你有。”洛婉强调:“沧溟对人族恨意颇深,他一心想着如何解除因果血咒,就算我如何努力,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念头,但是你却做到了,你虽是凡人之躯,但是却比我们这些神明更有本事。”
云莺道:“可是,他真的会永远放弃这个念头吗?或许,几年之后,他就不那么喜欢我,会重新燃起灭世之念……”
“那就要靠你了。”洛婉牵起云莺的手,真挚道:“云莺,或许,你从来不知沧溟的过往吧。”
“过往?”
洛婉点点头,她取出一本书籍:“此乃仙界宝物,名为往昔书,我来沧瀛海之前,父皇叮嘱我将它交给你,或许,它可以带你看到沧溟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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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莺好奇的接过往昔书,她刚刚翻开,就觉的一股力量将她吸入书中,待她睁开眼中,已是身处一片白雾之中,待白雾散去,她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九重天的宫阙之中,一只青凤和一只火凤在上空盘旋,两只凤凰落在地上,化成了一个美貌少女和俊俏少年。
那少年云莺觉的十分眼熟,她瞧了半晌,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在沧瀛海边要杀沧溟的容濯帝君吗?他此时应该年纪还小,看起来十分稚嫩,那他身边的少女,又是谁呢?
云莺听到那少女幽幽叹了口气:“哥哥,我不想嫁给擎轩。”
嫁给擎轩?那这少女,定然就是容濯帝君的妹妹,沧溟的母亲,映缇公主了。
云莺仔细端详着映缇公主,发现她容貌果然和沧溟有几分相似,看来沧溟容颜姣好若女,是随了母亲。
但是这位映缇公主,云莺却觉的,她和她想象中的九重天公主不一样,云莺本以为,九重天的公主,都是如洛婉这般落落大方,端庄美丽的,但是映缇虽然美丽,看起来却弱质芊芊,神情之中还带着一丝怯懦,完全不像有胆量和情人私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