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回答他的,始终是一片沉寂。
第55章
沧溟将自己锁在碧波殿中, 谁也不见,就连九重天的洛婉公主多次求见,他也不见。
洛婉心急如焚, 如今沧瀛海海水已经涨上了凤凰山, 仅存的仙族也危在旦夕, 只有沧溟能救他们了。
鲤鱼精对这位温柔有礼的九重天公主很有好感,她偷偷劝着站在碧波殿坚持不走的洛婉:“公主, 尊上连海族长老都不见, 更不会见您的。”
“他真的如此无情。”洛婉苦笑:“不, 他是太多情了,只是他的多情,只针对云莺……”
鲤鱼精劝道:“尊上因为云姑娘之死, 伤心欲绝, 长老们劝他顾及一下沧瀛海,他只道, 沧瀛海的海皇, 谁愿意当谁当去, 他是不想当了,若非只有尊上身负应龙之力, 长老们已经依他之言另择君上了, 所以公主,尊上连沧瀛海和海皇之位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在乎天帝等人性命呢。”
洛婉咬唇:“他不在乎,我在乎!”
她说罢,便祭出法宝, 袖中白绫出手:“今日,我就算死, 也要闯进这碧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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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波殿外斗的热闹,碧波殿内,沧溟却充耳未闻,只是看着云莺的玉像发呆,忽他听到一声:“沧溟,你不在乎三界,难道不在乎云莺吗?我有让云莺重生的法子!你若再阻拦我,可就迟了!”
沧溟这才略略抬眼,他拳头握紧,眼神之中略过一丝不可置信,然后是满满的希冀,他迅速站起,大步走到殿外。
殿外和侍卫打成一团的洛婉住了手,她怔怔看着沧溟,遭逢大变,她已经许久没看到沧溟,此时她几乎要不认识沧溟了,沧溟的身形变的形销骨立,双眸是多日未眠的赤红,浑身上下除了以往的阴骛,还多了许多萧索,沧溟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说的有一句假话,本尊就,杀了你。”
洛婉抿了抿唇,她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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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婉随沧溟入了碧波殿,她先是看到卧在榻上的云莺玉像,洛婉一呆,沧溟已然不耐烦了:“你有什么法子,快说。”
“溯回灯。”洛婉急急道:“尊上,还记得溯回灯吗?”
“溯回灯?”
沧溟自然记得,这是他父尊擎轩以白虎骨为灯柱,以护心鳞为灯座,以帝江翅和凫徯目为灯芯,以应龙神识为灯引,做成的可以使时光回转的灯,擎轩是拿此灯求映缇原谅的,可是到最终,映缇也没有原谅他。
沧溟想起这灯就心烦,先不说擎轩砍下白虎骨,挖出凫徯目,结果父债子偿,白虎和凫徯反而来找他算账,就说擎轩为了储存自己的那丝应龙神识,将神识藏在龙鳞剑中,可怜沧溟还以为父亲赠他宝剑,对龙鳞剑珍视不已,却不知自己只是替父保管龙鳞剑的工具罢了。
沧溟对此是耿耿于怀,连带着也不愿再提溯回灯,他却忘了,溯回灯,是可以逆转时间的。
沧溟疑虑道:“你的意思是,可以让溯回灯帮助本尊回到过去?”
而过去,云莺尚在。
沧溟道:“但云莺使用禁咒,魂魄已毁,回到过去,真的会有她存在吗?”
“映缇姑姑的情郎魂魄也已毁,可是擎轩尊上还是为她寻来了溯回灯,所以我猜想,就算魂魄毁去,只要使用溯回灯,还是能找到那人踪迹。”洛婉顿了顿:“只是,听说溯回灯只有映缇姑姑能开启。”
洛婉最后一句话没说,但沧溟清楚她的意思,溯回灯只有映缇能开启,而他和映缇的关系向来不睦。
所以,映缇会为了他开启溯回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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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去见映缇。
昏暗的珊瑚狱中,沧溟一步一步往囚禁着映缇的囚室走去,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这是他第四次来珊瑚狱,第一次是他幼时,他来祈求映缇回头看看他,但是无论他怎么哀求,映缇都视若无睹,第二次,是云莺前来,他来带她回去,第三次,是父尊擎轩来送溯回灯给映缇,他眼睁睁看着映缇直到父尊消散也不肯原谅他,每一次前来珊瑚狱的回忆都不是很美好,第四次,料想也如是。
囚室内,映缇依旧背对他,沧溟步步走到囚室前,他沉默半晌,忽跪下:“母亲。”
母亲这两个字,多久没叫过了,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缓缓道:“我是沧溟,今日前来,是希望您能开启溯回灯,救我心爱的女子云莺。”
如他所料,映缇并没有回头,她就跟没听到他的哀求一般,沧溟抿了抿唇,道:“母亲,我知道您恨我,更恨父尊,但是,云莺没有错,她不该死,她如今神魂俱灭,天上人间,我都找不到她了,只有溯回灯,只有溯回灯能救她。”
那个珍贵无比的溯回灯就丢在囚室一边,这个唯一能挽救云莺性命的神物,在映缇看来却是一文不值,她只是眷恋的抚摸着手中情郎送的发簪,沧溟继续哀求道:“母亲,我会放你出去的,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会给你的,只要你能救云莺,我什么都答应你。”
但让他失望的是,映缇还是未理睬他,沧溟绝望了:“我也是你的儿子呀,难道你的心里只有你的情郎吗?到底我算什么?”
映缇只是痴痴抚摸着手中发簪,沧溟彻底绝望了,原来女人对与不爱之人生的子女,真的不会生出半点疼惜之心。
可是,就算他再怎么绝望,如今也只有映缇能救云莺了,但无论他怎么跪,怎么哀求,映缇都不说一句话,甚至连回头看他一眼也不愿意。
之后数十日,沧溟每日都去珊瑚狱,每日都下跪哀求,但是并没有得到映缇的心软,第十六日,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洛婉送来了一个木盒,木盒之中,是一根骨头。
这骨头,是状元郎的。
原来当日状元郎被擎轩虐杀,映缇被抓回沧瀛海,容濯仙君看不下去,偷偷为状元郎收敛了尸骨,只是他尸骨损毁严重,只剩下一根骨头。
沧溟接过木盒,他垂眸道:“多谢。”
“不必言谢。”洛婉默了默,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点燃回溯灯,让三界回到从前。”
沧溟知晓他的一时愤懑给三界带来多大的祸害,但是他并没有洛婉这么重的责任感,他不在乎三界的毁灭,他只在乎一个云莺。
他拿着木盒,又进了珊瑚狱。
沧溟走到囚室前,让木盒放在地上,然后道:“母亲,这是你所爱之人的尸骨。”
本在抚摸着发簪的映缇慢慢抬起头,沧溟道:“母亲,若你能帮我开启溯回灯,那我便将他的尸骨还给你。”
他沉默的跪在地上,囚室内的映缇不发一言,正当沧溟渐渐绝望时,难道映缇如今已经连情郎的尸骨也不在乎了吗?但是忽然映缇缓缓回过了头。
这是沧溟数百年来第一次看到母亲,她脸色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唯独眼眸是幽深的黑,她终于开了口,声音是久未说话的嘶哑:“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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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室里,映缇拿着溯回灯,沧溟站在她面前,沧溟的心情是又期盼又害怕,期盼的是云莺终于有救了,害怕的是不知父尊重塑的溯回灯有没有当初的神力,映缇握着灯座,闭目喃喃念着法咒,灵力源源不断输入溯回灯中,溯回灯的灯芯跳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燃了起来。
映缇道:“溯回灯已燃,请将顾郎的尸骨还给我。”
沧溟从她手中接过溯回灯,他将装着状元郎尸骨的盒子递给映缇,映缇沉默接过,她抱着盒子,就如同抱着她此生最珍视的宝物一般,她赤着脚,慢慢往珊瑚狱外走去。
“母亲。”沧溟看着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唤她:“您要去哪里?”
映缇并没有回答他,沧溟苦笑,他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映缇抱着情郎的尸骨去哪里又干他何事?也许她会去两人的相遇之处,也许她会去两人相爱时的刻骨铭心之处,更也许她哪里都不会去,只会抱着尸骨,寻个地方,用余生怀念他。
以后,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沧溟喉咙哽了下,他又唤了声:“母亲。”
映缇的脚步顿了顿:“我不是你母亲。”她慢慢道:“忘了我吧。”
和痛恨之人生下的孩子,她并不认可那是她的孩子。
她从未承认过沧溟,直到现在的永别之刻,沧溟也无法得到她的一丝母爱。
就如同擎轩的神识彻底消散那一刻,也无法得到她的一丝怜悯。
或许她此举太无情,太自私,但站在她的角度上,也并没有什么错。
沧溟就这般看着映缇抱着尸骨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抿了抿唇,将即将落下的眼泪憋回去,他看着燃着的溯回灯,如今,他只有云莺了。
溯回灯的灯芯在燃烧着,沧溟握着灯座,恳求道:“溯回灯,请让时间回到过去,让我能重见云莺吧。”
但是灯芯的火光反而在渐渐变淡,沧溟心中无比慌乱,这是怎么回事?
他忽想明白了这怎么回事,擎轩以白虎骨为灯柱,以护心鳞为灯座,以帝江翅和凫徯目为灯芯,以一丝应龙神识为灯引,定是这一丝应龙神识神力不够,所以溯回灯才要熄灭了,不,不能熄灭!
沧溟咬牙:“溯回灯!我以自己的应龙之力,还有五感为祭,但求你能重燃灯芯,助我回转时间!”
应龙之力,还有五感,这几乎就等于沧溟的性命了,沧溟只觉溯回灯在源源不断的将他灵力吸入,他只是咬牙忍受,那即将熄灭的灯芯忽然又亮了起来,接着是耀眼的白光,白光铺天盖地,将昏暗的珊瑚狱照耀的如同白昼,沧溟一口鲜血呕到溯回灯上,接着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第56章
沧溟献祭自己的应龙之力和五感, 溯回灯启动,时间重新回到了三年前,而三年前, 人族尚在, 九重天尚在。
云莺也尚在。
但是沧溟却并没有去看望云莺, 这一次,谢长云并没有报复云莺, 云莺在做着天师府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和谢长云出双入对, 这是沧溟在点燃溯回灯时就预想到的结局,但是他当时就想好了只要云莺能活,他愿意放手, 所以, 他不会再去打扰云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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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府中,云莺正在蔷薇林中摘蔷薇, 她摘下一朵蔷薇的时候, 手不小心被刺刺到, 鲜血流了出来,谢长云见状, 两步并一步着急过来, 将她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云莺不太习惯:“师兄,这点小伤口,没事的。”
云莺不懂,师兄怎么突然之间对她如此紧张了, 他以前虽然温柔体贴,但也没有这样。
谢长云抬眸, 见云莺手指不在流血,他才松了口气。
云莺回到了三年前,谢长云也回到了三年前,不同的是,谢长云是带着记忆重生的。
许是他体内残存着沅湘的神力,他对他死前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他记得沅湘是怎么篡改他记忆的,记得他是怎么伤害云莺的,他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们能回到三年前,但他猜到这也许和沧溟有关,重活一世,这一次,他绝对不会伤害云莺,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谢长云道:“下次摘蔷薇的话,让我来便是,免得你又扎了手。”
云莺咯咯笑道:“师兄,你也太紧张了吧,我真的没事。”
谢长云将她搂入怀中,云莺安安静静依偎在他怀里,她觉的师兄最近变的越来越奇怪了,但是哪里奇怪,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而她自己,她也觉得有些越来越奇怪,以前她很喜欢依赖师兄,很喜欢靠在师兄怀中,和他亲吻,但是最近她却有些抗拒,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己也不知道。
忽然蔷薇林里传来一声咳嗽声,是云无咎。
是的,三年前,云无咎也还在。
云莺脸瞬间红了,她挣脱谢长云的怀抱,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跑走了,谢长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蔷薇林中,然后才恭恭敬敬拱手道:“师父。”
云无咎是路过此处,他和谢长云说了一会除妖之事,两人在林中慢慢走着,谢长云忽道:“师父,徒儿想尽快与云莺成亲。”
云无咎沉吟片刻,未答,谢长云有些焦急,他甚至怀疑师父是不会也拥有重生前的记忆,否则师兄一向对他宠溺,怎么会不答应他呢?
良久,云无咎忽拍了拍谢长云的肩膀,他道:“长云,你是我最喜欢的弟子,而云莺是我唯一的女儿,将她嫁给你,我很放心。”
谢长云松了口气,看来师父应是没有前生记忆,他稍稍安下心来,他微微一笑:“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对云莺好的。”
云无咎也含笑点了点头,谢长云又朝云无咎拱了拱手,然后便去找云莺了,云无咎看着他欢欢喜喜的背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长云,这一世,但愿你能摒除仇恨,和莺儿好好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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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咎给谢长云和云莺定下了婚期,就在三个月后,云莺心中隐隐有些异样感觉,她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她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那是她最喜欢的师兄啊,她要嫁给师兄了,她为什么会觉的不高兴呢,她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有些紧张吧,不是说女子嫁人之前都会紧张吧,是的,定是这样,等嫁给师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