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站我身后一惊一乍的。”
脚底的凉意太寒,没一会谢明蕴就觉得身上冷了下来。
她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容淮安注意到,揉了揉眉心叹气道。
“真是欠了你的。”
话落,他拦腰将谢明蕴抱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
“踩了这么多化冻的雪,你还想下地走路?”
容淮安轻斥她。
只怕没走到公主府脚就冻僵了。
谢明蕴这样一想似乎也是,顿时也不纠结了,一双冰凉的小手伸出,揽住了他脖子。
“那小容大人可得好好抱着,别把本公主摔下去了。”
她的笑声埋在他肩颈处,容淮安顿时没什么脾气了,一路抱着人往回走。
马车飞速从城东赶到了公主府里。
到了公主府外,容淮安抱着她下去。
夜色漆黑,公主府内掌起了灯,人窝在他怀里,披风裹着只露出个脑袋,底下的下人们没人敢抬头,容淮安就这样一路抱着她往后院去。
云姑姑听见动静赶忙迎上来,瞧见窝在容淮安怀里的谢明蕴顿时心头一跳。
“容大人。”
她大着胆子喊道。
“奴婢侍候公主吧。”
要是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知道公主这样被外男抱着,能轻易饶了她?
“劳烦姑姑去准备热水,再熬一碗姜汤,她受了寒得沐浴。”
容淮安没理会她的话,只吩咐道。
云姑姑一听她受了寒气,顿时一惊慌,连忙应声往外边走去。
容淮安抱着她进了屋子,将她放在软榻上。
这才回想起这人一路上都乖得厉害,到了大门口也没叫着让他放她下去。
正是疑惑间,他听见谢明蕴哀声道。
“脚麻了。”
怪不得。
容淮安笑了一声,摁着她乖乖坐在软榻上,隔着衣衫不轻不重地给她揉着。
揉了一会,谢明蕴晃了晃脚,觉得舒服了些。
因为踩进雪堆里,此时鞋袜都有些湿,容淮安皱眉,没想太多,伸手给她褪去了鞋袜。
一截莹白的脚踝映入眼帘,手下温滑的触感让他略一怔愣,昏黄的灯光下更衬得这一截肌肤如玉一般的漂亮。
他手心的温度炙热,顺着传递到谢明蕴的肌肤上,让她略有不适应地瑟缩了一下。
容淮安回过神,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忽然觉得心突突地跳了两下。
握着脚踝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温静又暧昧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横生,容淮安忽然有些舍不得这样静谧的氛围被打扰。
她窝在大氅里,一张小脸被冻得有些红,唯独那双眸子还是很透亮又灵动,红唇轻轻抿着,容淮安忽然有些不正经地想。
若是此时他亲过去,这人脸上是会更红,还是会羞恼地推开他?
他记起那一天两人争吵时吻过去的样子,那唇极软,被他亲了之后又染上胭脂色的红艳,上面泛着水泽,他忽然就想再看一看。
如此想着,他便也这样做了。
他稍稍直起身子,一手揽在她身后,那双深邃的眸子与她对视,谢明蕴看得到他眼中的炙热,他低下头,两人越挨越近,肌肤相贴,温度节节攀升,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在他俯身过来的刹那,她竟没躲。
“公主,热水好了。”
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这有些暧昧的气氛,云姑姑站在门外,自然是不知道屋内的情况的。
也不知道,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谢明蕴猛地回过神,发觉自己被“美色”蛊惑之后,一张脸红成一片,恼羞成怒地抬手推他。
“你干什么……”
容淮安精准无误地握住了她的手,虽有些遗憾,但到底也没表露出来,只伸手撩了一下她耳侧的碎发,勾唇一笑。
“情难自禁,公主体谅一下,嗯?”
“进来吧。”
听了吩咐,云姑姑带着人进来,见容淮安站起身拂了拂衣袖。
“好好歇着吧,我走了。”
谢明蕴轻轻嗯了一声,容淮安走到门边,忽然瞥了一眼云姑姑。
她觉得心头一凉,仔细想想自己也没得罪容大人啊。
云姑姑奇怪地又看了一眼谢明蕴,见她坐在那呆呆愣愣的,只脸连着脖子都红成了一片。
这又是怎么了?
“沐浴吧。”
须臾,谢明蕴回过神,穿好鞋子下去。
容淮安一路回了容府,瞧见他吩咐出去的侍卫低声回禀。
“属下探查过了,半年前,家主的人,夫人的人,还有三姨娘和三公子的人,都曾经到过江南。”
容淮安蓦然止住步子,嘴角的笑敛去。
“确定吗?”
“确定,但家主的人似乎只是给您送信让您回京,属下在想是否探查有误,要不要……”
容淮安抬手止住他的话。
“不是他。”
以容家主的脾性,若是那时候就知道谢明蕴的存在,送到他手中的信就决计不会只让他回去。
他一定会大肆骂他一顿,再让他保证和江南的人断干净。
那么低调到甚至他都没察觉的作风,不像是容家主的。
“你说除了家主,还有楚姨,三姨娘,以及容溱的人?”
“是。”
容淮安眸中落了几分凉意。
“但到底是谁的人去找了……公主,属下也探不到,背后的人将痕迹抹的很干净。”
难怪谢明蕴找了小半年也没找到什么。
容淮安眸中几不可见地闪过什么,又道。
“细查三姨娘和容溱的人去江南做什么。”
“是。”
侍卫领命要退下去,忽然听见容淮安又问。
“前些天我和季家小姐在临江楼的时候,楚姨入宫,可是得了太后传召?”
侍卫忙道。
“属下已查证,的确是太后娘娘传唤。”
容淮安略一颔首,将心中的那点奇怪抹去。
接下来的几天,容淮安忙着城东和刑部的事,果真如那日和谢明蕴说过的一样,再没来过公主府。
但隔两三日还会着人送来酸杏和助眠的香囊。
小年转眼过去,接下来的几日如流水一般,很快到了除夕。
到了年关,公主府里的人也忙碌起来,皇后和太子从宫里送了一堆东西进来,云姑姑操持着公主府的大小事宜,又是贴春联又是挂灯笼的,府内热热闹闹的。
昨日下了雪,今天一早就雪停了,谢明蕴窝在软榻前,津津有味地看着手中的那本游记。
“今晚皇宫有家宴,娘娘估计待会就着人来接您了,公主可要这会收拾收拾?”
云姑姑走进来问她。
谢明蕴伸了个懒腰,瞧了一眼时辰已经过了午后,点头。
“收拾吧。”
云姑姑伺候着她换了衣裳,又带了个披风,等谢明蕴正要出去的时候,忽然问她。
“太子哥哥是不是也在太子府?”
太子成年后便在宫外有住处,谢明则也很少回东宫。
云姑姑摇头。
“殿下每年过了小年,都是要在皇宫里住到春节的。”
“为何?”
谢明蕴眨眨眼,有些不理解。
不是说越到年关越忙,她听说谢明哲染着风寒都跑去工部忙活了,怎么太子却这么闲?
云姑姑闻言脸色变了变,避开了话题。
“公主先入宫吧。”
谢明蕴坐上马车往宫里去。
到了皇宫外,她由云姑姑扶着下来,往凤仪宫去。
经过东宫的时候,谢明蕴想起这几日都没见过谢明则,摆手道。
“我去东宫看看太子哥哥,你们先去凤仪宫吧。”
话落,没等云姑姑开口,她就抬步进了东宫。
东宫自然没人敢拦她,她一路进去,却没在前殿看到谢明则。
一路往后,顺着游廊过了后院,忽然瞥见一点灰烬顺着风吹过来。
这宫里怎么有人敢烧东西?
谢明蕴皱眉,顺着灰烬吹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又迈过两道门,垂花门后是一处小院,一缕烟在小院里飘起,让谢明蕴确定了地方,抬手推开了门。
却在瞧见里面的人之后怔愣住。
谢明则一身黑衣,褪去了太子朝服,他一贯沉默的面容上更添几分哀伤和肃穆,站在院子里,前面有一些被烧尽的黄裱纸。
她顿时怔愣。
没想到在东宫烧黄裱纸的竟然是谢明则。
他显然也有些意外来的人是谢明蕴,眼中刚升起的怒意和杀气褪去,他见谢明蕴怔愣在那,轻轻叹了口气,朝她摆手。
“蕴儿过来,来看看你五姐。”
*
容淮安忙完了刑部的事,回到太傅府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
天色渐渐暗下来,屋檐下的红灯笼映着点光亮,但偌大的府里死寂又无趣,甚至没多少活人的生气。
一向到了除夕,容淮安都给府中的下人放了假与家人团聚,而后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偌大的太傅府里。
今年也不例外。
他忙完了事情回来,刚打算带上黄裱纸去他母亲的陵墓看看,就瞧见了院里站着的人。
“楚姨?”
“猜想你今天要忙到很晚,楚姨就来问问你,今年可回去?”
问的自然是容府。
容淮安果然摇头。
“不去了,我去看看我娘。”
侯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身上。
“我午后已经去过了,等会天该黑了,你想去就早点去吧,回来后若是不想回容府,楚姨让人送些我自己包的饺子过来。”
容淮安嘴角勾起些笑,真心实意地道了句谢,带上东西从太傅府离开。
他一走,侯夫人嘴角的笑也敛去,目光看着容淮安离去的背影,暗了些。
“我姐姐是个疏离冷情的性子,没想到生的儿子是个情种。”
她这话说的意味不明,身后婢女觉得跟方才的事情似乎八竿子打不着,不是说先夫人吗,怎么又跟情种扯上关系了?
侯夫人不欲多说,站在原地看了片刻,也从院子里离开。
作者有话说:
为啥感觉一写到甜评论就变少了捏,大家不喜欢甜甜吗?(猫猫探头JPG)
第34章
◎孤灯将影子拉长,有人除夕夜出宫找他◎
谢明蕴听得那一句“五姐”, 顿时想起上次谢岚在公主府说过的事。
她在谢明则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过去,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黄裱纸,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
所以谢岚不让她在谢明哲和谢明则面前提起这位五姐, 是因为已经过世了吗?
可公主过世, 总也不至于避讳到这个地步吧?
堂堂太子皇兄, 竟然要躲在小院里给她烧纸?
她走近到谢明则身边,他目光温和了些,看着她道。
“你五姐比你大几岁,三年前,也是这样正当好的年纪, 若是没过世, 今年应当二十岁了。”
果然。
她静静地站着, 等着谢明则继续说。
“她其实不算真正的皇家人, 她是贵妃娘娘兄长的孩子, 也就是你四皇兄的表妹,贵妃的兄长和父皇亲如手足,当年征战在外,刘将军为保护父皇而死, 夫人生下女儿后殉情,父皇痛心疾首,对着刘将军的尸骨发誓, 会对他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养。”
谢明蕴一时更为惊讶。
“后来父皇封了口,将她养在贵妃娘娘膝下,阖宫上下也当她是真正的公主一样,父皇为她入了玉牒, 她跟着谢岚一起, 喊我一句皇兄。”
提及往事, 谢明则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沉重。
“我们兄妹几人,你四皇兄,你三皇姐,我们四人关系很好。
她是个极温柔的性子,又进退有度,不怕严肃的父皇,也不怕苛刻的皇祖母,谁到了她跟前也得笑一笑。”
哪怕时隔三年,谢明则也依旧记得她的样貌和温柔浅笑的样子。
从小养在宫里,性子温和又坚定,她像一团温柔的水一般,对下人包容,对亲人尽心,对朋友和善。
会为了一个奴才的命违背宫规,也曾侍奉在生病的皇祖母跟前不眠不休三日。
阖宫上下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的温柔并不是一板一眼的无趣,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善,她不像这古板冷漠的上京城能养出来的公主,知晓世俗严苛无趣,却依旧尽自己所能去帮身边的每一个人。
然而这样美好的人……却因为他而硬生生折断在最好的年华里。
谢明则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又狼狈地低下头,那一瞬间,谢明蕴从他眼中看到了几分哀凉。
“你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死的吗?你知道为何从你入宫到现在,全宫里的人,都没人提及过她吗?”
谢明蕴摇头。
“和亲。”
她身子一震,抬头又看谢明则,似乎是想起了自己也曾差点和亲的事,脸色有些苍白。
“你四皇兄合该怪我。”
他阖上眼,挺拔的身形有一瞬间变得有些佝偻。
“是我在还没能力保全她的时候……就让别人察觉到……这些本不该有的感情。”
本不该有的感情?
谢明蕴被这句话里的意思冲击的有些愣神,心中有个不可置信的猜测。
难道她皇兄……喜欢这位五姐?
这念头在她心中盘旋不下,谢明则却住了口没再说,抬步往屋子里去。
“蕴儿进来看看。”
谢明蕴回过神,点点头跟着进去。
这屋子似乎被封了许久,屋外落了些灰尘,但屋子里却很干净,她跟着进去,便看到这墙上挂的一幅幅画。
画中女子穿着宫装,很是漂亮,想必就是她五姐谢嫣。
“这段时日,谢明哲那样针对你,吓坏了吧。”
他目光落在墙上的画上,须臾又回过神看她。
“还好。”
谢明蕴摇摇头。
其实除了那天在皇宫里谢明哲为难她之外,旁的时候她都没怎么吃过亏的。
她没告诉谢明则前几天出去还把谢明哲扔到水里了,只嘴角勾起些笑。
“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吃亏的,皇兄别担心。”
谢明则轻声笑了笑。
“若有太傅在你身边,我自然是不担心的。”
谢明蕴心头一跳,下意识抬起头,对上谢明则的目光,又发觉自己露出了什么端倪,指尖绕着帕子转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