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若是想喝,儿臣明日再做了送来就是。”
“蕴儿是公主,何须事事亲力亲为。”
贵妃不忍大冬天的她受累,便摇头道。
“贵妃娘娘也算儿臣的长辈,为长辈做些事不算劳累。”
谢明蕴笑着行礼离开,独留下贵妃有些怔愣地站在那。
“娘娘?”
宫女小心地扶稳她。
“这么三年,还是头一回有小辈这么跟本宫说话。”
贵妃笑了一声。
“你说她要是本宫的女儿多好。”
“六公主人很尽心,也善良。”
“是啊,正因如此,本宫不能让她走了嫣儿的老路。
哲儿不聪明,他看不出皇帝对我们母子的愧疚已经在这三年里渐渐磋磨没了,他再做错的时候,就是皇上不会容忍他的时候。”
贵妃叹息了一声。
“他又追着太子去了吧?”
宫女没敢说话。
“糊涂啊。”
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薄怒和叹息,半晌后道。
“传令下去,四皇子党下所有知道和亲风声的人,不准往上上书荐公主和亲,谁敢违抗,就不要怪本宫不容他。”
*
“大人。”
戌时,容淮安正在桌案前写信,忽然门外有人推门进来。
“晏顾世子追着太子殿下走了。”
“他知道了?”
晏王也算重臣,晏顾能知道这些,容淮安毫不意外。
“是,他知道四皇子也跟着去了,怕咱们的事被四皇子坏了,便追着过去了,他说今日追着过去,为公主只在其一,二则南湖东明联手,北谢自处在危险之地,他就算是个纨绔,也忧心家国,是以断不会容忍这件事出错,听闻晏王派了千名影卫追去,其中有皇上的授意。”
容淮安点头,多一个人多个胜算,只要他们口风严,由着他去也无妨。
他把手中的信折好,放进信封里递给侍卫。
“再命百名影卫前去,跟在四皇子身旁。”
“大人的意思是……”
“不必让太子知道,若四皇子先有异动,便动手。”
“可他毕竟是皇子,我们若是贸然动手,只怕……”
“边境路远,又人多,若真出了事……”
容淮安轻笑一声,语气轻飘飘的。
“那就想办法推到南湖身上,恰好绝了皇上想和亲的最后一分犹豫。”
侍卫了然。
“顺便下命令,搜集城中四皇子所有党羽,拿到他们结党营私,或者贪污行贿的证据,此番他们若谁敢有异动……”
容淮安抬步往外走,轻飘飘的声音落在后面。
“便先夺了他们的命也无不可。”
容淮安顺着出了太傅府,一路往公主府而去。
今晚的长街比以往热闹的多,尤其临江楼附近,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少人。
谢岚从她父王嘴里听说了点和亲的风声,心中急的不行,从寿王府跑出来往公主府去,一路上连轿子都忘记坐了。
走过临江楼,谢岚瞧了一眼堵的水泄不通的地方,纳闷地问。
“要死啊,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临江楼老板娶亲呢?”
她记得也不是什么节日。
“不是呢,听说西边这些天来了个富足的商户,才认回了女儿,在临江楼大摆三天流水宴,百姓们都来吃呢。”
这事谢岚不感兴趣,摆了摆手又往前艰难地走。
“这徐员外家缠万贯,不仅摆流水宴,还喊了说书的在这讲故事,刚才还讲到说四皇子昨晚回府,不小心掉进了臭水沟里,听说身上染的都是味,那臭的呀……”
人群里发出几声爆笑。
谢岚顿时倒退两步。
“你们说谁?”
谁还敢编排她四弟,不要命了?
“说是真的,有人亲眼见了……”
谢岚津津有味地在这听了好一会,才脸色怪异地离开,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
这话要是敢传到她四弟耳边那还得了?
“还好跑得快,不然今儿个我四弟就得被气死在皇子府。”
身旁宫女低着头不说话,想着有您这么咒弟弟的吗?
“走吧,去公主府。”
谢岚没忍住又笑了几声,才往前走。
快到公主府的时候,谢岚迎面和容淮安撞上。
她哼了一声跑得更快,想着这回一定得比容淮安先到公主府,然后让人把他关外头。
“三公主。”
容淮安喊住她。
“你这会去公主府,可是为那件事?”
谢岚不理他,步子更快。
“若是为这件事,公主这会去,岂不是本末倒置?”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关心自己妹妹还有错?”
谢岚咬牙。
“她这会还不知道,三公主藏不住心思,若是在她面前说漏了什么,或者表现出不对劲,岂不是平白让她忧心。”
谢岚脸上的不耐烦散去,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个理。
没必要让谢明蕴这会就知道。
“那边境的事……”
容淮安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再问。
谢岚想着外面毕竟人多口杂,也没再说,她这会急匆匆地去公主府谢明蕴一看想必就能看出不对劲,犹豫了一下,瞥了容淮安一眼打道回府。
戌时二刻,容淮安踏进公主府。
彼时谢明蕴正站在廊下浇花,瞧见他一步步走过来,光影明灭,他眉目轻松含笑,忽然让她想起一年前在江南。
她第一次见到容淮安,在碧波湖上,他乘着船似乎刚到江南,她躲在古树后,也是冬末春初,江南万物复苏,正是一年初见暖的时候。
她躲在树后面,看着他从船上下来,目光似乎不经意往古树旁看了一眼,那时候谢明蕴心跳慢了半拍,下意识往后面躲。
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躲了一下,容淮安便没再看了。
她于是又大着胆子从树后看他。
年轻的公子眉目俊朗,芝兰玉树,一身合身的蓝色长袍,腰间挂着一块玉,春风拂来扰人眼又迷人心,让人忍不住驻足赞叹。
那时候她在心中想。
如果这样的人是她的就好了。
如今一样的情景,从船换成了游廊,他一步步走过来,眉眼带笑,如一副泼墨画一样让人挪不开眼,而谢明蕴看了一眼手下的花,脑中又浮现和当时一样的想法,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一年兜兜转转,如今这样的人,终于如愿,是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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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阿蕴姐姐,好久不见呀◎
“花有这么好看?”
容淮安瞧着她只看了一眼自己, 就一直盯着手中的花在傻笑,连水壶里的水洒到了地上都没注意,快步走上前, 攥过她的手腕拿走水壶。
谢明蕴回神。
“是啊, 花很好看。”
“比我还好看?”
容淮安扬眉。
能让她这么看呆了神。
谢明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谁拿自己跟花比的?”
容淮安一边拿着水壶继续给廊下的花浇水, 一边一本正经道。
“那没办法,谁让公主喜欢花。”
“我喜欢花你就要跟花比?”
“是啊。”容淮安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那我要是喜欢飞鸟,喜欢虫子,你也跟它们比?”
谢明蕴探出头好整以暇地问。
容淮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色僵硬了一下, 片刻后咬牙。
“比。”
这下谢明蕴更乐了, 松开他的手就开始笑。
“容淮安, 你也太幼稚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好一会, 一时间满院子都是她的笑声,容淮安伸手捏了捏眉心。
“还没笑够?”
瞧她笑的腰都弯了。
谢明蕴直起身子,那一张脸上的神色鲜活灵动。
“你跟它们比什么?”
“不是那花比我好看么?宁愿看花也不看我?”
容淮安停下了浇花的动作,正想着改天要想个理由把她院子里的花铲完了, 冷不丁听见谢明蕴说。
“这些花是哄人高兴的,你也哄人高兴?”
“如果是哄公主的话,又有何不可?”
“那还是不能比的。”
谢明蕴嘀咕。
容淮安正要问哪不能比, 就听见她转了话说。
“喜欢的人和喜欢的花,还是不能比的。”
“你说什么?”
啪嗒一声,容淮安手中的水壶掉在了花盆里,将那一盆花都砸弯了, 水飞溅到衣袍上, 然而他这会却顾不上这些, 刷的一下攥住谢明蕴的手腕将她拉过来,一双往昔沉着的眸子里泛出点点激动。
“没什么啊。”
谢明蕴眨眨眼,状若无辜地看着他。
她被容淮安抵在游廊的柱子前,清楚地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膛和此时心中的不平静,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不后悔方才的嘴快,但这会被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夜色下那双眼里的亮色比游廊下的光照的还亮,谢明蕴觉得脸上有些烫。
“你方才明明说了,你说喜欢的人……”
“我是说喜欢的花,你听错了。”
谢明蕴眨眨眼,开始耍赖。
“再说一遍,阿蕴。”
容淮安逼近过来,那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与她鼻尖相抵。
炙热的呼吸交错,游廊下安安静静,春初时晚风还凉,但谢明蕴觉得被他目光看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热的,暧昧的气氛萦绕在四周,时间仿佛静止。
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一拍一拍,跳的一样快。
“我才不说……嘶。”
谢明蕴一副耍赖的样子让容淮安又气又笑,索性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唇瓣一疼,又有些酥酥麻麻的,谢明蕴抬头。
“咬我干什么?”这人属狗的?
“谁让你嘴硬。”
“我哪有。”
谢明蕴话刚说完,这人又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他瞧着唇上艳红的色泽一时更流连,没忍住低头又亲了亲。
并不深入,却啄的她唇上有些烫,气息涌动,容淮安还一边压低声音蛊惑她。
“再说一遍好不好?”
谢明蕴不说话,容淮安就继续亲她,一边亲她一边问她,谢明蕴哪经历过这种风流阵仗,没一会腿就有些软,她轻轻喘息了一下,在他又亲过来的时候抬起头恼他。
“容淮安。”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容淮安从喉间溢出几分轻笑,看着她有些红肿的唇,眸色暗了暗,刚要再低头,忽然有下人急匆匆走过来。
“大人。”
谢明蕴听见声音顿时脸上一红,身后是柱子避无可避,她低下头咬着唇,尽量降低存在感。
容淮安偏过身子挡住她,凉凉地瞥过去一眼。
下人不敢抬头,只语气有些急促。
“那边传回信了。”
容淮安听罢顿时正色,带了下人去一边。
谢明蕴趁机整理起自己有些凌乱的衣着。
夜色把她有些滚烫的脸色和艳红的唇遮掩住,谢明蕴跺了跺脚,瞥了一眼在游廊下的花。
想起这番样子都是因为这破花起的,她顿时咬牙。
“明天给本公主把这游廊里的花都铲了。”
她是疯了才觉得容淮安这个无赖好看。
“公主?”
云姑姑刚一过来就听见她带着恼意的声音,顿时一惊,看过去却又不明白这花怎么惹着公主了。
不是下午还好好的拿水壶来浇水吗?
等容淮安商议完事情进来,院子里早就不见了谢明蕴的身影。
他偏头瞥见云姑姑吩咐下人在挪花,顿时扬眉。
“她吩咐的?”
云姑姑点头。
“公主说看着碍眼。”
容淮安又笑,伸手揉了揉眉心,猜着谢明蕴挪花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公主呢?”
云姑姑没答话,目光若有似无地往一旁的屋子瞥了一眼。
容淮安顿时了然,勾唇故意道。
“方才我还跟公主说无需养这些花讨她欢心,有我一个就够了,没想到公主对我的话这么上心,竟然接着就吩咐人把花铲走了,看来比起这些喜欢的花,还是我这个喜欢的人……”
“容淮安!”
屋内的人忍无可忍地把门推开,咬牙喊他。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不然公主急着把这些花挪走做什么?”
容淮安意味深长地勾唇。
“不会是看到花想起什么了吧。”
谢明蕴一噎,想着她和这种无赖计较什么,顿时转头要关门。
门还没关上,那原本站在廊下的人忽然抬步走了过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轻巧地推开了门走进去。
“朝中方才有了些琐事,我估计这几天都会忙一些,你一个人待在公主府乖乖的,若是出去的话就带好侍卫。”
为什么这两天容淮安每次来都让她出行带好侍卫?
而且他昨天不是才说不忙了吗?
容淮安对上她狐疑的视线,一摊手,勾唇轻松道。
“不相信?还是舍不得我?”
是朝中忙又不是边境忙,公主府和太傅府隔了一条街而已,她有什么舍不得的。
谢明蕴哼了一声,心中刚升起的疑惑散去。
“你不来最好。”
省得自己整天被他欺负。
“就知道你不想我。”
容淮安轻笑一声,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敲,又交代了几句让她出去注意安全。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我怕虽然她的事已经处理了,但京城还有东明的残余势力,你素日喜欢入宫,我放心不下而已。”