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成天提心吊胆,耗光了力气,照顾不好孩子!
“嗯,等过些日子,问老夫人要些会武的家仆,我这里是得自己学着张罗起来。”
行事果决,遇事才不会慌乱。
采莲又悄悄的拿出个匣子,里头放着暖手的白玉手炉:“江公子想的是比我们周到,还念着少奶奶是个手脚冰凉的。不仅送来了手炉,还让人把这些人参片,也一并送了来,少奶奶要是觉得精神头累,便可以含着些,养一养神。”
白玉的手炉暖热,手感极好,她捧在手里头,就舍不得放。
至于人参片,见着就觉得嘴巴里发苦,“我暂时用不上,你且好生收起来。”褚玲珑有些困倦,说着话还打了个哈欠。
“哦,那少奶奶先歇息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哥儿。”
提起孩子,褚玲珑紧蹙着的眉才能缓和不少。
外间隐约可以听到,老夫人逗趣孩子的笑声。挠着她的心口痒痒的。
褚玲珑嗯了一声,嘱咐一句,“你那份儿,我心里记着的。小雀如今闲在府里也不是事,等出了年,送出去到外头铺子里历练历练,磨个三五年,也可以独当一面做个管事的。”
“我和小雀有这样大的造化,还不是少奶奶护着。”
孩子能平安的生下来,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不管是哥儿还是姐儿,她都觉得满足了,“你晓得我,心思也不在这深宅里头。等出了月子,也是要跑生意去的,旁人我都信不过,有你们夫妻帮衬才觉得心安。”
这可让采莲没了脸,少奶奶这是不计前嫌还想用他们?
感激涕零的说,“少奶奶安心,这些小事我会做好的。等您稍微好些,再把乳母领过来。”
乳母是老夫人选的,但也得让她们知道罗府少奶奶的厉害。褚玲珑经过这一遭,才知道做主人家,不但要表面和气,还得需要恩威并施,让底下人惧怕着,这样才震慑得住,不会乱来。
她听了采莲的话,点了点头,又沉沉睡过去。
门里头的笑声没停过,似乎也不大体恤产妇刚生过孩子,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江璟琛下意识的拧了眉,“在下江璟琛,前来拜见。”
果然,门里头那些吵嚷声就即刻安静了。隐隐约约,只听得到一些窃窃私语,“就是那个从罗府出去的书童,摇身一变成了江阁老嫡长孙的那位?”
“可不就是他!好大的威风,把县老爷都惊动了为他办事。”
也不必隐瞒自己的手段,那产婆是实在可恶,若是落在他手里早就没了性命。
“江公子是在报恩,你们莫要再议论。”老夫人发了话,“要是再被我听见,也不管往日里多好,以后啊!这罗府也别再登门了。”
这是为了江璟琛要和她们翻脸?
也是,那江公子什么人物,哪里会为了寡妇自掉身价。
议论声停歇。
采莲打了帘子,把几位太太送出门去,见了江璟琛,忙着见礼,“可把先生盼来了,叨叨叨的,耳朵都要废了。”
那她呢?
可还好啊?
他也知道现下还不能太流露出关怀褚玲珑的神色。
“嗯。”
采莲瞥他的神色不算太好,想到了些什么,忙补一句,“先生来的晚了些,少奶奶已经睡下了。东西收下了,爱不释手呢!”
她喜欢就好,至于见面,便是醒着,江璟琛作为外客也见不着人。
“嗯,你做的好。”
男人撩开衣裳下摆,从嘴里呼一口浊气,进了门。
屋里头,只剩下老夫人和两位乳母。江璟琛扫了一眼,穿戴干净,脸上也没擦胭脂抹粉,还算是过得去。
府里头,刚出了蔡氏的事。
老夫人对这位也是不敢含糊,解释了一番,“那出去的几位是罗府往来商铺的东家太太,妇道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就爱碎嘴,你别和她们计较。”
能当着他的面都这般,可见私底下还得传
成什么混账样子。
江璟琛是不在意,可里头躺着的是个敏感,爱多想的性子。他之所以会这么问,也不过是想告诫老夫人一番,他道,“老夫人宽厚,这些年靠着自个儿拉扯了不少人,这样的胸怀我们做小辈的是望尘莫及。”
这是什么好话么?老夫人怎么听来膈应的很,“你这孩子是个实诚的。”
当年众多的恩惠里,也包括了江璟琛。他在告诉,自己不会忘这一番经历。
包括什么被罗徽欺压,被老夫人她当棋子之类……
到这会儿,老夫人身上都起了冷汗,她是已经基本确定他的心思,合着呢!江璟琛就是忘不了往日里的露水姻缘!
难道,真是豪门出情种的道理?
这眼神,可是报复心极重!江璟琛念着旧情,也到了这地步……
乳母怀里的哥儿笑嘻嘻的,虚空抓着小肉手,似乎要人抱。
“多可人疼的哥儿,我做乳母这么多年都没瞧过这样天生爱笑的!”
采莲站在边上瞧,也觉得瞧不够,“等少奶奶醒了,就把小少爷带过去给她长长眼。”
听见褚玲珑,江璟琛的眼里才有了光。
“都有赏!”老夫人爱不释手,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是越看越欢喜!她眉眼都笑得皱起来,忽然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孩子能生下来是多亏沾了江公子的贵气,快带过去,也给江公子抱抱。”
乳母是拿钱办事,自然是东家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吉祥话脱口而出:“哥儿是个有福的!江公子您一定也是头一回抱孩子罢?就这样拖着他的后脑勺。”
大人的事,哪里比得过孩子重要。
江璟琛慌不择路的,拿手在直裰上擦了擦汗渍,他才把孩子稳稳的接过来。
“啊啊啊。”
江璟琛仿佛一块寒冰放到热炭上,滋滋的,灼烤着。
他再看一眼孩子的小鼻子,小嘴巴,均是和褚玲珑一比一刻出来的,火气早就不敢发作了。
采莲惊讶不已,道,“小少爷和江公子是真投缘!奴婢虽不知小少爷想说什么,就是觉得很开心的样子。”
两位乳母挑了眉,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可是个嘴巴甜的,那她们也不甘示弱,“可不是么!看小少爷笑得多欢!”
周遭都跟着安静下来,他的心跳声好快。
四目相望。
今日的日头也好,昨日还是淅淅沥沥的下雨,便像是特意祝福这哥儿的出生。大片的日光从高里春蚕纸糊的窗户透进来,哥儿的眼睛娇气,江璟琛用手挡住,那孩子就笑得更大声了。
他的眼眶有点热。
这九个月,多少日日夜夜的思念终于有了一个交代。又像是心底某个无人触碰的角落,被发现了,渴求不得的,被忽然让人填满了。
他这一路走来,多庆幸。
有了妻,有了孩子。
江璟琛便是贪念这番滋味,属于他的,岂能容他人染指!还是要想法子,让褚玲珑早些和他相认,不然等孩子大了,与他也生疏。
老夫人必定是不会愿意,只是如今也随不得她。
也是会有法子的。
哥儿的眼瞳是墨黑的,天真烂漫,藏不住一丝污秽。
江璟琛闭了闭眼,尽数压下,“哥儿累了,抱回去罢。”
他的邪念,在孩子眼里一览无遗。他不敢再让情绪再蔓延下去。
等乳母抱着哥儿离开后,老夫人摆出一副好商量的面孔,“我知道你惦念着玲珑,可是如今这个场面,你再如何心焦都只会害了她。等孩子大些,我来和她说你们的事,这样,你看好不好?”
江璟琛浅啧了一声,老夫人这还是哄孩子的招数,“老夫人是打算守着罗府这点家业到死么?有了哥儿,就没想过从台州府这个地界闯出去?还是谁,您老拿哥儿就当个玩物,打发一下乐子,是从来没有为哥儿将来考虑过?”
说话的人是在笑得,语气却没有带半分笑意。
人是出去过,到底不好随意拿捏了。
以老夫人现在的状况,还真不好硬碰硬,得顺着人,徐徐图之。
“我懂你初为人父的心思,到底是罗府对不住你。”
听的这席话,便像是拿着把锋利的锥子往人心口上戳,“孩子都生下来,哪里对不住我了?”
老夫人咳嗽一声,把声音压低些,“徽哥儿在天之灵,可什么都见得着。”
他心中恶寒,“老夫人说的是,人各有造化。若是徽哥儿命硬,也不至于连孩子的面都见不着。”
江老夫人接着话,也是一脸的丧气,“说到底,我和江公子不是的血脉姻亲,和您之间还隔着条心。你就不怕,此事败露,耽误了您的大好前程!”
这是,过河拆迁。
谈不拢?
江璟琛压了压手指,好意提醒,“老夫人利用完了人,是打算再给少奶奶找户人家,再把她嫁出去?”
还不是,昨夜保小舍大,闹得祸事!
孙媳妇是老夫人自己选的,疼爱也是真的,她立马否认,“我哪会儿这样!要不,还是依着从前,这样总成了罢。”
提起那女人,江璟琛的火气才消下去,九个月都等下来了,也不着急这么一时。
书香苑里人多,声音也多,褚玲珑虽让采莲下去说自己要休息,
可,她睡的并不好。
辗转反侧,原想着熬一熬,客人总是会要走的。
幸好,数羊数到一百的时候,四周都变得安静下来了。床边多了一道金桂的芳香,很是好闻。
难得睡过去,还是睡得这么舒服,她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褚玲珑只觉得有一块温热的毛巾,落在自己的额头上,温柔,又熟稔的气息。
她真的是累,都不想睁开眼。
这感觉太过熟悉,就像是夜里那对她还有几分怜惜的夫君。褚玲珑自然也知道这是白日,鬼混是不会出现的。估计是在做梦罢!这可是书香苑,老夫人他们都在外头,哪里会让个男人进她的房间。
到底为了罗徽生了孩子,让她才会梦那个薄情之人。
那既然是做梦,也就没什么还顾及的。
手指欣长。
耳廓上的那一点,像是被猫爪挠过似的,有些发痒。
因着昨夜的凶险历历在目,虽看过孩子平安,但实在不放心,江璟琛还是忍不住进来看了看人,她的脸睡得红扑扑的,依旧的可爱。
男人就坐在边上,安安静静的看着褚玲珑的睡颜。这个女子,也是心大。
“疼死了吧?”他小声的问她,
抹额有些歪了,江璟琛帮着她扶正了,俯下身,浅浅吻了鬓发。
第四十三章
产妇月子里是吹不得一丝风。
褚玲珑身上是件湖绿色缎面的衣裳, 斜斜的歪靠着软枕,她那额头绑着条掐金丝的抹额,鬓发微垂, 整人都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你这手里的又是什么?”
“左不过都是些吃食,少奶奶放心用就是了。”
褚玲珑转过头去, 撇一撇嘴角, “又不是你吃,说的倒是轻巧。”
“要换我那才好呢!也不怕小少爷饿着肚子。”采莲捧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面, 候在床边,盯着褚玲珑吃完。
“成, 哥儿是金子做的宝贝, 他的事就是天底下第一件大事。”她胃口小,吃不了这么多,就挑了些青菜和香菇。
采莲见了, 瞪着眼珠子, 提醒道:“少奶奶,也多吃点肉丝。”
还吃!当她是猪么?褚玲珑腮帮子鼓着, 含糊的说:“先前才喝过桂圆鸡蛋汤, 这会儿又来一碗姜汤面, 我哪里吃得下。”
采莲却是点头如捣蒜:“吃的下!小少爷饿着肚子可是不好, 乳母是瞧见我捧着碗进来的, 若是知道少奶奶没吃完,那今后可不是要小看我了!”
“乳母倒是闲下来,开始盯着我们这儿了?”
“是啊!不单单是乳母,这罗府上下哪个不想领了书香苑的活计, 伺候好少奶奶和小少爷才是有奔头的大前程。”
这话一出,倒是点到褚玲珑心头上。那孩子是个挑剔的, 吃不惯乳母的,闹着脾气哭个不停。老夫人见了这情景,心都要碎掉了,抱到她身边来对付了一口。哪成想,就像是被赖上了,非要她的才肯吃了。
她吃完以后兀自的擦了擦汗,辛辣的口感从喉咙落到胃部,倒是跟着出了一些汗。
本来就不大舒服,这么一遭,更是黏黏糊糊。
“月子里是不能冲澡的,这下出了汗,浑身就愈发难受了。”褚玲珑扯开衣领子,拿着手当蒲扇扇着风:“你说怎么办好吧?”
采莲收了碗,拿目光往外头瞥一眼:“那我悄悄的把帕子打湿了,少奶奶擦一擦?”
罗府富贵,女人坐月子也是格外的讲究,这可苦了她这个随意惯了的。
这也不失一个法子,褚玲珑羽睫轻轻颤动,像是小时候吃饴糖时候的兴奋,用手背捂住嘴,压低声音道:“等给哥儿吃饱了,再擦。免得刚干净,又被熏一身。”
过了一刻钟,乳母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给少奶奶请安了!”
褚玲珑仔仔细细的接过,掀开衣裳一角,她也不习惯被人瞧着,给采莲递了个眼色。
采莲就把先前准备的碎银子拿出来:“乳母带孩子辛苦,这些是我们少奶奶给的茶水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